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解夢預兆蛇對應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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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塔門(ID:DT-Tamen),作者:張晨陽,編輯:王朝靖,原文標題:《離開大廠之後的219天》,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繼這兩年“逃離互聯網大廠”風潮之後,一批年輕人陷入了“大廠後遺癥”——在離開之後,許多人才意識到,大廠經歷給他們帶來的,除了簡歷上的光鮮、專業上的成長,還有另一種潛移默化的“精神反噬”。

打開社交平臺,你會看到人們在吐槽諸如此類的“大廠後遺癥”:“適應不了小公司”、“不會過周末”、“患上工作斯德哥爾摩癥 ”、“意義缺失”、“社交焦慮”……

對於相當一部分人來說,離職僅僅意味著他們從一種焦慮中暫時解脫出來。在“堅固的大廠”煙消雲散之後,新的寄托卻難以建立。在新的生活中,如何從面目模糊、高速旋轉的“螺絲釘”轉回“一個具體的人”,是他們面臨的更為迫切的問題。

失速

去年11月份,各大互聯網公司的財報顯示,互聯網公司的收入增速正在放緩。

截至2021年前三季度,京東凈利潤同比下滑 93.6%,阿裏凈利潤同比下降 33.8%。第三季度,百度凈虧損166億元,愛奇藝凈虧17億,虧損額比去年同期擴大41%。

另外,百度、騰訊、阿裏巴巴,互聯網行業的三巨頭,廣告收入增速集體回到了個位數。愛奇藝廣告收入比去年同期下降 9.8%;新浪微博廣告主數量連年下降……

有一種觀點認為,互聯網公司增速放緩應當是常現象,“不是現在不行,而是之前實在太快了。”

更多人則傾向於認為這是一種紅利期過去、開始走向衰落的征兆,外界則把這種現象稱為大廠的“集體失速”。

@張勇敢 大廠工作2年,離職半年

大廠有一股“準時”的消毒水味,每天早晨、中午、晚上的固定時刻,大樓裏的保潔阿姨會準時噴灑。

很長一段時間,我適應了這股“準時”的氣味。和它一同而來的是一種精確到分秒的緊迫感,一邁入辦公大樓,氣味鉆進鼻腔、衝上腦門兒,人就會不自覺地,連呼吸也變得更急促。

每天,我總是提前10 分鐘到達工位,對照著密密麻麻的表格列出一天要做的所有事項。辦公室裏的許多人都心照不宣地使用大容量的水杯,但他們並不是為了多喝水,而是——盡可能的,減少去茶水間、去廁所、去一切“閑地方”的時間。

到今天,我已經離開了大廠了 219 天。從現在的視角回看,那時候的我像“一只在齒輪上奔跑的倉鼠”,已經被訓練出了一些條件反射。

離職之後,我對新生活的“節奏”無法適應。

我退掉了接近300 個微信工作群,刪掉了 2 位之前不喜歡的同事。微信上不會再有永遠也彈不完的紅點、不用再隨時擔心有人發工作消息但我沒看到。

但不適感也隨之而來,像驟中彩票的窮人一樣,時間被奪回來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支配。

起初,我每隔20分鐘看一次微信消息,沒有人找我。隔了一小時、兩小時,還是沒有。

就算是把手機切換到橫屏模式,打開一局遊戲,我還是習慣性地會在英雄死掉的那十幾秒,再切換回微信瞄一眼——盡管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片空白。

有一整天,沒有人給我發消息,沒有人艾特我,我的名字從大大小小的排期表、項目表、群聊裏消失了。“我”輕松了,“我”也不被需要了。

如果沒有工作,我的閑暇時間用來幹什麼呢?

沈迷玩樂是令我心慌的,無所事事是讓我不安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入職下一份工作。在新的工作裏,我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應屆生,花了一段時間去適應和理解這裏的不同:

居然可以花兩、三個小時,整個部門的人去開一個幾乎“沒用”的會議,我只需要坐著,大部分時間可以不聽,很小一部分與我有關的工作安排,是可以在釘釘上只花 1 分鐘就講清楚的;居然可以有一些人,在工作沒有完成的情況下,成群結隊端著一杯咖啡到處晃悠。他們理直氣壯地認為,這是工作中“非常必要”的閑暇。

在下班之前,我還偷偷環顧四周,在心裏揣測:有多少人在奮戰工作?有多少人和我一樣準備開溜?領導還在工位上嗎?我要什麼時間離開才不會在下班出辦公室的路上“偶遇”她?

事實證明這種“計算”多余且搞笑,一位已經在這裏工作了兩年多的前輩在晚上 6點 29 分從工位上站了起來,他問我:“你怎麼還不走?該下班了。”

閹割

從 2019 年到現在,互聯網大廠的“裁員潮”幾乎沒停過。

2019 年 2 月,滴滴宣布裁撤 15 %,涉及員工超 2000 人;下個月,騰訊進行新一輪組織架構調整,裁撤 10%的中層幹部;

2020 年,受疫情影響,旅遊經濟全面崩塌,攜程CEO 孫潔發布內部信稱,從本月開始,自己和董事局主席梁建章將 0 薪,公司高管層也提出自願降薪,最低半薪,直至行業恢復。

2021年,新浪科技報道,百度遊戲部門 300 余人幾乎全部被裁;汽車之家被曝光全範圍裁員,比例在一到兩成之間;愛奇藝也被曝進行了歷史上最大規模的裁員,比例在 20%到 40%之間……

對此,互聯網大廠們普遍認為這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正常現象:

字節跳動的大力教育在優化裁員之後,管理團隊發布了這樣的公告:“今天的離別是為了更好的未來。”

汽車之家則回應:“屬於正常業務結構及年底考核人員優化。”

@張勇敢 大廠工作2年,離職半年

大廠教會了我一種“閹割”的思維。

簡單來說,就是一切“新”事情的嘗試,都需要建立在被驗證過的成功之上。

比如,做影視類的短視頻,就要先去找到這個領域內最頭部的大號,把它的已發布的所有作品的選題、結構、畫面、流量表現等全部扒出來,對此進行分析、總結和模仿。

而如果一旦有自家或別家失敗的經驗在先,就會被直接否決。在這裏,一個選題被斃掉最常見的理由是“之前做過,但是流量不好。”

這一方面指向高效和不會出錯,另一方面也指向自我閹割。

時間久了,我學會了自己首先閹割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是“不著調的”,那些已經被驗證過“撲街”的選題也是沒必要報上去的。

因為它們統統無用。

這種思維潛移默化地滲透在我的生活中:我認為在屋子裏擺放鮮花是麻煩且無用的,寧可買一株仙人掌,因為它幾乎不需要照料;我對線下社交有一點說不清的排斥,如果可以打字解決問題,為什麼非要見面。

看劇的時候,我時常倍速,甚至會跳到最後,想要看到一個結局;看書的時候,我有時候會直接去看摘錄或者解說,希望能有人幫我做好“知識藥丸”,而我只要吞下,就能直接快速地,學到點什麼。

新工作的第一項任務——寫一篇稿子,我也使用了大廠教會我的方法。

我摘出新公司公眾號近半年的每一篇文章,單獨復制粘貼到石墨文檔裏作為學習的“範文”,研究了它們的選題、段落解構和文章風格,並特意標註出了每一篇文章的字數、閱讀量、點贊、在看。

在寫的過程中,我嘗試向新公司靠近,如何把握節奏,如何遣詞造句;盡管我認為許多“範文”中“吊書袋”部分過於拗口,但依舊學著這種風格。

我的潛意識隱約認為,要適應規則、追求效率,就要適當的“優化”或者說“閹割”掉一部分自我。

沒想到新的主編說“你不用特意寫成我們的風格”、“你可以嘗試一些新的”。

沒有明確到1、2、3點要求、沒有清晰的“禁忌”或者“可供參考”,我陷入迷茫,花費了一段時間,試圖重建出另一種可循的方法論。

現在,被閹割的空間騰出了空,被閹割掉的那部分自我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搏鬥

學者沈奕斐在談論“當代愛情為什麼這麼難”時指出,大量研究發現當下的愛情模式是“新舊腳本的混雜”,簡單來說,就是人們既追求“現代愛情”,希望獲得愛情的自主性,與此同時,又又對舊式愛情的不費吹灰之力和穩定性戀戀不舍。

而把同樣的邏輯套在“離開互聯網大廠的人”身上,或許可以得出他們的另一種矛盾:“他們既渴望掌控工作的自主性,獲得自由、追求精神意義,又對高效運轉、目標明確的大廠戀戀不舍。”

@張勇敢 大廠工作2年,離職半年

很久之後,我意識到在大廠工作就像參與一場進擊的遊戲。

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被告知,要做頭部,只有頭部是贏家,才可能不會被拋棄。可是,舉辦這個遊戲的人,或許並不在意最終是誰走到了頭部、誰成為了贏家、誰又被拋棄。因為無論如何,這場遊戲的最後,一定會有人成為走到“頭部”。

而大多數人,是完成這場遊戲的分母,他們最終沒有成為贏家,或者走到了一半就選擇離開。

我也是其中一員,被工作包圍,想要成為那個贏家,又或者僅僅是不想被拋棄。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漸漸地,忘了質疑“遊戲規則合不合理”、忘了思考“遊戲之外還有生活”……

我陷入了一場自我搏鬥。

小人A是這場遊戲的積極分子,它擅長用一些數字提醒我:月薪、績效、職級、同齡人……

在所謂職場PUA之前,這個小人就事先對自己進行了一場自我PUA:陷入“被誇恐懼癥”,在工作上取得了一點小成就,也會在內心自我懷疑“真的嗎”“我配嗎”“不夠,還不夠”……如果遇到了失敗或者團隊的失敗,我首先會檢討自己“是我的原因”“我還可以更好”……

另一個小人B則在這場遊戲中質問我:

“你正在做的工作真的有意義嗎?”

“你還有時間花在朋友、親人、愛好上面嗎?”

“重復、疲憊、循環,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最後的結果常常是兩敗俱傷。

我被 B 說服,對大廠的工作感到失望,並為此不斷消耗情緒,與此同時卻依賴著A,並且時間越長越難以割舍。

某種程度上,大廠為我所在的集體設定了清晰的目標,它明確指引著方向,我只要跟著它,往前跑就好了;它還為我制造一種“努力”“奮鬥”“意義”的幻覺,並通過一堆數字讓我產生“自我認同”。

自我搏鬥並沒有因為離職完全停止。從大廠離職後的某個周末,我躺在床上,瀏覽著各種資訊,偶爾玩一會兒遊戲,困了就入睡。

小人A說:起來,你可以學點東西,或者運動運動;小人B說:起來,你需要出門,見見朋友,或者僅僅是曬曬太陽。

我陷入掙紮,最後身體不自覺地被床牢牢吸住。直到黃昏來臨,即便把窗簾拉開,屋內也變得黯淡無比,我開始為這一天什麼也沒做而懊悔,同時為第二天又要奔向工作而感到沮喪。

出路

互聯網人工作並不幸福,這幾乎是一個共識。

在如今的社交網絡上,996、大小周、剝削、系統、薪資倒掛、非升即走等詞語被高頻提起。脈脈數據研究院《告別氪金時代:人才吸引力報告 2021 》顯示,互聯網人的工作生活平衡、整體工作幸福感、職業成就感都低於平均值。

但,離開高薪的互聯網大廠,年輕人要去哪裏?

另一項數據則顯示,在工作 1到 3 年的人群中,超過 4 成的人把“穩定的鐵飯碗”視為理想工作。

@張勇敢 大廠工作2年,離職半年

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大廠的運行模式幾乎持有全盤否定的標簽式態度;另一位還在職的朋友更加咬牙切齒:“如果今天不離開,我就會死掉。”

但離職之後,過了半年、一年或者更長時間再去回望,我曾經的同事、領導、實習生,只要不在工作中,他們一個個都是非常鮮活具體的人,很難去用標簽式的詞去概括他們為“機器”、“工具”……

另一方面,我們在離開大廠之後,發現這些令人感到痛苦的“大廠問題”,以別的形式出現在了其它地方:

一位讀研的同學,被導師“壓榨”:她每周都給自己的導師免費打工,周末也要去幫忙,不然,自己的論文可能會被卡;一位朋友去了“扁平化管理、有個性”的小企業,在那裏幾乎沒有KPI要求,很少有人加班,與此同時管理一片混亂;另一位朋友決定考公,第一年沒有考上,決心再次備戰。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或者適合去做一名公務員,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更想做的事情了”;還有一位朋友從大廠離職之後,受不了小公司重返大廠,一年之後再次離職……

這或許更令人沮喪和絕望。

因為即便離開大廠,也會發現,我們是嵌在大廠上的一顆螺絲釘,而大廠,是嵌在社會上的一顆高效螺絲釘。

甚至,它因為擁有更為成熟的流程體系和福利保障,比如晉升的相對公平、更多的加班工資,反而可能比某些地方好很多。

從這個角度看,大廠反而成了另一種烏托邦。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塔門(ID:DT-Tamen),作者:張晨陽,編輯:王朝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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