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兩口子打仗勸和周公解夢的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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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長安君(ID:changan-j):“我沒有被迷奸!”張潔終於惱了。

天還沒亮,她就被丈夫程平拉來第二醫院,吵嚷著要做“證據保全”——她一夜未歸家,程平懷疑她被人灌醉後“迷奸”。

“那你昨晚一夜去哪兒了?今天早上送你回來的野男人是誰?!” 一旁的程平被激怒了,猛地撲上來。

警方急忙衝上前,將程平控制住。這是他們日常會碰到的很多案件之一,很瑣碎,有人性善惡,有愛恨情仇,有時無奈,有時唏噓……

“我沒有(被迷奸)!”

2013年元旦過後一個很冷的早上,天還沒亮,我就接到指揮中心轉警,稱轄區第二醫院發生醫患糾紛,醫生報警求助。我和同事趕緊驅車前往,路上又接到所裏的電話,說二醫院有人報警稱,妻子被人強奸。

“二醫院怎麼一大早出了這麼多事?”我心裏納悶。

到了地方,只見兩名保安手持器械,警惕地擋在急診樓門前——他們擋住的人叫程平,正坐在花池邊發呆。

我認得他。此人在我們轄區內開電腦耗材店,大概30歲出頭。他身邊站著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子,應該是他的妻子。

同事上前詢問情況,保安和程平幾乎同時開口——保安說,程平大清早在醫院鬧事,還威脅要毆打醫生;程平則說,他妻子昨晚被人強奸,他們來醫院做“證據保全”,卻被醫生拒絕。

我聽得一頭霧水。好在不久後,值班醫生聞訊趕來,在三方的敘述中,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經過:

昨天晚上,程平的妻子一夜未歸。早上回家後,程平懷疑妻子被人灌醉後“迷奸”,於是拉她來醫院婦科做“證據保全”。

醫生感覺程平在無理取鬧,拒絕了他的要求,程平與醫生發生爭吵,隨即雙方報警。

保安和醫生說完,便站在那裏等待警方處置,程平卻越說越激動,竟哭了起來。他的妻子一言不發地站在花池邊抽煙,一臉慍色,身上還散發出淡淡的酒氣。

我負責登記當事人的相關信息,才知道程平妻子叫張潔,33歲,是某石油公司的職工。

“你昨晚有沒有,有沒有被……”我盡可能尋找委婉的詞匯詢問。張潔看了我一眼,搖搖頭,繼續抽煙。

我心裏有了個大概,又把醫生拉到一旁悄悄問,程平來醫院要做的是哪門子“證據保全”。醫生小聲說,程平懷疑妻子昨晚與人發生了關系,不知他從哪個網站上看到說婦科檢查可以判斷女性12小時內有沒有進行過性生活,因此讓醫生檢查,給他出具“證明”。

我的同事經驗豐富,早就看出端倪,明白大概就是家庭矛盾了。但他依舊不太放心,又找張潔確認了一次。

“我沒有(被迷奸)!他這人就是有病!過不下去就不要過了嘛!”張潔突然惱了,一早上的折騰終於把她的耐心消磨沒了。

一旁的程平一下被激怒了,他猛地撲上來:“那你昨晚一夜去哪兒了?跟誰喝的酒?住在哪兒了?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今天早上送你回來的那個野男人是誰?!”

我和同事急忙把程平控制住。情感問題不在警方處置範圍之內。等程平冷靜下來後,我們就告知他,醫院不能出具所謂的“證據保全”證明,他妻子否認被強奸,警方無法立案偵查。

之後,經過我們兩個多小時的規勸,程平終於承認自己懷疑妻子有“外遇”,才想到通過這種方法取證。最後,張潔把早上送她回來的網約車司機叫來證明沒有“野男人”,此事才算了結。好在醫院沒有追究程平的責任,事情處理完畢後,夫妻二人就回了家。

回派出所的路上,同事打著哈欠開車,我打趣說:“這年頭,什麼人都有。”

同事卻面帶苦笑,說這事兒肯定沒完。我問為什麼,同事搖搖頭:“是預感。”

“你老公報警說你失蹤了”

同事的預感很準。半個月後,程平果真來派出所報案了。

他說張潔已經離家兩天,不知去了哪裏,電話也打不通。說著,他還向我展示了自己的微信和手機通話記錄。兩天來,他的確一直在聯系張潔,可全都沒有回應。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張潔打電話,打了幾個,同樣無人接聽。於是便簡單詢問張潔失蹤前的情況。程平說,兩天前的早上,張潔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這兩天他聯系過張潔的父母、單位的同事,但他們都說不知道張潔的下落,情急之下只好來派出所報警。

我感覺情況可能有些嚴重,急忙著手幫忙尋找。

張潔父母家的電話無人接聽,她單位的領導得知我是警察,先是錯愕,之後就說,不久前還在單位QQ群裏看到張潔說話。然後單位領導留了我的電話,說可以幫忙問一下,“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等消息的間隙,程平顯得十分著急,一直問東問西。他先問我們是否能精準定位,又問能否調出張潔的手機通話記錄,最後問能否查到賓館的住宿記錄,“看她在武漢的同住人員是誰”。

我本想勸程平不要急,但聽他說出“武漢”二字時,突然有些警覺,轉頭問他為什麼要查武漢的住宿記錄:“你知道她去武漢了?”

程平楞了一下,說:“沒有沒有,只是隨口問一句而已。”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竟是張潔打來的。她說自己這幾天在武漢出差,剛接到領導通知,說警察正滿世界找她,讓她趕緊回電話。

“你老公報警說你失蹤了,微信電話都聯系不上。”我說。

可張潔說,她去武漢出差這事兒,程平知道。我有點懵,還是回道:“即便程平知道,這兩天他聯系你時,你也不該一直不接電話。”

聽我說完,張潔先沈默了一會兒,隨後語氣有些低沈:“警官,這是我的家事。”

我大概明白了,便不再多說,最後囑咐張潔出差結束後來派出所報備,畢竟按照程序,我們得見到她本人才行。掛斷電話,我跟程平講明情況,讓他安心回家。程平卻一臉狐疑地問:“她有沒有說跟誰一起出差?電話那邊有沒有別人?她這兩天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無奈地笑,說警察只負責找人,人沒事,其他事情便不在我們的工作範圍之內了:“她究竟為什麼不接你電話,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程平好像還想跟我再說點什麼,但正好趕上所裏有事,我便讓他先走了。

她來報案了,身上還有傷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我已經在派出所二樓備勤室睡下了,一樓值班同事突然打來電話,說來了一個叫張潔的女人,點名要找我。

我心裏抱怨張潔來報備怎麼不挑時候,就拜托值班同事給她登記,然後讓她回家就行。不料,同事說張潔是來報案的,“身上還有傷”。

我趕緊穿好衣服下樓,看到張潔面頰紅腫,手上有傷,羽絨服也扯破了,忙問是怎麼回事。張潔說,她下午剛從武漢出差回來,一到家就因出差的事跟程平吵了一架,晚上程平在外面喝了不少酒,回家後兩人又吵,然後程平便動手打了她,還把她趕出了家門。

“程平呢?”我問。

張潔說應該還在家裏,她也不知道程平晚上喝了多少,“但肯定不少,他回家時,還在樓梯上跌了好幾跤”。

我想了一下,讓同事帶協警去把程平弄到派出所,先放到醒酒室裏醒酒。之後,我問張潔要不要先去醫院處理傷情,她說不用,於是我就開始做報案筆錄。

在交談過程中,我提到幾天前程平來派出所報張潔失蹤。張潔說,他們就是因為此事才發生矛盾的。

程平懷疑張潔借出差之名在武漢跟情人約會,不停地打電話“刺探”,最多的一天打了30多個,有幾次是在淩晨2點叫醒張潔,讓她開視頻。他嘴上說“看酒店安不安全”,實際是想看房間裏有沒有其他人。

張潔不堪其擾,幹脆不再接聽,可程平又換別人的手機打,最後煩得張潔幹脆拒接所有的陌生來電。

這次張潔回到家,程平劈頭蓋臉地質問她為什麼不接電話:“是不是心裏有鬼?”程平報警找人的事早已在公司傳開了,張潔本就一肚子火氣,兩人當即吵了起來。

我這才明白,程平為何在報案時問能不能調取張潔在武漢的住宿記錄。我有些生氣,也有些後悔,如果當時知道程平的真實動機,差不多能給他定個“謊報警情”。

不過,我對這對夫妻的關系感到十分好奇,兩口子吵架多的是,可總拉警察“烘托氣氛”的,我之前還從沒遇到過。我半開玩笑地說:“照這陣仗搞下去,你倆日子咋過我不清楚,但我們的日子是沒法過了。”

張潔有些尷尬,還有些愧疚,嘆了口氣說自己從結婚之後就過這樣的日子,“也很痛苦”。

“現在的日子就像諜戰片”

張潔說,在高中的時候,程平便開始追求自己了,他們還短暫地交往過一段時間。那時,張潔眼裏的程平是個熱情、真誠、溫柔而專一的男孩,與他相處,令人倍感溫暖。

他們在3年前結婚後,張潔本以為一段幸福的生活就此開啟了。不料婚後的程平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刻薄又敏感,不斷猜忌她與其他男性有不正當關系。

“現在的日子就像諜戰片,我這邊有一絲風吹草動,就會被程平懷疑。就連平時跟他說話都得時刻註意會不會有哪句話說得不周全。”

張潔說,之前程平提起他有個朋友賺錢後包養了一個女大學生,她就隨口說自己大學班上也有一個姑娘曾被大款包養了。結果程平不但反復套話,還私下去找她的大學同學求證:當年被包養的女生是不是張潔?

我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張潔說這還只是一個花絮,程平還做過更過分的事:在她的車上裝過GPS定位、在家中的臥室裝針孔探頭……從去年年初開始,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程平因為生意不順,開始借酒澆愁,後來發展到酗酒。一旦喝醉,便找茬吵架,而大部分理由都是懷疑張潔在婚姻中不忠。

“他千方百計調查我,找不到‘證據’就陰陽怪氣,一旦找到了他所認為的‘證據’,兩個人肯定要大吵一架。”

張潔說,最嚴重的一次,是因為她和一位男領導連續三次同去武漢開會。程平先是悄悄跟蹤到武漢,大鬧會場,之後又去她單位鬧了一場,最後還在家裏和她冷戰近兩個月。

半個月前,在二醫院那次報警,也是程平懷疑但又沒“證據”,才想利用醫生、警察來證實自己的猜測。

聽到這裏,我有些不滿,說這事兒他倆都有責任:“程平不該猜忌你,更不該利用我們獲取‘證據’,你也不該在酒吧宿醉,至少該讓程平知道你去了哪裏。”

張潔說,那晚她跟程平吵架後,想去酒吧排解一下心情,所以一直沒接程平電話。她本想讓雙方都靜一靜,沒想到卻鬧出更大的動靜。

我直話直說:“你們的婚姻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為啥一直不離婚呢?趁著現在還沒有孩子,兩人趕緊離了各自尋找幸福多好。”

張潔卻嘆口氣,只說了句:“他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一個人了?”

他調取通話記錄後,發現了一絲“線索”

做完報案筆錄,我征求張潔的處理意向——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的相關規定,她可以選擇由警方出面,進行治安調解,或者拘留程平。

張潔很猶豫,問我以前遇到類似的情況其他當事人是怎麼選擇的。

我說如果以後還想繼續過,大多會選擇調解;如果打算離婚,基本會選擇拘留。

張潔想了半天,說想先看一下程平的態度,只要他不再想東想西,安安心心過日子,她這次可以原諒。

天亮了,我把剛醒酒的程平帶去訊問室。他對毆打妻子一事供認不諱,也承認自己之前做出那一系列舉動,都是因為懷疑張潔在外面“有情況”。

我耐著性子問他:“依據是什麼?”

程平舉了很多例子,比如他從張潔手機的拍攝角度“看出”拍照現場應該有兩個人,但張潔堅決否認;他在電話裏“聽到”張潔那邊十分安靜,但張潔稱自己在街上;他在張潔車上裝了GPS,明明看到車子去了火車站,張潔卻說去上班了……

最離譜的是,程平說張潔一直不讓他碰她的手機,他不知道開機密碼,於是趁張潔睡著後偷偷更換了手機卡。雖然被發現後兩人大吵一架,但他調取通話記錄後還是發現了一絲“線索”——張潔和一個武漢號碼有長時間通話,張潔稱對方是公司合作夥伴,而程平查證發現,那人是張潔的大學男友。

聽完,我半開玩笑地說:“你個大老爺們,沒事整點別的,多賺點錢,別總想著在你媳婦身上使勁。你有這心思該來當警察的,幹別的屈才了。”

程平卻氣鼓鼓:“警官你說,她要沒問題的話為什麼要騙我?如果她心裏沒鬼,為什麼要把車開去修理廠找GPS?如果她心裏沒鬼,為什麼要在家裏找針孔探頭?兩口子過日子,她不防我,怎麼會知道我在查她?而她又為什麼要防著我?”

這一連串問題,既不在我的職權範圍內,我也沒法回答。我只能勸他:“既然你對妻子已經失去了最起碼的信任,與其做這些事情,還不如趁早離婚算了。”

程平聽後,卻同樣沈默了。

一般來說,警方調解家庭糾紛的原則是“勸和不勸分”,看到張潔和程平都在“離婚建議”面前選擇沈默,我大體明白了他們的想法。於是我把張潔的意思轉達給程平,說如果他不打算離婚的話,得盡可能給一個“態度”。

又是很長時間的沈默,程平終於點了點頭,答應跟張潔道歉了。

程平“殺人”了!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派出所沒有再接到有關程平和張潔的警情,我也逐漸把這兩人忘了。直到2014年9月的一個深夜,程平再次來到派出所,說他要自首,因為“砍了人”。

那天程平臉上帶傷,手背還殘留著玻璃碎片,我問怎麼了,他說自己在陽光小區外,發現張潔跟情人在一輛車上親熱,他一怒之下拉開車門和對方發生了打鬥。打鬥過程中,對方從車上拿出一把西瓜刀威脅他,但被他奪去,混亂中他捅傷了張潔和那名男子。

我一下楞了,又想起之前被程平“套路”,就說:“這事兒可開不得玩笑。”

程平面無表情,說他真把人捅了,我趕緊招呼同事處置他,自己趕往案發地點查看情況。路上,我接到指揮中心轉來的警情,說程平“殺人”,傷者已經送往轄區二醫院救治。

我又一次在二醫院急診樓前見到張潔,她六神無主,一見面便拉住我問:“程平呢?”我猜不出她的本意,不知她盼望的答案是什麼,只告訴她程平已經投案自首了。張潔似乎有話要說,但我著急進醫院查看傷者狀況,就讓她先去警車邊等著,一會兒跟我回派出所。

進入急診大樓,我正好遇到護士推受傷男子去做CT,我問情況怎樣,隨行醫生說初步判斷是皮外傷,腹部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流了很多血,但應該沒有傷及內臟,沒有生命危險,具體情況得看CT結果。

我稍微松了口氣,問受傷男子要了姓名和出生年月,留下一名同事處理後續事務,就趕緊帶著張潔返回派出所。

路上,張潔很緊張,一會兒問程平怎麼樣,一會兒又問受傷男子情況如何。我簡要回答了她的問題,問她跟受傷男子是什麼關系。張潔猶豫再三,默認了他們的親密關系。

時隔一年半,她還是讓程平抓住了出軌證據,我嘆了口氣,心情很復雜。一方面,我不滿於張潔的作風;另一方面,我後悔當初沒堅持勸解二人離婚。

張潔被我說了幾句,一邊哭一邊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找‘黑客’入侵我的手機”

回到派出所,程平已經被同事帶去訊問室做筆錄了,我招呼張潔進辦公室采集證人筆錄。

問起當晚的具體情況,張潔說,她跟程平已經決定離婚,雙方都聘請了律師,準備打官司。受傷男子是她新交的男友,叫李森,南昌人。

今晚,李森從南昌開車來看張潔,兩人正在車上聊天,不料程平突然出現,情緒非常激動,上來就罵張潔是“婊子”,罵李森“搞破鞋”、“破壞別人家庭不得好死”。

李森回了幾句嘴,雙方便動了手。李森的體型不及程平,吃虧後從後備廂拿出了一把西瓜刀,不料一刀砍在車窗上,刀脫手後,被程平奪去……

做完筆錄,我有些無語,嘆了口氣說張潔,既然已經決定離婚,就該等離婚手續辦完後再做這些事情,“現在可好,不但差點整出人命來,而且對你之後的離婚官司也十分不利——你這事兒怎麼想都是婚內出軌啊”。

張潔說,無所謂,婚內出軌不過是少分點財產,只要能順利跟程平離婚,她寧願凈身出戶。

聽她這麼說,我再也沒話接,只好換個話題問:“上次做調解時,程平承諾以後不再監視你,還是過不下去?”

張潔點點頭,說程平堅持了幾個月,又回到之前的樣子,而且變本加厲,還從網上花錢找“黑客”入侵她的手機。

張潔說,她的手機裏真沒什麼秘密,可就是不想給丈夫看,就像小時候不想把日記本給父母看一樣。她覺得手機是自己僅存的“私人空間”了,如果程平真的愛她,就應該尊重她。

“不是看手機這麼簡單,這是我婚姻中的原則問題,不行就是不行”。

尋到空隙,我打電話給留在醫院的同事,問李森傷情如何。同事說李森的腹部被劃了一道十幾公分的口子,應該構成輕傷了。我又問精神狀況如何,合適時得給他采一份受害者筆錄。同事說暫時還不行,李森這會兒還在生張潔的氣,因為之前她一直說自己已經離婚了,不然他絕對不會來這邊。

我拿著電話,看著眼前的張潔,不知該說些什麼。

後來經法醫檢驗,李森的刀傷達到輕傷二級,程平將面臨牢獄之災。但不知是出於理虧還是同情,李森沒有追究程平的責任,也沒有再跟張潔在一起。程平獲得自由後不久,便與張潔正式離婚,後來我再沒見過張潔,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即便如此,傷人事件的處置還是耗費了程平近兩年的時間和精力,因為官司的緣故,他的電腦耗材店盤了出去。再見到他時,程平已成了轄區內有名的“酒麻木”——最初,他出沒於轄區內的小酒館,後來可能是錢花光了,只能拎著酒瓶在街邊獨飲。他喝醉後就在街上撒歡,有時還會沿街叫罵,雖然沒提名字,但話裏話外似乎都是在針對張潔。

我處理過多次程平醉酒擾民的警情,想找機會跟他聊聊,但每次出警把他帶回派出所,他都爛醉,酒醒後又跟我畢恭畢敬地道歉。我問他醉酒原因,他就開始絮叨自己婚姻不幸,說自己被張潔騙了,先是做“備胎”,後來又當“接盤俠”,最後還被戴了“綠帽子”。

次數多了,我不願聽他絮叨了,就勸他一切往遠看。他含含糊糊地答應,但之後依舊是老樣子。

他起了報復心

2017年,我離開公安局回武漢某校深造。次年3月,同事老張來武漢辦事,我們約飯閑聊。他說程平被抓了,故意傷害,案子正好落到他手上。

年初的一天傍晚,程平醉酒後在街上閑逛,在一家商場的停車場偶遇前妻張潔。當時,張潔已經再婚,身邊跟著她的現任丈夫,也是曾經的同事。

據程平交代,他當年就懷疑這個男人跟張潔不清不楚,現在兩人結婚,更是坐實了之前“有一腿”的懷疑。他心中冒火,借著酒勁上前糾纏,雙方由爭吵發展到廝打。混亂中,程平抽出了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捅了張潔和她丈夫。

程平故意傷害的案情並不復雜,他對自己的罪行也供認不諱。經過法醫鑒定,張潔受輕傷,她丈夫受重傷,程平恐怕會面臨7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這家夥平時喝酒還隨身帶刀?”我有些驚詫,記憶中,我處理程平醉酒擾民警情時也搜過他的身,但從未見過刀。

老張點點頭,說程平承認離婚後還在“監視”張潔,看她有沒有跟以前那些“相好”在一起。自打得知張潔再婚,男方還是同事,他就起了報復心。

“他們的結合是一場錯誤”

那天,老張跟我講了很多在辦案過程中了解到的往事。在他看來,程平與張潔的結合著實是一場錯誤。

程平與張潔高中時談過戀愛,但畢業後,兩人就分道揚鑣——張潔去讀大學,程平去當了兵。雖不再是男女朋友關系,但兩人一度成了關系極好的朋友。

張潔大三那年,程平退伍,去武漢找張潔,想繼續追求她。那時,張潔在學校已經交了男朋友,但程平似乎並不在意,還是在她學校附近找了一份工作,之後兩人也保持著一定頻率的聯系。

很快,張潔的男友就感受到了程平的存在。面對詢問,張潔假稱程平是“在武漢工作的表哥”。男友信了,有時還主動邀請程平一同吃飯或外出遊玩。張潔感覺尷尬,但程平不僅高興地參加,還表現得十分得體,一直沒有露餡兒。

大四那年國慶節,張潔和男友準備去神農架景區玩。因為沒買到車票,男友就提議叫上有駕照的“表哥”,三人租車自駕過去。這一趟玩得挺開心,此後三人多次共同出遊,都是程平開車。

大學畢業後,張潔的男友考去上海的一所高校讀研,張潔落榜後留在武漢準備“二戰”。分開半年,兩人感情出現問題,男友提出分手,那段時間張潔十分痛苦,一度神情恍惚,關鍵時刻還是程平伸出援手,陪伴她走出了那段感情的陰影。

“這小子當時確實用心,他先是陪張潔去上海找那個男生‘談判’,又陪張潔四處旅遊散心,甚至為了張潔專門去廚師學校學做菜。”老張說。

程平的付出令張潔十分感動,兩人的關系也更加親密,但張潔依舊沒有答應跟程平交往。那時候,她還掛念著在上海讀研的前男友,兩人約定過,只要張潔考到上海的學校便復合。

當然,這些話張潔也跟程平說過,程平聽完十分沮喪,但過後依舊對張潔關懷備至。

張潔在武漢復習了兩年,當時,程平在街道口的電腦城上班,每天中午、傍晚騎電動車到關山給張潔做飯,晚上再回自己的住處,風雨無阻。備考的兩年裏,張潔沒有收入,除了房租外,其他日常花銷基本都是由程平負擔。

第二年考試成績下來後,張潔還是沒有考上。程平十分開心,以為自己有機會了,但不久之後,這份開心就灰飛煙滅——張潔又戀愛了,這次的男友是她在考研英語輔導班認識的男同學小王。

按說,程平這次該徹底死心了,但他只是消失了兩三個月,然後就又再次扮演起了張潔“表哥”的角色。後來程平交代,說自己除了這樣留在張潔身邊、尋找機會感動她以外,就別無他法了——程平的家在遠郊農村,父母離異,他高中學歷,無穩定工作,與張潔之間的差距,他自己心裏有數。

小王最後也沒考上研究生,不過考進了南方電網,張潔則在家人幫助下進入某石油公司。在外人看來,他倆門當戶對——張潔的父母是國企中層幹部,小王的父母是武漢公職人員,兩人都是獨生子女,學歷也差不多。

張潔和小王的感情發展得異常迅速,交往半年就開始談婚論嫁了。一次,小王和張潔父母交談時,無意間使程平“表哥”的身份暴露了。張潔父母知道情況後十分惱火,嚴令女兒與這個人劃清界線。

張潔考慮再三,最終選擇拉黑了程平的所有聯系方式,又退掉了武漢的出租房。程平找了一陣子,之後只得放棄,後來辭掉了武漢的工作,回到我們這裏開了一家電腦耗材店。

不料,2008年夏天,張潔的婚事突生變故。兩家因一些事情鬧僵,解除了婚約,可當時張潔已經懷孕四個多月,這個打擊太大了,她先有了輕生的念頭,之後又拒絕流產,想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

那段時間,張潔心中難受又無人傾訴,思來想去,又想到了值得信賴的程平。兩人恢復了聯系,在程平的勸慰下,張潔從這段感情中走了出去,也拿掉了孩子。也是因為這段經歷,張潔終於被程平的執著感動了,也意識到自己對程平的信任和依賴,終於接受了追求。

起初,兩人的交往遭到了張潔父母的強烈反對,他們甚至一度認為自己女兒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程平的手裏——在張潔父母看來,程平屬於無學歷、無背景、無前途的“三無青年”,而且一家子都是“地方上的”,他們的結合不但不能給張潔帶來幸福,反而會使一家人蒙羞。

但這次,張潔相當堅決,扛住了父母親戚的輪番遊說,又主動申請從武漢調回本市工作。沒過多久,她就和程平結婚了。

“溫柔體貼全沒了,只剩下猜忌和試探”

“張潔原以為程平追了她七八年,終於結婚,兩人的生活應該十分甜蜜才對,但沒想到結婚之後程平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前的溫柔體貼全沒了,只剩下猜忌和試探。”老張嘆了口氣,說他在采集筆錄材料時明顯感到,張潔和程平對於這段婚姻有著不同的看法。

張潔父母覺得自己女兒是“下嫁”程平,程家應該感恩戴德才對。而程平父母則認為自家兒子娶了一個懷過別人孩子的女人,張潔應該言聽計從才對。雙方家長的態度多少影響到了夫妻倆,加之有些問題在結婚之後才暴露出來,導致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差。

首先出現的矛盾是孩子的問題。婚後,程平一直催張潔生孩子,但張潔咨詢過醫生,醫生建議她先休養兩年。張潔把實情轉告,不料一向對她關懷備至的程平卻一反常態,多次與她爭吵。最終張潔妥協,連續兩年懷孕兩次,但終因身體原因未能順利生產。

之後的矛盾是工作。張潔調回本市後,分到了公司的外聯部門,經常要外出開會,免不了參加各種應酬。程平十分不滿,多次要求張潔換崗,後來又力勸她辭職,與自己一同經營電腦耗材店,可張潔沒有答應。

令程平疑心驟起的事情發生在2011年。當時,張潔的大學男友到武漢出差,蒙在鼓裏的他分別邀約了張潔和“表哥”程平。那時,張潔剛好也在武漢出差,就與大學男友一起吃了頓飯,卻沒有如實告知自己與程平的真實關系。

事後,張潔跟程平解釋,說自己早已放下,但也不想傷害前男友,畢竟“表哥”一事當初是自己在騙他。但這一說,卻傷害了程平,他認定張潔故意隱瞞是對前情難忘,碰巧的是,那頓飯後不久,張潔第二次懷孕失敗,更進一步加深了程平的懷疑。

從此,程平便開始用各種方式“監控”張潔。反復辯解無效後,張潔也來了脾氣,有時故意跟程平對著幹。比如一些原本不需要她出差的事情,她會主動申請出差,特別是去武漢的。

後來,程平甚至懷疑所有跟張潔有聯系的男性。無論是她同科室的同事、領導還是工作中遇到的同行、客戶,無論對方結婚與否,只要是那些職業或經濟條件看起來較好的,都會成為懷疑的對象。

如此,張潔不敢在程平面前主動提起任何一名男性,也不敢跟程平講任何有關工作的事情。但越是這樣,程平越感覺張潔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就越發加強對張潔的“監控”。

最後,老張對我說:“2013年你去二院出的那個警並非個例,2012年他倆在西城住的時候,就搞過同樣的事。當時在(醫院)總院,光華所的老段處理的,情況跟你那次差不多。那次,老段當場罵了程平,也被程平投訴扣了季度獎金,這回案發後,就全都被掀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