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屬虎男抱著虎崽子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口述:魯立平

文:周於江

圖:來自網絡

我的家鄉座落在沂山腳下的一個小山村,村東面有一條小溪,自南向北長年不斷流,是濰河的發源地之一。

村子三面環山,只有北面有近千畝的衝積小平原,是村裏的主糧產區,水澆便利,土地肥沃。

村落就建在靠近山包北端的半山腰上,房舍錯落有致地繞山包半圈。

山包上有層層梯田,種植著桃,杏,菜果,粟子等水果樹木。陽春三月一片芳菲。山包再往上則是些槐、榆、酸棗樹。

接近山頂的一塊小平地上還有一片松林,遠遠望去,如一幅水墨丹青。

我與我的惠姐,就生長在這山青水秀,畫一般的山村裏。

惠姐名叫田惠,是村支書的女兒,村最西頭最好的三間瓦房便是她的家。村子最東端,小石橋下方的二間土坯草房便是我家所在。

我們家是村裏最窮的人家,沒有之一,因為我們也是村裏唯一的地主。

其實,我家劃分為地主也有點冤,我們家並沒有多少地,只是在村北小平原上有二十幾畝好地。也曾未雇用過人,都是祖父兄弟們,在地裏往死裏幹,過得日子稍好一點罷了。

劃成地主成分的主要原因是,我爺爺曾得罪過的人,後來當了農會主席所致。得罪的理由是,這個主席年輕時,偷過我家莊稼,被祖父逮住罵了一頓。

從此結下梁子,在土改時他報復我們,硬說我家轉移了金銀細軟,又加當時上級也需要完成劃分地主的名額,而將我家草草劃成了地主。要在其它地方,連富農也算不少,至多是上中農。

我村大隊部,學校,供銷社都建在小石橋東邊一塊空場上。田惠上學就路過我家門口,由於她家有表,耽誤不了上學時間,我就看到田惠背著小書包路過時,就想跟著她一同去上學。有時,她走到我家門口看不到我,就吆喝一聲,然後一蹦一跳地去上學。

由於她家生活好,她長得也快一些,又長我一歲,所以個子與我相當,但比班裏她同歲的女孩相比,個子算是最高的。老師根據學生高矮排桌,我倆個子相當,便成了同桌。

田惠自小就善良,當她從家裏帶來餅幹、糖果吃時,看我饞得直流口水,便毫不猶豫地分些給我,常使我既羨慕又感動。

因為我家成分是地主,有的同學就罵是狗崽子,欺侮人,她總是罵回去,由於都知道她是支書的女兒,也就沒人敢惹她,連我也沒人敢欺負了。

學校冬天取暖生爐子,需要學生撿拾木柴,每天每人的任務是三斤木柴。我就摸黑起床,連同田惠的任務一並完成。

雖然都是不滿十歲的孩子,可對感情已經是懵懵懂懂的。當田惠看到我拾柴禾時,劃破的手指鮮血直流時,一邊給我包紮,一邊感動得掉眼淚,後來連她父母知道後,也連誇我是好後生。

轉眼,小學五年很快過去,面臨升入初中學習。雖然我是地主崽子,可當時對入初中的學生,好像不用政審,家裏成份高的學生是可以入學的。

可問題是,這幾年我家的日子,更加悲慘,父親在一次上河工時,不幸被石頭砸死,母親長年有胃病,只有年幼的大哥,在隊裏掙工分,(我大哥從沒上學)當時,一般人家日子都艱難,我們家就更難上加難了。

我們這裏主要糧食作物是小麥、玉米、地瓜幹。小麥、玉米分到家的量很少,我記得每人每年也就十斤左右的小麥,四五十斤的玉米,其它就是地瓜幹充饑。

地瓜幹是一種酸性食品,人長期當主食後,會脹肚子,吐酸水,弄得胃口像刀割般的難受。大多老人家指望喝"小蘇打″或"蘇打片"才能止酸。

可我們家連地瓜幹也吃不飽。原因是:地瓜收刨後,在地裏分到各戶,戶裏自己切片晾曬,幹了自己收回家當作口糧。可莊裏一些品行不端的人,看我們是地主家庭,不敢怎樣,不待瓜幹十分幹,就屢屢偷盜我們的,我家收回的瓜幹往往不到一半,我娘知道自家身份,從來不敢言語。

沒辦法,我母親只能將分得少得可憐的小麥、玉米換成瓜幹,來勉強活命。

說起來人們不會相信,我們家好象晚上點燈的時候很少,也沒見扯過一尺布,一年大約吃一瓶子油。

家裏這種情況,我就不打算再上學。

我母親也算大戶人家出身,略通文墨。她知道男孩子沒文化,永無出頭之日,又加上我大哥就耽擱了學業,她就下決心讓我讀下去。

初中學校所在地離我家不遠,有五六裏路的樣子,不寄宿,中午自帶一頓飯。

入學後,我與田惠分在一個班,但不是同桌。她看到我中午捎的飯,不是黑乎乎的糠菜窩頭,甚至就是一包生的地瓜幹,又看到我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破爛的鞋子,高吊著的露著肉的褲子,補丁疊補丁的粗布上衣時,就憐憫的滿含著熱淚。便把她帶著的好吃得多的飯菜硬塞給我。

一次,她約我上學,來到我家,看到黑乎乎的屋子裏,家徒四壁,床上堆著一堆骯臟的爛棉絮時,禁不住扶在我娘的肩頭邊哭邊喊:“嬸啊!太可憐了,太可憐了。您讓立平好好上學,將來也許能改變這些”。

聽她這樣說,我娘也熱淚滾滾,撫摸著田惠的秀發道:“善良的惠啊,這幾年虧了你了閨女,你對我家的恩情,我們永不能忘”。

盡管,物質貧乏到了極點,但娘和田惠的愛惜,激勵著我的學習熱情,幾乎門門功課全班第一,尤其文科,更是出類拔萃。

我對文學的熱愛是天生的,一見到印刷的鉛字就莫名得激動,一見到小說和文章就愛不釋手,恨不得一口氣讀完。

田惠對文學也特別喜歡,喜歡讀一些愛情小說。可她對數、理、化卻不是很有興趣,學習成績在班裏僅屬中等。她從縣裏她姨家表姐那裏弄來很多文學書籍:報紅巖》《青春之歌》《艷陽天》《創業史》,還有世界名著《安娜、卡列尼娜》《紅與黑》等,我們如饑似渴地讀著,吸收著文學的營養。

我的作文始終是班裏的範文,在老師推薦下,有一篇還登在了市裏的《中學生作文選》上,縣裏的《紅領巾》周刊上也常有我的作品。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熱愛,讓我與田惠走得更近。

雖然吃得是難以下咽的食物,穿得是見不得人的破衣爛衫。可初中這兩年,我的內心是充實的,精神是愉悅的。

那個年代,上高中全憑村裏推薦,不論學習成績,更不用考試。一般情形下,成份高的子女是不可能得到推薦的。

此時,我卻走了一步大運,起因是正趕上"批林批孔"和"反擊右傾翻案風"這個運動,公社的縣立高中,需要一批水平高的寫手,因為批孔不是批當代人物,文章總得驢唇對馬口吧。由於我在一些小刊物上發過些文字,便破例通過了政審(可以教育好的地主子弟)。

書記女兒田惠自然也被推薦,這樣我與田惠又走在了上高中的路上。

當時社辦高中在公社駐地,離我家有二十裏的山路。學校有食堂,對學生還有生活補貼。其它就是課本和學習用具的費用,學校還有勤工儉學的地方,如到煤廠卸煤,到糧所倒倉,到棉站扛棉花包等,我就利用課余時間去幹這些,日子比上初中時還好過一些。

入學之前,田惠看我的衣服太破爛,就把他哥換下的衣服,鞋帽拿來我穿(她哥已當兵),連褲衩都帶來了。

說來不怕人笑話,我從來沒穿過褲衩,如果住校脫了衣服,光溜的身子,讓同學看見多尷尬,丟人呀。連這田惠都想到了,令我感激的兩眼朦朧。

學校已是半日學文化課,半日政治學習,寫批判文章,到各村辦墻報,宣傳欄,高中生活倒是輕松、活潑。

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青春已萌動,雖然不是愛情,但總感覺對方在自己的心裏是極美妙的。

由於生活優越,十八歲向田惠就出落的婷婷玉立,面若桃花,皮膚像凝結的脂肪一樣白嫩,脖頸又白又長,又有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前額豐滿開闊,鼻子小巧玲瓏,尤其那雙清澈的大眼晴,真是動人心魄,一條馬尾辮一甩一甩彰顯著青春的活力。

又加上她母親會裁衣,褲子是那樣合身,上衣則顯出她身材的豐滿和纖纖細腰。

每當她換身新衣服,我總是上下打量著她那婀娜身姿,心裏不免一陣悸動,呼吸急促,此時,她總是婉爾一笑,滿臉通紅嬌嗔道:“傻樣”。我倒覺得甜蜜無比。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批林批孔運動也結束了,我們也畢業了,我與田惠不得不又回到了生養我們的小山村。

田惠被父親安排在村小學教書,我則扛起了鋤頭,修理地球。

回村後,數理化荒廢了,唯有文學是我的命,是我的最愛,我的精神支柱,雖屢屢投稿不中,我卻也樂此不疲,從未灰心過。

惠姐(畢業後改稱姐,她稱我弟)則時常到我家來,送些文學雜誌、創作的一些工具書,我們在小松林,溪水邊,談文學,談創作,談人生。

又是兩年過去,我們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惠姐當支書的爹,怕我倆走得太近,生出些枝節來,便四處張羅著給惠姐物色對象。

正好公社一個副主任,常到村裏檢查工作,發現書記的女兒美麗端莊,落落大方,便想讓惠姐做他的兒媳婦。

這事正和惠姐父親的心意。他看了副主任的兒子,雖然個頭矮了些,卻白白胖胖,還說得過去,況且人家還是公社開小車的司機,他也沒與女兒商量便答應了那位副主任。

惠姐知道後,倒很鎮靜,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到來,她畢竟讀過書,知道事情已不可違,更知道她與我不可能有結果,當支書的爹怎麼可能答應女兒,嫁給一個地主的後代。

惠姐便淡淡地說:“爹,我有個條件,你若答應,讓我嫁給誰也行”。父親連忙問“什麼條件”。惠姐繼續說:“讓魯立平接替我,來做小學老師”。

“不可能,他是地主子弟,上面不會同意”。父親有點動怒地說。“我不管,你不答應,我死也不嫁”。惠姐已滿臉淚水,說完便跑出了房門。

仲夏的夜沈悶而潮濕,使人的心緒煩躁又沮喪。

我倆坐在小松林的一塊碩大的石頭上,惠姐把發生的事告訴了我。雖在我預料之中,知道我這地主崽子,不可能娶到支書的女兒,可事到臨頭,還是悲傷之極。我帶著眼淚憂傷地說:“惠姐,那我可怎麼辦,你離開我,我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沒有了”。

“弟,堅強些,熬下去,你還有苦命的娘和大哥,姐會盡最大努力幫助你的,咱倆的事我深思熟慮過,原來我還有與你私奔的念頭,可當想起你娘和你大哥的悲慘樣子,我便放棄了,咱都是讀過書的人,要順勢而為,你是有文學天賦的人,我想總有出頭之日,不要為了兒女情長,毀了一家,毀了一生,我與我爹已講好,不讓你做教師,我死也不嫁,你只有做了教師,才有精力,有條件去創作”。惠姐滴淚未掉,鐵骨錚錚地說。

弟,我欣賞你的才華,知道你的理想,憐憫你的處境,盼你不要半途而廢。我心愛的人能成正果,脫離了苦海,我就是無比幸福的”。惠姐又說。

我聽到這裏,不禁伏在惠姐的胸前抽泣起來,惠姐也已是淚眼滂沱。“弟,堅強起來,做個真正男人,不要辜負了姐的苦心”。惠姐擦幹眼淚堅定地說。怕我還徘徊在兒女情長中,她緊拉著我的手毅然走下山來。

我當上了小學教師,惠姐嫁到公社副主任的家,被安排在計生辦工作,他的丈夫倒是個老實本份的人,一切唯惠姐命是從,日子過的平靜、安穩。

一年後,縣裏辦了個師範學校,由各公社推薦一些優秀青年教師進修,畢業後轉為正式公辦教師。這樣的好機會,青年教師們自然是趨之若鶩,紛紛找關系,托人情拼命想擠進去。

沒想到,一月後,我卻收到了師範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我是感到既高興,又蹊蹺,我趕忙向惠姐報喜,惠姐卻只平靜地說:“弟,我知道了,祝賀你,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便不再說什麼。

直到我入學後半年,才揭開了謎底。

原來,公社負責推薦的領導人,是那個人面獸心,色膽包天的文教助理,他早就垂涎惠姐的美色,當惠姐為了我的事找到他後,他竟恬不知恥地要惠姐用身體來換取這個名額。我惠姐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我這才上了這個師範。

我了解到這些後,如雷轟頂,痛苦萬分,感到自己不配作男人,竟靠一個文弱女人,在世上安身立命。一想到惠姐為我作出的犧牲,就心如刀絞。

這種挫敗感和負疚感,使我變得更沈默無語,郁郁寡歡。

我沒有忘記我親愛的惠姐,作出的犧牲,沒有忘記惠姐對我的殷殷期望,一門心思用在學業上,用在寫作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連續在縣文化館的刊物上發表作品,在省報,市報上也常有我的文章出現,在進修期間,幾個短篇小說也相繼問世,一時成為小縣城文壇的風雲人物。

世事已變,我家地主的帽子也摘掉了,我在政治上獲得了新生。

縣文化館的黎原老館長,看我是塊寫作的料,便通過主管部門,硬把我要了去,擔任了縣文學刊物的主編。

一有成績我就第一個告訴我的惠姐,與她共享我的收獲和快樂。

我親愛的惠姐,看到我一步步在成長,她由衷得高興,她說:“弟,姐沒看錯你,看到你的今天,姐心裏多麼欣慰,多麼為你自豪啊,看到今天的你,姐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後來,我把母親也接到縣城來,大哥也安排了臨時工,我又娶了館長的女兒,也有了自己的子女,終於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每當我一個人的時候,回望一下我走過的路,想起那些苦難和痛苦,尤其想到惠姐為我作出的巨大犧牲,我就淚流滿面,心裏酸楚得不能自已。

惠姐,我的親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