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母親為我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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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部電影在哪可以看?”

“你留下郵箱吧,我把資源發給你。”

這樣的對話可能不奇怪。

奇怪的是,這竟然發生在影迷和導演之間。

你沒有聽錯,導演不是在防止資源外泄,反而主動傳遞,只希望更多人能看到自己的作品。

獨立電影人,“小眾”題材,沒有發行公司看好,無緣院線……

然而就是這樣,從第一部片到現在拍了11年。

終於,他的電影要首次登上大銀幕:

《矮婆》

導演蔣能傑。

在豆瓣上給標註“想看”用戶發資源的就是他。

2009年成立棉花沙影像工作室,拍攝過《龍老》《村小的孩子》《初三》《加一》等紀錄片。

《矮婆》是他首部劇情電影。

剪輯廖慶松。

剪過楊德昌的《海灘的一天》,侯孝賢的《悲情城市》,萬瑪才旦的《塔洛》。

音樂林強。

為《三峽好人》《刺客聶隱娘》《路邊野餐》做過配樂。

一部成本極為有限的電影,為什麼能吸引大咖加入?

不為別的。

這是一個太需要被看到的故事。

p.s.電影將於9月7日正式登陸院線,以下內容涉及部分劇透,你可以選擇看過電影後再閱讀全文

在湖南邵陽方言裏,矮婆是“矮個子的女孩”。

矮婆的名字叫蔣雲潔。

一天在課堂上,老師布置了課後作業,寫一篇題目為《我的媽媽》的作文。

她一下犯了難。

回到家,她怎麼也下不了筆,問奶奶:

就是以前那個人是哪裏的

就是以前生我那個人

她長什麼樣子

“你問她幹嘛”,奶奶回答。

雲潔說是因為要寫一篇媽媽的作文。

奶奶說:

幹嘛寫舊媽媽,寫新的這個媽媽。

於是她照實寫了。

語文課上,老師表揚了雲潔作文寫得好,並且當做範文。

可是課後男同學們大聲朗讀作文取笑她:

我的生母是河南的

我出生不到一歲她就跑了

後來的那個媽媽是廣西的

雲潔羞憤難當,跑上講臺將作文搶回。

她寫出了優秀作文。

卻找不到人分享這份榮譽,反而還給她帶來了羞辱。

雲潔的親生媽媽早就不知下落,爸爸再婚,又生了兩個妹妹。

現在他們到廣州打工,留下80多歲的奶奶,照顧三個年幼的女孩。

雲潔才12歲,但是已經要扛起家裏的重擔。

父親對她再三叮囑,字字句句,皆是責任。

奶奶已經歲數太大,無法勞作。

雲潔只好放下書包,跟著姨母去耕地,為家裏豐富夥食。

下了大雨,奶奶也只叫雲潔起來接漏。

不接漏,地上就會積水。

而妹妹們,在屋裏酣睡。

第二天考試,睡眠不足的雲潔在考場睡著了。

一向成績突出的她,第一次考了不及格。

而恰巧,大妹雲霞,拿了獎狀回家。

雲霞還偷偷向奶奶告狀:姐姐的成績不好。

奶奶一看到成績單,也沒問原因,立刻責備了起來:

你從來沒有考這麼少的分

考試都不及格了

越讀越差了

你現在讀著讀著

你一心出去打工算了

讀完這九年義務

說完,還拿出拐杖,打了雲潔幾下。

面對奶奶的指責,雲潔一言不發。

挨了打,沈默著繼續回廚房做飯。

給奶奶和兩個妹妹做三餐、家務、種地……

她愛讀書,她懂事聽話,從來沒有向人說起自己的委屈。

不是她不想說。

是她知道,自己沒有可以撒嬌和傾訴的對象。

和雲潔一樣的孩子,他們被叫做“留守兒童”。

據2013年的統計,我國留守兒童的數量為6102.55萬。

如此龐大的一個數字,你除了偶爾在新聞裏看到,幾乎不了解他們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矮婆》不僅講述的是一個少女的故事。

也是中國農村社會的一幅速寫。

這不是蔣能傑第一次用電影去探照我們視野裏的死角了。

2010年的《路》,記錄了一群農村的孩子的理想:

-長大你想做什麼?

-想打工。

……

-你長大想做什麼?

-洗碗。

2016年紀錄片《加一》裏,有個“無所不能”的女孩:照顧弟弟、生火做飯、洗碗、洗衣服、放牛、割草……

先別急著稱贊什麼“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何不來看看,他們是在怎樣一種環境中,被迫“當家”起來的呢?

《矮婆》表現了那些離輿論中心非常偏遠,卻籠罩在留守兒童周圍的環境

沒有了父母管教的孩子們,野蠻生長。

霸淩。

虐待動物。

溺水慘劇。

父母進城務工,留在家裏的爺爺奶奶也有心無力。

身體的不便與思想的滯後,使得和孫輩溝通逐漸成為一種試煉。

更別說管束、教育孩子。

強行轉嫁教育責任給老一輩,那就必然面對可能會存在的高風險與苦果。

上個月淹死那個小孩

上個月他爺爺還在我家撿瓦

這帶孫孫好大的責任

他爸媽回來怎麼辦

除此之外,農村教育資源的稀缺,也使得留守兒童的境況雪上加霜。

留不住老師,留不住人才。

老師不教我們了

她要出去打工了

老師工資低 文化又低

來個代課老師又走了

沒人想在村小學教

村裏老師怎麼辦

這樣的社會陌生嗎?

這就是被我們的城市狂飆,被高大上的電視鏡頭,拋在後頭的農村。

《矮婆》是Sir第一次看到,這折疊的一面,被如此真實地展現在大銀幕上。

在這裏。

家長是缺位的,社會是衰老的,學校是資源不均衡的。

農村,“空心化”了。

勞動力在往城市跑。

城市卻沒有為他們的孩子留下一席之地。

名額、戶籍、學區房、人脈……

全都比關山難越。

沒有人會願意骨肉分離。

但誰不是一邊在為生活犯難,一邊又在苦撐。

就像《村小的孩子》中,和孩子通話時,父母對他們說的:

而在這種無奈與孤獨中。

雲潔有著尤為令人心疼的地方。

電影中,她大部分時間是沈默的。

但沈默不代表空白,相反往往是劇情最有力的地方。

Sir現在都還難以直視雲潔的這幾個眼神。

她有多懂事,就有多讓人心疼。

當親戚來拜訪,給她們吃桃子。

大妹雲霞大大方方地接過,獨自吃了起來。

但是雲潔在猶豫該不該拿,會不會被奶奶批評“沒禮貌”。

反復勸她收下後,雲潔去把桃子切開了,分給奶奶和小妹。

她一邊批評雲霞自私。

蔣雲霞 你就知道你一個人吃

也不分點給奶奶

只知道吃獨食

但是又忍不住轉過頭,眼裏都是羨慕。

無他,“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雲潔在家裏的處境太微妙了。

她是大姐,長姐為母,家長們要她擔起更多的責任。

同時,她也是家裏唯一一個和新媽媽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

一次村裏的孩子在野外迷路了,大人們打著火把找人。

找到後,又急又氣的媽媽們,把自己的孩子打了一頓。

而一旁的雲潔是沈默的。

甚至是嫉妒的。

因為她連一個可以打她的媽媽都沒有。

奶奶對於她來說,就是最親的人了。

這樣的心事,無人知曉。

奶奶病重去世後,妹妹要把貼在奶奶房間的獎狀和小紅花拿走,這是她引以為傲的東西。

可是一個人又不敢去。

雲潔忿忿地說:

“虧奶奶以前這麼寵你。”

但作為姐姐,還是要順著妹妹。

她唯一能做的,把妹妹帶到房間,但是堅持不幫她動手,讓她自己摘下來。

這既是表達對妹妹的不滿。

也是對奶奶的不舍,不希望人一走,孫女的獎狀就被人摘走,好像她已經不重要了一樣。

或者。

她也是在用這種方式抗拒著成長。

因為失去了奶奶,全部的責任都落在她身上了,自己也失去了最關心她的人。

有人說,中年的標誌是,支撐你的人正在離開,而四周的人是要依靠於你的。

12歲的雲潔。

過早地被這個世界催熟了。

她時不時翻出當時奶奶責罰自己的那根拐杖。

那樣的責備。

拐杖落在身上的疼痛,都成為了遙不可及的懷念。

誰來傾聽她的聲音,誰能讀懂她的感情呢?

也許只有拋荒的田埂,和天空中每一朵飄過的雲。

最近開播的《俗女養成記2》。

其中一集,是陳嘉玲月經初潮到來。

她慌亂、尷尬,躲到廁所求助媽媽。

結果一家人又是安慰,又是找衛生巾,又跟她講了如何做女人的大道理,像是一出啼笑皆非的家庭鬧劇。

《矮婆》中也有同樣的情節。

卻平淡異常。

雲潔住進奶奶的房間,睡在奶奶睡過的被褥上,都是關於她的夢囈。

夜裏,一陣濕熱,她醒了過來。

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又好像明白了。

沒有哭,沒有叫喊。

甚至沒有向任何人提起,第二天早上,她一個人清洗了內褲。

然而這個毫無戲劇衝突的情節,卻說出了最沈重的真相

有多少人就是這樣。

無聲中成長,無聲中仿徨,無聲中被社會的聲浪淹沒在無從打撈的底層。

成長的熱烈和刺痛都化為冰冷。

Sir開頭說,這部電影對於院線來說是“小眾”。

但它真的小眾?

像雲潔一樣的孩子不是太少,而是我們遺忘得太多。

一同遺忘的。

還有鄉村、故鄉和對社會隱形群體的虧欠。

就像海報上所寫:

“留不住的城市,回不去的故鄉。”

這句話,並非與你無關。

哪怕你沒有農村的背景,不需要去經歷他們一樣的遭遇。

但你註定要生活在這個環環相扣的社會中,註定要生活在他們長大成人的未來……

你覺得,一切會與你無關嗎?

《矮婆》拍攝於幾年前。

在導演的幕後記錄裏,大部分演員的現實生活,都與電影裏的劇情對應上。

那些在電影中離開鄉村去打工的孩子,在電影拍攝完畢後的一兩年間,前前後後地,也都踏上了去城裏務工的路。

村裏的老師,也放棄了教書,進城了。

就連片中的奶奶,兩年後也去世了。

現實,永遠比電影更加冷冽。

導演蔣能傑,11年,拍了14部作品。

其中,有13部都是紀錄片,有4部拿到豆瓣8分以上的評價。

《矮婆》,是他迄今為止唯一的電影作品。

也是第一次拿到龍標,能上院線的作品。

電影將於北京時間9月7日上映。

像蔣能傑這樣能十年專註於農村紀錄的創作者,實為罕見。

農村有許多細節,無可書寫,也不可細寫。

比如仍在爬坡的底層教育、缺位的女童關懷、老齡幫扶、務工補助……

一些看客眼中時代的浮渣,卻是能夠左右鄉村命運的拐點。

《矮婆》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爆款電影。

但是它讓Sir看到了粗糲之下的真實與濃重。

和那些值得從遺忘中被重新找回來的童年與青春。

Sir只希望,在我們追逐熱鬧與喧囂的時候,可以保有一絲清醒。

保有一絲,最基本的關切與共情。

睜開眼。

看清另一個世界裏的,無聲的呼喊。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穿Prada的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