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前男友帶我去買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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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寫 | 南都周刊記者 盛倩玉 敖瑾

“輪回,又開始輪回了,不會又是資本炒一把就跑吧?”

最近,看見山姆在社交平臺上的紅火,和各種一本正經分析商業模式的新聞,家住北京的商曉平覺得,這畫面有點兒似曾相識。

商曉平是山姆老會員,早在十多年前就辦了卡,見證過山姆的變化和冷清,他終於在2017年停止續費。

而杭州一家山姆門店的前員工劉樺,離開山姆多年後,在今年年初重新辦了一張山姆會員卡。

劉樺發現,此時的山姆已與往日不同——小紅書中21w條的筆記,內容涵蓋拍照姿勢、必買單品、代購攻略;抖音累計近21億的播放,連探店博主都坦言山姆屬於“流量密碼”。

而自己2013年在職時,市場部曾嘗試發展、卻未能成功的代購群體,現在已經變得成熟而龐大,甚至到了把貨架買空,讓普通會員不滿的程度。

打卡、流量、代購、會費、次卡……這一切,使山姆這一輪的火熱顯得更為撲朔——它是在進入中國25年後終於真的被人們需要了,還是熱點與流量造就的新一輪轉瞬即逝的需求?

攝影:南都周刊記者 盛倩玉

商曉平屬於山姆“老會員”了。2009年,他第一次在北京石景山的山姆會員商店辦理了會員卡。彼時主卡100元,副卡50元的價格,“這種還需要專門開個會員卡才能進去消費的商超,會讓人覺得有點兒高大上。”

在他看來,“山姆以一種新奇特的方式走進中國大眾的生活,而且把自己擺得高那麼一點兒”的做法,很快在國內收獲了話題度。

“雖然我自己不太有這種感覺,可能會有些人覺得辦卡購物有身份象征的意味。比如幾個朋友同事一起去山姆買東西,別人都沒有會員開,自己有,會有點兒小竊喜、小確幸。”

因為住得不遠,加上孩子愛吃山姆的一些自制糕點、進口食品,辦完卡的那幾年,商曉平基本以每月一次的頻率前往購物,“因為商品的份量很大,進口水果價格比較高,每次不買個500-1000元很難出來。”

攝影:南都周刊記者 盛倩玉

至於彼時山姆裏的消費人群,商曉平回憶,“那個年代政府部門、事業單位逢年過節發消費卡的現象比較常見,當時的山姆就有這樣的消費圈子,結賬的時候十個人裏面有一半以上拿的都是這種消費卡,要麼就是一些年輕人。”

轉變發生在2012年以後。商曉平還記得,當時國內消費卡風氣被集中整治,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山姆一下冷清了,能感受到銷售額受到很大影響。”

遠在杭州的李樺,正是在這個時間點入職了一家新開的山姆門店。他任職的部門是市場部,負責會員卡的銷售和團購。

作為這家會員店最早的一批員工之一,門店還沒正式開業,他已入職,開始到周邊小區擺攤吸納會員。“因為當時這片區還沒有什麼像樣的商超,所以推廣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除了地推,李樺也在線上尋找潛在的山姆會員。“那時推卡還挺簡單的,在微博上搭建個相關的話題,發發貼,有人評論了,我就發私信過去問他們需不需要辦山姆會員。當時辦卡的很多都是杭州阿裏的員工,因為他們園區就在山姆附近。”

再加上開店前的慣例——體驗日,到正式開業前,李樺估算,他所在的山姆門店就已經吸納了將近8萬個會員,“沒有太差。”

盡管如此,這家山姆當時遠算不上火。

“工作日的人流量只能說很一般,周末稍微人多點,完全不是現在這樣。”李樺記得,在他工作的那段時間,基本沒怎麼看到門店裏出現過代購,“偶爾有也只是零零散散,完全不成氣候。”

不僅沒有代購搶單,李樺回憶,當時的山姆很多產品甚至都賣不出去,尤其是生鮮類。比如麻薯,這是山姆現階段的熱銷產品,因為太受歡迎,山姆如今對普通會員實行了每次2份的限購。“但在2014年,麻薯根本賣不完,天天丟的。”

李樺介紹,山姆的烘焙糕點類商品,售賣期限比較嚴格,一般只賣一天,“當天賣不完只能扔掉,扔之前還要先剪碎,然後撒上藥水,為了防止偷吃,以及被員工拿去再次銷售。”

李樺至今記得,在一次員工大會上,公司透露的一組數據。“當時生鮮區一個月的損耗金額,可以買一輛寶馬車。所以別說限購了,恨不得求著人來買。”

2014年,李樺從山姆離職。“我在職時,門店營業額每天都掛在上面,平時的日營業額大概在28-35萬元之間,周末有時可能破百萬。年營業額大概在1.2億元左右。”

而到了7年後的今天,據他了解,這家門店的年營業額快達到4億元。

山姆又火起來了。

沈寂下來的那段時間,山姆也在積極謀變。

2016年前後,北京石景山的山姆便進行了一系列升級改造,增加了餐飲、兒童娛樂等消費場景。這時消費人群開始有所回流。

商曉平發現,“能看到新增的人流還是以都市白領和中高收入群體為主的。”

與此同時,山姆會員店的會員費20年來首次迎來漲價,年費從過去的150元上升到260元,漲幅高達73%。網絡中雖然出現不少吐槽的聲音,但並未阻擋山姆消費者的新增。

商曉平明顯感覺到,山姆裏的人又多起來了。“感覺會員是辦超了,人山人海,以前排隊等上四五個人就能結賬的,後來變成排十幾號人才能輪到,每次都要等上20-30分鐘;車庫裏找不到位置停車。”他覺得,這影響了會員體驗。

除此之外,商曉平認為,重新布局後的門店,商品類別變少,不論價格還是品種,都看不到與其他商超有什麼明顯不同。而隨著京東、天貓等網購平臺中進口食品、商品變得豐富,價格還比山姆更低。2017年,商曉平不再續會員。

但新山姆吸引了一批新客群。

與商曉平這樣的“老會員”不同,90後的琪琪屬於山姆發展的“新會員”。

琪琪住在深圳龍華,今年5月才辦了山姆的會員卡。在此之前,她就經常從抖音、大眾點評中看到山姆的美食推薦、購物指南,對此瘋狂心動。

她正屬於山姆的典型目標消費者,年輕、有車、平日工作較忙、習慣大宗采購、會在意和計算食物的品質和價格。

辦卡後,琪琪和男朋友第一次走進山姆,也想去看看網紅們蜂擁推薦的烤雞到底有多好吃,只是兩個人最終看到大姐端出來的剛出鍋的烤雞,“突然都沒了興致……怪油的。”

攝影:南都周刊記者 盛倩玉

有趣的是,雖然“網紅單品”並沒有“俘獲”琪琪,但真正逛過之後,她卻由衷覺得山姆很好,“很多值得買的,許多品類每個月都有新貨上。我最近老向朋友安利山姆的豬骨,煲湯終於有豬肉香了;山姆的雞蛋也很好,但網紅們不會推薦,推薦這個就不洋氣了。”

琪琪觀察,山姆的消費者中,年輕人和中年人多一些,“看起來時髦、漂亮的年輕人,車子裏裝滿各種零食而非生鮮,應該不做飯;也有家庭主婦們往購物車裏塞滿牛奶、雞蛋、肉類,孩子就旁邊各種排隊試吃、瘋跑、尖叫。”所以現在她盡量會選擇平日前往,避開兒童和人流。

今年初,已經從山姆離職多年的李樺,也重新辦了一張山姆會員卡,因為住到了老東家附近片區。

山姆會員有時被視為城市中產的消費象征,但李樺完全沒有感覺,“特別是每次去都烏泱烏泱一片人的時候。”

而在山姆門店擁擠的消費者群裏,除了會員,還有給非會員買貨的代購。當年李樺眼裏不成氣候的代購,如今已經發展成了一種成熟的業態。

淘寶上有專門的山姆代購店家,一些提供極速送達服務的店鋪,月訂單量達到了7000單以上。還有一些小城市發展起了線下代購組團開單,收取每件5元或10元的代購費。

一位廣東四線城市居民告訴南都周刊,“我們這裏主要是甜品店或者一些有客戶資源的人開團,提前說好什麼時候去山姆,然後臨時開團。然後店家去距離近的、有山姆的城市背回來。代購費是每件10元,滿10件還能減2件。”

“辦張卡就能做,門檻很低。”一名在小紅書發帖宣傳代購服務山姆代購告訴南都周刊。代購選擇的一般是680元的會員卡,副卡還能在鹹魚上直接賣掉。

至於代購如何獲利,廣州地區的山姆代購阿心向記者透露,“現在(山姆代購)做的好的一個月就可以賺好幾萬。”主要是三種途徑:一是返利,比如你代購了5萬元就能有500元的返點;

二是在原有商品價格上加5-15元不等的代購費,“一個蛋糕買來99元,分成六塊售賣,每一塊加五塊代購費,那一個蛋糕就可以賺三十多”;

第三是參加山姆搞的一些抽茅臺活動,達到購買資格後就可以1499元購買茅臺,再將茅臺加價轉手賺差價。

對於代購而言,更重要的,還是是獲客和貨源。幾名代購都向記者坦言,“其實大部分找代購的人,都是跟風嘗一嘗那幾個網紅單品。”

而現實中,代購搬空貨架的行為逐漸讓一些普通會員產生不滿:

這些留言,直接將代購行為與普通會員的權益放在了對立位置。而南都周刊記者近日實地走訪廣州山姆會員店時發現,不少商品上都已寫明“為保證所有會員需求,以下商品每位會員每天限購兩件。”

而在山姆app中,也能看到包括小青檸、瑞士卷、麻薯、牛角包在內的網紅單品,都執行了2-5件不等的限購規定。因此,很多人感到奇怪,“熱門商品都已經限購了,為什麼代購還能大批大批地買?”

攝影:南都周刊記者 盛倩玉

阿心解釋,“限購不是真的限購,是寫給普通會員看的。”

她透露,山姆私下其實為企業客戶還有代購建立一個“大單群”,在群裏下單後,工作人員會將商品準備好,代購只需前往山姆的一個專門的大單室付錢結賬現場提貨即可。

阿心告訴記者,群裏的代購一般都會大批量的購買瑞士卷、烤雞、麻薯等網紅產品,而山姆方面其實是默許代購轉手加價銷售行為的,因為不少群友的微信名直接都是“小紅書代購”“山姆代購”等等,都不會被清理出群聊。

隨後,記者也在“大單群”中看到,對於大單客戶,山姆的限購數量的確遠遠超出普通會員的2-5件,群公告上註明,“單品訂購數量需大於20”;“瑞士卷周一到周五上午限量300,下午限量1000;麻薯周一至周五上午限量200,下午限量1000……”

這一有數百人的群聊非常活躍,許多成員會一次訂購近百盒的瑞士卷、麻薯,和數十條的牛肉卷。

根據沃爾瑪公布的2020年財報,山姆在中國的會員數量超過了300萬,且2-3年以上會籍會員續卡率高達80%。僅會員費這一項收入,就能為山姆會員商店帶來每年超過7.8億元的利潤。

沃爾瑪中國總裁及首席執行官朱曉靜曾在演講中表示的,“山姆的商業邏輯裏,會員制就意味著會員第一。提升會員的生活品質,讓他們生活得更美好,這會是我們一直所堅持的,也是我們的競爭力所在。”

單個會員累計帶來利潤,但大單客戶加速去化也能壓低成本。如此看來,會員、代購,山姆都想要。

李樺在職時,他所在門店的市場部甚至想發展起來一些代購,但這些嘗試基本都失敗了。“我們試過推薦門店周邊的小超市到我們那兒拿貨,結果發現一點價格優勢沒有,根本留不住人。還是過讓一些校園店拿點東西回去賣,也是沒什麼銷路。”

作為前員工,他理解山姆向大單客戶傾斜的做法。“作為經營者來說,原則上對這種大單采購一定是鼓勵的,因為能一次性消掉大量商品當然是好的,運營成本能省好多。再說來了都是客,有人要買東西,是代購我就不賣了嗎?”

但他認為,要保持大單和普通會員的平衡。“這裏面還牽扯到購物體驗的問題,如果一般消費者每次去都買不到,這就變成一個很糟心的事情了。為了保證客戶體驗,應該做到一個平衡,這和每個店的管理決策有關系。”

聯商高級顧問團成員王國平也提及,山姆向大單客戶傾斜,背後有合理的商業邏輯。“零售企業的客戶,一般分為大宗客戶和個體消費者,大宗客戶出貨量大,有時候也承接零售企業甩貨的重任,在零售企業需要做業績時,大宗客戶能夠快速去化。”

他認為,一些大代購,有時候還能起到幫助去化非熱門商品的作用,“就像買1499元的茅臺總要讓你搭點其他商品一樣。”

而現場斷貨現象的出現,王國平認為,這在適度情況下還能達到饑餓營銷的效果,“更能激發消費者的購物欲望。”

在會員體驗上,他認為,山姆方面更重要的是做到,“匹配好消費受眾需要的商品,來達到節約消費者時間、節省消費者支出等目的。”

現如今,山姆確確實實是火了。但李樺認為,這個火,跟山姆方面的主動網絡營銷關系不大,更可能是博主網紅們根據一段時間的熱點和流量趨勢,做出的主動選擇。“一方面是線上軟廣,費用不低,另一方面據我了解門店沒有這種權限。”

他觀察到,大多數發山姆內容的小紅書博主,粉絲都不算多,“你覺得山姆會找這些人推廣嗎?對於小紅書博主來說,也希望有一個網紅產品、網紅門店給自己帶來流量。”

李樺自己也會在小紅書上發布山姆相關的內容,他的大多數分享,獲贊數量都在個位數的低位,但只要發的是山姆相關的,就能達到上百甚至上萬的點贊。

他發過一條以山姆曾經員工身份,分享的山姆購物技巧的小紅書帖子,收獲了4.4萬個贊,699條評論,被收藏4.1萬次。

而另一抖音博主告訴記者,自己曾做服裝穿搭內容,流量一直不溫不火,直到自己偶然發了一次山姆探店,迅速獲得了大量關註,受此啟發,現在她已將自己的賬號內容徹底轉向為探店,並頻頻發布山姆有關內容。

李樺認為,山姆火起來,更重要的原因是,開店速度快起來了。“山姆1996年進入中國,到2013年,一共在全國才開了8家門店,但這之後到現在,山姆在全國都34家店了。”

更重要的原因還有消費觀念的改變,“新一代年輕人有了消費力,他們有他們的喜好。”

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針對近兩年社交網絡中的“山姆打卡潮”,老會員商曉平卻覺得,“網紅把一些相對特殊的商家、菜品作為打卡對象、吸粉的道具,一兩年內也能給會員店帶來新一輪的銷售增長,會員店甚至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進行新一輪的擴張。”

在他看來,山姆最終是曇花一現的表演還是更長久的品牌沈澱,還是要看它能提供的東西,是不是真的能夠讓人獲得實惠、穩定、愉悅的購物環境和體驗。

可以確定的是,山姆確實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前我要說山姆的時候,我會說他是沃爾瑪旗下的,現在沒有人在乎它還是不是沃爾瑪的了,似乎在大家心中,沃爾瑪反而是比較low的那個。”李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