周公解夢夢見開船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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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寫於2021年9月22日

中秋出遊

這段時間因為各方面的原因,內心郁結深深沈沈,每天在辦公室尋找新東方的出路,猶如蒼蠅在瓶中飛舞。不意之中,中秋節來臨了。前幾天晚上散步,看著天空的半個月亮慢慢變圓。蛩聲四起,涼氣浸骨,秋天不可阻擋的來臨了。女兒知道我最近心緒不佳,提議中秋節一起出去玩一下。最後確定去潮州汕頭兩天,不是因為那裏風景優美,而是女兒對於那裏的美食心向往之。在我,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到哪裏都是最美好的時光。女兒說,吃什麼歸她管,玩什麼歸我管。

出機場去的第一個地方,是龍湖古寨。其實我也是來之前,翻閱資料,才知道了龍湖古寨。古寨實際上是一個市鎮,坐落在韓江邊上。

一般在江邊的市鎮,多來源於水上交通要道和物資集散,因此人群在這裏聚集,逐漸形成市鎮。龍湖古寨就是因為韓江的碼頭興旺起來的,是海運和河運的集散地,據說已經有一千多年歷史。古寨保留了大量的老建築,到今天依然有老百姓住在裏面。在韓江上的大橋建立起來之前,這裏一直是水上集散中心。

中國的古村落,一般都是以一個姓氏為核心。但龍湖古寨是四面八方的人匯聚而成,所以沒有占主導地位的姓氏。不同的姓氏有幾十個。這就形成了古鎮的開放性,大家互相包容,不狹隘,一起做生意,和氣生財。隨著歷史的推進,古鎮產生了不少大戶人家和官宦世家。

商人有錢之後,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培養後代繼續做生意。做生意到今天為止也被認為是二流,看看商人們心驚膽戰不受當官的待見就明白了。當官才是正道。古寨的商人,最重視的是讓後代讀書、考科舉、當官。

當官需要考試。一個一個書院就此興起。不同的姓氏互相比賽,看誰家的書院辦得更好,誰能夠請到最好的老師。現在,書院的遺跡居然還有幾十處,“讀我書屋”、“芥舟書齋”、“友竹居”、“梨花吟館”、“抱經舍”、“蘭後齋”、“津南別墅”、“雨花精廬”等。一個經濟繁榮的古寨,一個書聲瑯瑯的古寨,真是美好的畫卷。因為重教,人文薈萃,人才輩出,僅進士、舉人、貢生等多達60多位。最成功者,有北宋的探花姚宏中、明朝的布政使劉子興、禦史夏懋學、詩人黃衍啟等。

成為進士舉人,當官後,自然要光宗耀祖,回來翻建房屋。龍湖古寨的高堂大屋就比較多。同時也要建廟建祠紀念,所以公共建築也比較多。古寨的規模年復一年,越來越大。如果不是世事變遷,這一切似乎會一直持續下去。

但歷史動動手指頭,一個熱鬧的市鎮就開始失去發展的基石了。清鹹豐八年(1858年),中英天津條約規定將潮州辟為通商口岸,但潮州民眾強烈反對(缺乏歷史眼光啊),中英雙方就改汕頭為通商口岸。當時汕頭還是個小漁村,從此逐漸發展起來。今天的汕頭是一個比潮州發達很多的城市。潮州只剩下一點漫長的歷史值得驕傲。龍湖古寨作為碼頭市鎮的功能逐漸退化,被汕頭代替。沒有了商業保障,唯一的歸宿就是沈寂和衰敗。有錢人移到汕頭去了,一轉頭就告別了故居。好在潮汕人有重視祖屋的傳統,古寨得以保留到今天。

一個古寨的歷史,也是中國市鎮、商業、文化發展史的縮影。今天的龍湖古寨,就像一個活著的博物館,在韓江邊上,訴說著曾經輝煌的往事。

我們到達古寨的時候,下午2點多。劇烈的太陽當空照下,幾乎要把我們瞬間蒸幹。古寨的小門樓,在巨大的榕樹掩映下,顯得非常袖珍。裏面的街道,最主要的就是被稱為龍脊的古街道,石板鋪路,兩邊都是一層瓦房建築,兩層的房子很少。很多小巷從主街延伸出去,形成很多分叉,房屋隨著街道和小巷縱橫交錯。

今天是中秋節的第一天放假,我以為會有很多人來旅遊,實際上遊人寥寥無幾。街道兩邊的房屋多被辟為商店,賣的東西有點千篇一律,不是當地的特色糕點,就是當地的手工產品。我轉了一圈,就明白了遊人為什麼少的原因。古鎮幾乎沒有飯店、也沒有咖啡店、好像民宿也不多。這就意味著當地人不會來,外地人來了看一看老房子也就走了。我們沒有吃午飯,到了居然找不到飯館,不知道是古鎮裏不讓開飯館,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總之,我們在古鎮轉了半圈,有點興味索然。折到韓江大堤上看了看,沒有想到韓江水清如碧,江面寬闊。我想象了一下當時碼頭的繁榮,就從古鎮離開了。

不過,古寨還是值得來。但如何能夠做到讓人流連忘返,就考驗古寨人的智慧了。他們的先輩打造了古寨的歷史,後續的歷史如何寫,已經沒法從歷史中找到答案。

潮州古城和廣濟橋

潮州建城,已經有一千六百多年的歷史。從秦朝,這裏就有了行政建制,南海郡揭陽縣。今天,揭陽市依然存在。但現有潮州市的古城地址,應該始自南朝。

潮州,曾經錯過了歷史發展的機遇。中英天津條約,規定潮州成為開埠港口,民眾反對,最後港口移到汕頭,直接促成了汕頭的興旺和繁榮。潮州的很多大戶人家,後來也移居到了汕頭。

一方面潮州曾經保守,但另外一方面,也逐漸醒悟,得風氣之先,學會了和全世界做生意。從明朝開始,潮汕人就和東南亞地區進行貿易,到了鴉片戰爭後,貿易擴大到了世界。很多潮汕人也移居海外。到今天,東南亞各國(南洋),依然有很多講著潮汕話的家族。因為歷史傳統,潮汕人都很會做生意。如果要找個代表,蹦到大家腦中的第一個人就是李嘉誠。李嘉誠是潮州人,後來回報家鄉,把大學建在了汕頭。

因為有歷史,就有古城。潮州改革開放之後的發展,沒有把古城拆掉,而是在古城邊上建立了新城區,這樣古城就比較完整地保留了下來。當然,這也不能算是當地政府有先見之明。潮州古城的建築,都是清朝和民國建的仿西洋建築,以騎樓建築為主,都是樓房,質量上乘,裏面住在居民。這樣的建築很實用,沒有必要拆除。

在大歷史的潮流中,沒有一顆塵埃能夠幸免。潮州在特殊的歷史時期,還是拆了不少東西。潮州人喜歡造牌樓,把城鄉間於節義、功德、科第突出成就者,將其“嘉德懿行”,造牌樓紀念。整個潮州城有七八十座牌樓,到解放的時候,還有三四十座,最後被拆得一幹二凈。古城墻和古城樓,也被拆得了無蹤影。著名的廣濟橋,中國四大名橋之一,上面的亭臺樓閣被全部拆除,架以鋼梁,加鋪鋼筋路面,汽車由橋上通過。

現在你去潮州古城,幾十座牌坊又出現了,古城樓廣濟樓巍然聳立,橫跨韓江的廣濟橋,亭臺樓閣錯落有致,中間十八只木船連成的浮橋,蕩漾於清波。這一切,給我們的感覺似乎破壞從來沒有發生過。但這只是幻覺,所有這一切,都是後來復建的。復建花了很多錢,多數是海內外的潮汕人捐建。廣濟橋頭的紀念碑,赫然寫著李嘉誠700萬。2003年重建廣濟橋,700萬不是小數。全中國這二十年都在復建古建築,有的地方建得比較到位,盡量建新如舊,質量也從長計議。但有的地方的復建,就不敢恭維了,一看就是豆腐渣工程,油漆上了一年就已經開始剝落。很多復古建築,除了肥了一幫貪官,文化復興的目的並沒有達到。潮州的復建,我仔細看了牌樓、城樓和古橋,覺得造工還是比較認真細致。希望這樣的復建,不至於再被拆除。拆拆建建,歷史來回往復,沒有進步的重復沒有意義。

我們在古城牌樓下轉了轉,看了很有特色的騎樓建築,登上了廣濟樓俯瞰寬闊的韓江東流,看廣濟橋長橋臥波,步行走過500米長的廣濟橋,體會古人建設該橋時候的智慧。在如此水寬流急的江面上建橋,實在不易。據說最終建成,用了200年的時間。橋上的石條,要比金字塔上的石頭重好幾倍,達幾十噸。古人是如何運過來的?只能感嘆。從宋朝開始,廣濟橋先是全部木船浮橋,後來逐漸增加橋墩,百年後形成現在形式的廣濟橋,當時叫丁侯橋。

騎樓、牌坊、城樓、古橋,構成了你來潮州的理由。你走在街上橋上,就是在穿越歷史。哪怕你知道有些東西是新修的,但依然可以據此走進歷史的想象中。

韓文公祠

說起韓愈,大家馬上能夠想起的,是《師說》:“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一篇文字,界定了千年以來對於老師的定義。

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是,韓愈是為數不多的人,因為對於地方上的貢獻,使江山為之易名的。今天潮州的韓江和韓山,都是因為韓愈而改名的。韓江,原來叫鱷溪;韓山,原來叫筆架山。

韓愈自然是大牛之人,出身貧寒、奮發有為,文才斐然,治理能力也相當了得,個性上是心直口快之人。當時,唐憲宗過分宣揚佛教,派使者前往鳳翔法門寺迎佛骨,於是長安一時掀起信佛狂潮。韓愈覺得這樣實在太過分,就不顧安危,上《論佛骨表》勸諫,言辭激烈:“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 憲宗大怒,要用極刑處死韓愈。裴度、崔群等人極力勸諫,皇親國戚們也認為對韓愈加罪太重。最後憲宗將他貶為潮州刺史。

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貶謫,反而成就了韓愈。唐代和宋代的風氣,一般大臣得罪了皇帝,基本都是被貶謫,殺頭的不多。這一人生起伏波折,成就了很多中國的文化巨頭,唐朝的韓愈、柳宗元(被貶到柳州,寫了“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的詩篇)、劉禹錫,宋代的蘇軾、明代的王陽明等,都是因為貶謫,反而完成了生命的升華和躍遷。

不過韓愈到了潮州,好像沒有寫什麼詩文。只有一首詩,還沒有到達潮州的時候寫的,很悲憤悲壯。當時唐憲宗貶他,要求當天離開都城,連行李都來不及拿。他在路上寫了下面這首詩:“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一旦到了潮州,情況好像沒有他想的那麼糟糕,就迅速安心下來,為老百姓努力幹活。他在潮州的時間並不長,也就七八個月。但據說做了很多為民造福的事情,主要是四件事情,一是帶領大家驅除鱷魚。當時潮州鱷魚很多,所以韓江叫鱷溪。具體如何驅除的沒有記載,但據說從此潮州鱷魚就消失了。二是釋放奴婢,可能當時潮州有畜養奴婢的習俗。韓愈下令奴婢可用工錢抵債,錢債相抵就給人自由。三是發展農業,引進農業新品種,興修水利,推廣北方先進的耕作技術。四是興辦教育,請先生,建學校,在潮州建立了一批學堂。潮州人一直重視教育和此相關。短時間內韓愈就做了這麼多事情,深受老百姓愛戴,這是挺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當然實際上韓愈是不是真的做了這麼多,並且短短幾個月就改變了潮州,沒有更多的歷史資料來說明。也許因為後來韓愈的名聲很大,所以潮州人民為了進一步加強和韓愈的關系,把很多好事都堆砌起來,也是有可能的。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文化名人造福一方百姓的力量。潮州人世世代代以韓愈為驕傲,把江山都改成韓姓,本身就說明了潮州對於文化的尊重。

今天的潮州,有韓文公祠,就是韓愈紀念館,坐落在韓山腳下。韓山在古城的江對面。韓江很寬,在有廣濟橋之前,只能坐渡船過來。估計韓愈應該不止一次,渡江到當時的筆架山遊玩,據說還手植了一顆橡樹。到了宋朝,地方政客文人為了紀念韓愈,就在山上修建了韓文公祠,後來歷代重修補修,一直延續到了今天。這一祠廟,在文革也沒有被拆除,據說是因為韓愈的革命精神。他的《論佛骨表》,得罪了唐憲宗,差點送命,卻陰差陽錯救了他的祠堂,為後人留下了瞻仰他的一個地盤。今天的韓文公祠,政府進行了重修擴建,亭臺樓閣一應俱全了。

祠堂裏面,正廳放著韓愈的塑像,顯得有點胖,不像文人,更像官僚。我想象中,韓愈應該有一張憂國憂民的面孔才對。塑像上掛的匾額是泰山北鬥、百代文宗等字樣,墻壁四周是韓愈生平的介紹。從祠堂邊上的臺階往上爬,就到了最上面的侍郎閣,也是紀念韓愈的,因為韓愈後來官至吏部侍郎。這是一個二層建築,比下面的建築要新很多,看上去是後來修建的,裏面沒有什麼東西。下來的過程中,我尋找韓愈手植的橡樹,但沒有找到。不過我也不太相信橡樹是韓愈手植的。韓愈那個時候,這裏應該還是荒山。文人喜歡附會,估計這也是後世文人,為了故事的豐富性,附會出來的事情。

看完韓文公祠,已經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灑在江面上,熠熠閃光。左前方的廣濟橋,橫臥在江水上,已經臥了上千年。江水奔流,一去不返,前面是廣闊的大海。人類的進步,就是從河流走向大海的過程,也是從黑暗走向光明的過程。引領人類進步的人,都有著江海一般的人間情懷。有了韓愈這樣的人,人間生活,在黑暗中便有了灼灼的光明。

南澳島

南澳島,是廣東省最大的島嶼,自成一縣,今天居民10萬人左右。原來與汕頭之間只有擺渡船,上世紀90年代建了跨海大橋,汽車可以直通島上。現在渡船還在,已經基本沒有什麼生意。

作為建築狂魔的國度,中國造了無數的橋,把島嶼和大陸鏈接起來,這樣做確實方便了人群上島下島,也促使了島內經濟的發展。但從長遠來說,未必是好事。一座島,應該有點世外桃源的色彩,渡船來往盡管有點不方便,但會帶來一定的間隔,增加人們對於上島的期待,有點海上有仙山的神秘。現在直來直往,海島已經失去了海島的意義,變成了大陸的一部分。加拿大維多利亞島和溫哥華之間,一直被提議建橋和隧道,結果幾十年一直沒有通過,據說是渡船公司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不讓建。但實際上,因為沒有橋,維多利亞島變得更加有魅力,更加讓人希望到島上去看一看,島上的經濟,也並沒有因為沒有橋,而受到影響。希望未來海南島和湛江之間不要造起跨海大橋,如果真有一座跨海大橋,海南島的魅力會失去一半。

南澳島的百姓,世世代代為漁民。島上居民有潮汕人,也有閩南人,古代兩地人常會發生衝突。據說閩南人多海盜,潮汕人通常落下風。島上有一村,叫吳平寨,據說就是當初海盜的巢穴。400多年前,沼安人吳平聚眾為黨,勾結倭寇,劫掠沿海。吳平將平時劫來的金銀分裝18壇,藏於不同地方,留下謎一般的歌謠:"吾道向南北,東西藏地殼,潮漲淹不著,潮退淹三尺。九壇十八缸,一缸連一缸。誰人能得到,鋪路到潮州。" 到今天也沒有人能夠找到這筆財富。

今天島上居民已經融為一體,語言也互相融合,偏向潮汕話。整個島,都屬於廣東了。

當初李嘉誠曾經提出,承包南澳島50年,建成美麗的度假天堂,但政府可能出於種種考慮沒有同意。今天的南澳島,主要以人工養殖海產為主,作為度假地,才興起不久。要是當初給了李嘉誠,今天可能會是另外一番景致。

我們沿著環島公路繞了一圈,一圈大概有七八十公裏的樣子。北邊的大海灣,是一望無際的養殖基地,各種紅黃藍的塑料大瓶飄滿水面,據說下面養殖的都是牡蠣。還有些小海灣裏有網箱養殖,可能就是魚類養殖。東邊面向臺灣海峽,有特別漂亮的幾個沙灘海灣,其中最出名的是青澳灣,天藍水碧,但沙灘管理混亂,周邊房子也建設得亂七八糟,缺少度假地的美感。南邊的海灘多崎嶇,巉巖層疊,驚濤拍岸,有很好的自然景觀。公路兩旁開滿了三角梅,十分好看。在環島公路上行駛,滿眼海闊天高,山巒青翠,極目遠眺、雲淡風輕、內心極有心曠神怡之樂。

整體感覺上,南澳島只要設計和規劃得當,絕對是一處與世隔絕又可以充滿樂趣的度假勝地。但現在給我的感覺,才剛剛起步,而且思路不清。未來如何發展,決定了南澳島的命運。這樣的命運,就掌握在當地的幾個政府領導手中,老百姓似乎只能聽命。

出海打魚

南澳島上有很多漁民,有漁民會組織遊人出海打魚。如果漁民自己去打魚賣錢,可能一天沒有太多的收入,但如果帶遊人出海打魚,至少要收500元的費用,這可比自己打魚去賣合算很多,所以漁民更樂意做這種生意。

但這樣做,是被漁政禁止的,漁船沒有這樣的營業範圍。漁船並不大,設施也很簡陋,容易出危險,萬一遊人掉下海淹死,就是大事。但利益所在,屢禁不止。遊人也很喜歡這種帶有冒險色彩的活動。

女兒知道有這樣的活動,居然從大眾點評找到了電話號碼,和對方聯系上了。我們就到了漁船所在地的一個海邊村莊。幾艘小漁船停在一個小灣裏。居然不少遊人都找到了這裏,都要上船打魚。漁船就是用小柴油機驅動的小木船,禁不起大風浪。我們上船後,小漁船穿過養殖場,到達一個比較開闊的水面,依然是在大海灣內,風平浪靜。小船的駕船人就是漁民,開船下網一個人。網用的是粘網,這種網只要魚蝦碰上,就進出不得。把網拉上來,魚蝦就粘在上面。除了我們,還有好多船只在來往捕魚。網下水半小時後,開始收網,一點點拉上來。我們網到了十幾條大小不等的魚兒。我本意是後續把魚放回海裏。但等到收網結束,大部分的魚已經翻了白眼,只能找了個塑料袋帶回去,中午找了一個飯店,做了一份自己打撈上來的紅燒魚。

人生的浪漫,大多來自想象或者事後的美化。下海打魚,聽上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其實在海上的兩個小時,幾乎被太陽烤個半死。放了半天漁網,就網上來不多的幾條魚,放網拉網的過程都十分辛苦。如果讓你作為一個漁民,終身捕魚,估計不會是一件讓你激動的事情。捕魚小哥一臉平靜,說除了刮風下雨,每天都這樣勞作。遊人的生意,其實並不多,更多的還是自己出海打魚賣錢,昨天就打魚到了晚上2點。我聽完心有戚戚,多給了他一百元小費,告別上岸!

回頭看,漁船飄在水上,景色依然美麗,而我心中的浪漫,已經讓位於人生多艱的思考。

汕頭老城

中國的城市,動不動就是上千年的歷史。盡管很多城市連古建築都沒有了,被拆掉了,但文字介紹中,都是千年古城的字樣。就像一個窮得把家產賣光的人,依然在誇耀祖上的榮耀。

汕頭沒有這種驕傲。在1858年之前,汕頭就是一個在韓江和榕江之間的小漁村,很像是發展之前的深圳。深圳因為改革開放特區試點,迅速從一個小漁村變成了一個大城市。其實在深圳之前,同樣的歷史,在汕頭也上演過。

中英天津條約,把潮州定為開埠城市,潮州人拼命抵抗。最後中英雙方決定重建一個城市,選定了汕頭。從此,小漁村有了另外的身份。遠來的貨物在這裏聚集和裝卸。逐漸地,潮州被冷落了,龍湖古寨被冷落了。汕頭迅速繁榮起來。有錢人、商人開始搬遷到汕頭。汕頭,成了中國商業最前沿的城市之一。潮汕人喜歡做生意、善於做生意,最後把生意做到了全世界,尤其是東南亞,潮汕人幾乎就是中國人的代名詞。一個城市的命運就這樣決定了。一直到今天,汕頭也是中國最開放的城市之一,不僅僅是地理上的開放,更是思想上的開放。只有思想開放了,創新能力才會被體現出來。潮汕著名的商人:李嘉誠、馬化騰、黃光裕、姚振華、謝炳等,都是巨大的商業帝國的創始人。而孫中山當初的革命,背後的支持者,很多都是潮汕商人。給錢買槍炮,支持革命。

汕頭在兩條寬闊的大河之間,面向大海,這給了汕頭春暖花開的機會。四散在全球的潮汕人,在改革開放之初,立潮頭之先,抱著對家鄉的熱愛,回饋故裏,捐款修路建橋,同時發展企業。李嘉誠直接就建了一個大學,汕頭大學,不遺余力把大學建成了建築博物館,到今天去看依然亮麗醒目。我曾經去汕頭大學做過演講,深深折服於李嘉誠對於家鄉的貢獻。其實,潮汕人對於家鄉的深情,從汕頭剛開始成為城市就有了。今天你到汕頭老城區去走一走,就會發現,那裏的建築,真的是把全世界的建築樣本都搬回來了,巴洛克式、哥德式、中西結合,大部分都建成了騎樓的形式。騎樓,就是一樓臨馬路的一邊,都留出了走廊,相當於屋檐下的人行道,可以讓行人避風雨、避太陽,同時也可以讓人進出有空間。甚至可以拿把椅子,閑坐路邊,喝茶看風景,把自己變成風景的一部分。

老城位於榕江北岸,從汕頭西堤碼頭到外馬路口。我們於黃昏時光到達老城。老城圍繞小公園的核心區,進行了修復。房屋都重新粉刷和修補,建築特色依然保持著原始的模樣。從這些建築,你可以想見當時的繁榮,感覺就是一個小的舊上海,又像進入了歐洲的一個小鎮。當時的這些樓房,都屬於各個商家,聚集而成為城市核心。周邊的天主教堂、老媽宮戲臺、龍尾聖廟,彰顯著文化的包容性和多樣性,是最早的開放樣板。

後來在那個特殊時期,中國走向封閉,一個靠和世界鏈接興旺的城市,必然走向衰弱。樓房逐漸頹廢,燈紅酒綠的商店招牌全部拆除,老百姓還是住在裏面,和樓房及時光一起變老。在無窮無盡的熱帶慵懶的瞌睡中,他們可能偶爾會想起昔日的陳年舊事,但未來在哪裏,一片迷茫。所有的樓房日曬雨淋,墻皮剝落,門窗破碎,爬滿青藤,如寂寞的老人,不再期待未來的美好。在一切都無望之際,一聲春雷,改革開放來臨,汕頭又迎來了新的機遇。一切重新開始,活力迅速恢復。老城已經太小了,容不下發展,汕頭像一只充滿活力的章魚,城市四面延伸,偏偏把老城遺忘了。

等到人們再回頭看,才發現歷史在這裏沈睡,並且精神的根基也在這裏。於是政府開始修復老城,人們開始回歸老城,遊客來汕頭最感興趣的是老城。現在修復的核心區域還不夠大,但已經可以在裏面從容散步,感受懷舊的情愫。我們漫步街道,花燈初上,燈光和西邊的晚霞融為一體,有著別樣的美麗。

這就是汕頭的老城,在沈睡了幾十年之後,用一種從容的姿態,展示著自己的高貴和雍容。

尾聲

  其實,在潮汕,我只待了一天半的時間。19號中午到達潮汕機場,21號早上8點多的飛機,就匆匆離開,飛回北京了。

  當初,韓愈從長安走到潮州,走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今天,我從北京飛到潮州,就是三個小時。現代交通工具,讓我們的行走如此方便,讓我們見到了古人行走一生也見不到的風景,但在這樣的匆匆忙忙之中,我們好像丟掉了什麼。說不清楚的一種失落,一種空虛,總是緊隨著我們,讓我們心靈不安,顧此失彼。本來我們應該比古人更悠閑,但卻更忙亂;應該比古人更多思考,但卻腦子一片空白。迷花亂眼、色音亂性。

  我試圖衝出繁亂庸碌的包圍,希望自己能夠親密和文化對話,通向古聖賢之人的臺階,但結果像入網的魚蝦,越掙紮就越被粘連。人生一世,從赤條條無牽掛來到人間開始,生命的過程就是主動或者被動被世事所裹挾捆綁的過程。等到驀然回首,發現自己能夠動彈的余地已經不多。斬斷塵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大部分人只能一聲嘆息,繼續過讓自己煩躁的生活。

  我其實也是這樣的人,每天嘆息,重復同樣的故事,沒有勇氣舍棄,沒有能力重新開始。於是只能在時間的間隙,擠出一點點空間,讓自己如小麻雀一樣,在草叢之上飛一飛,然後還告訴大家,看,我飛起來了。

  每次有這樣的機會,去到一個地方,我總是希望用文字記錄下一點自己的感受,表明自己並沒有白白活著。其實,這是把自己落入了另外一個俗套,本來應該輕松的吃喝玩樂的過程,又弄成了另外一種痛苦:咬文嚼字,冥思苦想。

  好吧,我還是體會到了行走的樂趣的。所到之地,必有新意,也必能吃到從來沒有吃過的美食。這次在汕頭,吃了不少海鮮,還造訪了著名的網紅餐廳“富苑飲食”,吃了生的醉蟹和醉蝦,當時覺得大飽口福。

  結果,回到北京,肚子拉了兩天。也許,這就是樂極生悲,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