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鋸大樹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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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一切需求,歸根到底都是情感需求。與他人建立關系,締結強有力的情感紐帶,這需求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被寫入我們的基因,是最最基本的生存渴望。從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白流蘇到今日的《再見愛人》,無論世情如何變幻,婚姻始終是繞不過去的人生重大命題。

文|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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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視娛樂業中的情感類真人秀可謂源遠流長。從最初的新奇到如今的熟稔,大家已經習慣了將「真人秀」中的「真」剔除,默認看到的是人和秀和情感——依劇本表演出來的、半真半假的情感,也是真實生活的擬態一種,在乏善可陳的日常中聊勝於無。

芒果TV的婚姻紀實觀察真人秀《再見愛人》於今年7月底悄然開播,漸漸引起了關註。與以往的情感類娛樂節目不同,這檔節目雖然仍聚焦於親密關系,但探討的是比較沈重嚴肅的婚姻主題。節目邀請了三對正經歷著婚姻問題的明星夫婦,為他們安排了十幾天的旅行,節目內容,即以跟拍三對夫婦和「情感觀察團」的評點組成。

這三對夫妻,各自面臨不同卻又典型的婚姻問題。

郭柯宇和章賀十幾年前閃婚,他們回憶說,是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一時興起找了身邊最方便的對象。婚前感情基礎薄弱,婚後也沒有潛心建設,雖然有了孩子,但按他倆的說法,「從來沒有過進入彼此的世界」,十年婚姻,兩種孤獨,最終走到分手。

可是,畫肖像環節中,郭柯宇和章賀的表現卻令人驚訝。他們給對方的描述不僅精準,而且包含著深入的精神性認識,他倆的肖像是嘉賓中完成度最高的。這是多年的共同生活留下的遺產,有情感,有互相了解,有默契,但二人卻都說「沒有愛情」。那個場景喚起的感慨和思考非常豐富。

圖源《再見愛人》官微

人都是好人,也不是不能相處,但就是不行。這樣的婚姻,在現實生活想必很常見。年齡到了,壓力陡增,找一個世俗條件相當的對象,為了結婚而結婚,這並非完全不可取,雖然這類婚姻肯定不如為愛而婚的先天條件好。如早產嬰兒需要更多的關愛和照顧,這類婚姻對雙方的要求更多也更高。

愛情是「非理性的、極端個人化的(羅蘭巴特)」,婚姻則是理性的,制度化的。婚姻伴侶可以不是熱烈的愛人,但一定要是能夠並肩作戰的戰友。建設經濟基礎,撫養子女,解決最基本的需求:性和陪伴,這些才是婚姻的主要內容,而且需要雙方共同解決問題。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慢慢建立起彼此間深度的認可和支持,才有可能得到可貴的情感關系和高質量的婚姻體驗,而不僅僅是「搭夥過日子」那麼簡單。

三對夫婦裏,魏巍和佟晨潔比較歡快,看著甜,二人也已經習慣於那種又似姐弟又似母子的相處模式,但在面臨生育這一重大挑戰時,種種隱患便集中暴露了出來。截止到第五期,魏巍是這個節目中收獲惡評最多的兩位嘉賓之一,對他的主要評價是不成熟和大男子主義。

然而哪有單向度的人,哪有不復雜的關系。雖然平時總是被照顧著,但在佟晨潔學騎自行車的環節中,魏巍表現出來的孩童一般的關愛很真摯,很吸引人。

這種姐弟戀的範式在今天很是常見。總體而言,女性本身的情感比男性豐富,情感需求更高也更繁瑣,多少又帶著母性;男性的心理成熟來得比女性晚,相同年齡經歷的男女談戀愛,心理上也還是姐弟戀。有過一些經歷又聰明的女性,因為太懂得男人的心理和欲望,很容易一眼看穿成熟男人,一旦碰到單純小動物一樣的少年,雖然套路全知道,還是不免繳械。說白了,是對青春、對純潔的憐惜和向往,這憐惜與向往先是對自身的,再投射到對方身上。少年是召喚,也是點燃。

但享受了姐弟戀的甜美,就要背負姐弟戀的辛苦。生兒育女對於這種模式的婚姻是極大的考驗,雙方都必須跨出舒適區,不僅要在短時間內調整相處模式,還要完成飛躍式的人格成長。魏巍和佟晨潔的困境,實際上是對未知的恐懼和對自身能力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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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之愛,抑或激情褪去後的深厚感情,是婚姻的基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再見愛人》名為「婚姻紀實觀察真人秀」,重點討論的是情感關系、親密關系。

其實,兩個成年人自願走入親密關系,一定是相互選擇的結果,當初一定有能夠相互滿足的部分。而這種相互滿足也會促生關系的形態和雙方的自我。關系需要不斷建設不斷疊代,因為生活中總會出現新的問題和挑戰,一旦關系成長跟不上挑戰,便面臨著解體。

正如王秋雨和朱雅瓊。朱雅瓊不斷發出的情感需求被王秋雨不斷否定,前者越挫越委屈,後者越躲越煩悶。肖像環節裏,王秋雨描述的朱雅瓊與本人相似度很低——他甚至記不住妻子的發型。然而那幅肖像上一雙憂郁的眼睛卻很得神韻。

這也像個隱喻,他能夠感知到她的悲哀,只是不懂應該如何去滿足她。於是她愈加敏感,愈加焦慮,他有心無力,備受打擊;二人都在自我重復中泥足深陷,他們的關系也就只能在惡性循環中兜圈。原本美好的昨日和兩人之間明顯存在的相互依戀就這樣被不斷地損耗,他們之間的互相傷害也是所有嘉賓中最深刻的。

圖源《再見愛人》官微

但很難因此單獨譴責王秋雨。如果說進入親密關系、進入婚姻是一場共謀,損耗甚至離婚也是如此——都是雙方「共謀」的結果。而《再見愛人》的意義在於,它提供了一個近似真空的場景,讓嘉賓與觀眾可以一同觀看在現實生活中不太容易看到的、相對單純的情感關系。

節目中的六位嘉賓都是文藝工作者,雖算不上大紅大紫,但也早跨過小康步入中產,經濟對他們而言早已不是問題。這便使得他們的婚姻困境少了些許苦澀,有了專門談情的余地。這情又不似其他婚戀類節目中的情那麼虛無縹緲,它以真實的婚姻經歷為依托,有著立體感,也提供了充分的探討空間。

「觀察團」裏的七位嘉賓中,李維嘉、胡彥斌、郭采潔未婚但有感情經歷,他們的點評多圍繞著親密關系、性別差異和情感表達,孫怡雖然年輕但已婚已育,她的感同身受便更明顯,自我投射也更強;黃執中和沈奕斐更多從溝通技巧和通俗社會學出發,給予理論指導;最年輕最單純的千喆則是以一個小學生的姿態默默記筆記,為日後做準備。他們的視角實際上就是節目觀眾的視角。不同經歷的觀眾看這檔節目,就如觀察團的嘉賓一樣,側重和觀感一定大不相同。

有過婚姻經驗的觀眾會明白,《再見愛人》能夠探討的只是婚姻探討中的最大公約數:情感。除了淡化掉的經濟問題,還有僅作為錨點出現的子女(生育、撫養和教育)問題,以及無法觸及的性問題,這些都只能作為余數被略過。而這些情感之外的關鍵因素影響甚至決定著一段婚姻的質量。

心理學家阿德勒談及親密關系和婚姻時表示,它不僅是一個「決定」,更是決定之後需要付出行動的「作業」。要完成這份作業,光有激昂的愛不夠,還需要願意合作的態度和努力。

愛和吸引僅僅是開端。如《再見愛人》中的三對夫婦,郭柯宇和章賀雖屬先天不足,王秋雨朱雅瓊、魏巍佟晨潔卻都有過轟轟烈烈的開始。此後,要麼是在關系建設上投入嚴重不足,要麼是關系固化導致的自我發展停滯,要麼是無法合作解決問題,才導致他們的婚姻出現嚴重危機。正如《消失的愛人》中說:「婚姻就是互相妥協、努力經營,然後更加努力地經營、溝通和妥協,隨後再一輪經營。凡入此門者,請勿心存僥幸。」

圖源電影《消失的愛人》

真實世界沒有太多浪漫可言。不談錢也不談性,作為一檔綜藝節目,《再見愛人》輕巧地避開了婚姻中真正沈重的部分,但對普通人來說,這種沈重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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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應該如何面對和經營婚姻?每個時代的創作者都在探討這個問題。

1943年,張愛玲寫下了《傾城之戀》,「在這動蕩的世界裏,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裏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僅僅是一剎那的徹底的諒解,然而這一剎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成全了一個獵艷的浪子和一個尋飯票的女人——成全的並非是他們互相算計的愛情,而是平庸的婚姻。

說是戰爭,實是兩個人在戰爭中的行為和合作構成了他們共同擁有的情感資產,在之後的歲月中,從這資產中生發出的信任和默契,將用以抵禦日復一日的平凡生活。

《再見愛人》則設置場景,用一場旅行讓三對夫妻從日常中超脫出來。但是,這場18天的旅行不可能提供如一場戰爭般的極端環境和體驗,六位嘉賓能從中得到什麼樣的啟示,在這個過程中與伴侶能重新創造出什麼樣的心理資產,這份資產是否能夠滿足彼此的核心需求,使得婚姻重新獲得活力,還都是未知數。

人在特殊情境中並非常態,十幾年的婚姻生活所塑造出的那個自我,不可能在十幾天的旅途中獲得本質改變——至多是播下一顆種子。在一場娛樂節目促成的、非自主選擇的旅行中,於凝視與遊戲兼備的環境裏,兩人共同播下的種子能否茁壯成長,必須經受真實生活的檢驗,絕非一個真人秀的美滿結局(假如出現的話)能夠給出的結論。

《再見愛人》也是種子,它的價值應該是引發思考。破除娛樂節目的迷思,即,完全不必因為觀看了一檔節目而激烈批判某種標簽化的形象或行為,從而渴望或恐懼婚姻。

人類的一切需求,歸根到底都是情感需求。與他人建立關系,締結強有力的情感紐帶,這需求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被寫入我們的基因,是最最基本的生存渴望。從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白流蘇到今日的《再見愛人》,無論世情如何變幻,婚姻始終是繞不過去的人生重大命題。它就像升級打怪,要不斷地迎戰,還要兩個人步調一致。這很難也很累,但高質量的親密關系就是很難也很累——難與累的同時,它會給人高質量的回報。

如何面對和經營婚姻,依然是個問題。阿德勒的書中舉過一個例子。在德國鄉村有一個古老的習俗,即將步入婚姻的新人會被帶到一棵被鋸倒的大樹前,兩人必須共用一把鋸子將大樹再鋸成兩段。合作的意願與方式,互相配合的技巧,誰來主導的決定,能否互相聆聽感受,跳出自身,為對方提供支援……兩個生命個體的協調過程被濃縮在這個樸素的例子中,用以闡述婚姻的意義。或許我們能做和必須做的,便是握緊鋸子,勇敢而耐心地迎接生活中所有的大樹。

圖源《再見愛人》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