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驢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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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笸籃蠍子

姜顧寧猜得沒錯,賈方遇著咬手事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咬手。

這咬手事,還跟姜顧寧有關。

這天早晨,賈方跟姜顧寧一樣,叫齊了清欠組的人馬,背了口袋提了秤,來到王家窯村,按名單排門入戶,來到了寧房娃家。寧房娃家裏六口人,跟組長能不夠關利家人口一樣多,按責任田畝數算,兩家應該交納的農業稅負擔是一樣的。可是前些天,寧房娃跟關利閑諞栽下的蘋果樹苗活得好不好時,無意說起農業稅負的事,寧房娃說了一個數字,關利也說了一個數字,兩個人拿出農業稅本子一對照,兩家的數字不一樣,寧房娃家要比關利家多交二百多元,相差懸殊不止一點點,這讓寧房娃心裏大為疑惑,認為關利借組長的權勢,給他自己少算了農業稅。關利遮辯不過,只得說,其實他也沒有占便宜,村主任姜顧寧讓把這200元直接交給他。收了,還不打條子。寧房娃不信,說皇糧國稅從來都是向國家交的,為什麼關利還要向姜顧寧交?這裏頭肯定有鬼,是村幹部和個別農戶勾結串通,欺負老好人,給自己弄錢呢,自己的尾欠絕對不交。

寧房娃吊著沒下巴的臉,跑到養豬場問姜顧寧,姜顧寧就知道啥事,但是沒辦法向寧房娃挑明說,胡亂應付了幾句,寧房娃那幾天因為大兒媳為了奶山羊的事出怪,心情不好,看見姜顧寧嘴裏胡嗚啦,心裏就來氣,越發肯定是姜顧寧搗鬼,多收多占,就要姜顧寧退多收的錢。姜顧寧也正為收清欠的事發燥,很不耐煩地說:“你有本事你告去,要退錢,沒門!”寧房娃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見姜顧寧用大棒棰塞他的口,臉都氣黑了,黑的跟鍋底一樣,說:“告就告,沒見過啥,頭割了也不過碗大個疤!你娃還能把毬咬了!”

第二天,寧房娃就拿著農稅本跑到鎮政府要說法,鎮上接待幹部就打哈哈,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寧房娃只好回來,坐在家裏生悶氣,悶氣在肚子裏咕咕響,想著到縣上上訪的事。過了一天,還沒想好呢,賈方就領著人,提著口袋秤進了門,要他清欠交農業稅的尾款。寧房娃正愁尋不著人說這事呢,賈方來了,他便一五一十地說了事情的經過和心中的疑惑,要賈方給個說法。

對於寧房娃說的事,賈方心裏明白得跟鏡兒似的。知道弄下把桶掉到井裏的事了,這桶撈不上來,事就擱不下。可是,有些話,是不能跟寧房娃明說的,即就是要給寧房娃說明,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呀!不跟寧房娃說明,寧房娃是個挽死纏,不會走的。怎麼辦呢?賈方在農村生活多年,跟無數人打過交道,處理過不少粘牙事,也算個能人,可這會兒,鼻子把嘴壓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過,賈方是個老村幹,經見的事多,心裏素質超強,知道只能用自己的鍋下自己的餃子——靠不得別人。他看到寧房娃不依不饒,打破砂鍋紋(問)到底的架勢,點了根煙悠悠地吸著,瞇著眼盯著寧房娃看,猛然想起寧房娃在承包地裏給大兒子寧天奉挖地基蓋房的事,裝作輕描淡寫的樣子,悠悠地說:“你說的這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我調查清楚了,一定給你個說法。”

賈方說罷,睄了一眼寧房娃,看他嘴還咕湧咕湧的,想說什麼。賈方吐了一口煙,看著寧房娃家的房子,裝做突然記起的樣子說:“到你這兒來,還有一件事。”

寧房娃剛想追問尾欠的事到底咋辦,聽賈方說還有一件事,有點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問:“啥事?”

賈方把煙把一丟,用腳一撚,嘆了口氣說:“我本來也不想跟你說,可是,你在承包地裏挖土準備蓋房的事,不知道為啥叫焦俊峰鎮長知道了,他把我叫去,收拾了一頓,叫我給你傳話。”

寧房娃一聽,有些緊張:“啥話?”

賈方站起來,對站在天井沿上的清欠隊員說:“走!”

寧房娃見賈方要走,急忙起身攔住:“哎哎,老賈,賈書記,你急啥哩?焦鎮長說啥話啦?”

賈方見寧房娃慫了,停下腳步,又點了根煙,吸著,看也不看寧房娃,悠悠地說:“沒啥。焦鎮長只是說,欠稅戶在那兒蓋房都不行,蓋了,也只一個字。”

寧房娃緊張的鼻孔一吸一吸:“啥字?”

“拆!”賈方說罷,擡腳就要走。

寧房娃知道焦俊峰的厲害,連忙攔住賈方說:“哎哎,賈書記,你急啥哩?有啥事慢慢說嘛!”

賈方依然做出要走的架式,說:“我急著給你弄清農稅本上的事呀!話我也給你傳到了,該咋弄你咋弄。”

寧房娃腦子急速運轉,為了200元的尾欠,耽擱了蓋房的大事,劃不來,說:“哎哎,賈書記,尾欠我交,我交!”

賈方面不改色,依然要走:“交不交是你的事,你看著辦,覺得合適了就交,不合適了就甭交。”

寧房娃趕緊說:“合適合適,我交我交。”讓老伴開櫃子取錢。

收罷寧房娃家的尾欠,賈方就碰到了姜顧寧派來尋他的楊綁住。聽楊綁住說胡傑偷著賣了收來的尾欠糧,也很生氣,正準備跟著楊綁住回去呢,一群學生娃三三倆倆,成群打夥地朝巷道裏跑。咦,不到放學時間嘛,也不是星期天嘛,這些娃跑回來幹啥?

賈方攔住一個學生問:“你咋不在學校裏唸書,跑回來做啥?”

學生揚著手中的書包,說:“老師說,沒錢吃飯,餓得教不動了!放假了!我們能玩了!”

賈方想了想,腳一撣:“瞎咧!”

原來,從去年開始,鎮上把緱家灣小學兩個公辦教師和兩個民辦教師的工資下放到村裏來發,說是鄉財政和村上已經“分竈吃飯”了,各管各家人碗裏的飯。村小學的四個教師教的是緱家灣村的學生,緱家灣村就要管這四個教師的飯(工資)。

賈方和姜顧寧向鎮上教育幹事提說,教師的工資應該是縣上或者鎮上發,“三提五統”裏就有教育附加費,都交上去了,這發工資的事咋能落到村裏的頭上?教育幹事兩手一攤,氣比賈方和姜顧寧還大,說:“你問我,我問誰去呀?說實話,我都半年沒領到工資啦!”時隔不久,縣教育局來人,催辦落實,無可奈何,賈方和姜顧寧商量,全村還有五六十個娃要念書呢,想辦法先從上交的稅錢裏扣出些,給四個老師發三個月工資,等來年夏征時有錢了再補發。這不,從開年到現在,都快八個月多了,還沒給四個教師開過一次工資呢!這四個教師中的高毛胡,從建校到現在,教了快三十年了,還是自己的老師哩!前後要過幾回工資,他都答應盡快盡快,可就是沒辦法兌現。

尾欠收不上來,自己和姜顧寧代交的農稅款還有三千多元沒個影子呢,教師們又罷課了,要工資!

賈方正瞀亂著呢,聽見姜顧寧在廣播裏叫他,就轉過身,對清欠組的人說了聲,繼續收,按戶過,不要漏掉一家,就騎上自行車往村委會去了。

賈方剛騎到村委會門口,就聽見姜顧寧在村委會辦會室裏跟誰吵嘴,聲音很大:“一分錢都沒有,你愛咋辦就咋辦!”

有人應聲:“這話可是你說的噢,到時不要反悔!”

姜顧寧的聲:“我不反悔,我不信你還當土匪呀!”

有人應聲:“我今天就要看是鬥硬還是升子硬!”

賈方聽那人的聲氣是鎮稅務所的“喬中央”,“喬中央”本名喬地方,很少有人叫了。他身高體胖,頭大的和整個身體不成比例,頭頂的頭發掉光了,明晃晃的,他把頭圓圈的頭發留的很長,梳上來蓋住頭頂,戲稱是“地方”支援“中央”,落了個“喬中央”的外號。他認為“鐵繩粗了狗就歪”,仰仗披一身稅務皮,收稅時手裏總是提個電警掍,說是防狗,其實是嚇唬納稅人,要“地方”支援“中央”,多交稅,多貢獻,殘火的只剩下沒有剝皮抽筋了。賈方怕姜顧寧跟“喬中央”說撐了,打起來,趕快把自行車停到院子裏的梧桐樹下,快步向辦公室跑去。

剛要推門,卻被“喬中央”撞了個滿懷。“喬中央”剛想發火,一看是賈方,冷著臉,就朝外走。賈方一把拉住“喬中央”的手,笑著說:“哎呀,啥風把你吹來了!快快,裏頭坐!”把“喬中央”往房子拉。“喬中央”本來也是裝個樣子,一見賈方這樣熱拉硬抻,想著不能把兩個村幹部都得罪了,也就借坡下驢,說:“哎喲,是賈書記,你看我只顧走路,把你撞了。是這,我先到外頭上個廁所,就來就來。”

賈方就放了手,說:“那你快去快回,咱先不說事,先到我家裏吃哨子面,喝兩盅!”

“喬中央”應了一聲,向外去了。

賈方進了辦公室,問姜顧寧咋回事,姜顧寧還在氣頭子上,就鼓著眼把“喬中央”要給養豬場上稅的事說了一遍,罷了,狠聲說到:“狗日的,心重得就像吃了石頭,按頭數算,要交三千塊錢!”

賈方害怕“喬中央”返回來聽到,壓低聲音說:“先甭大聲,等他回來我再跟他搞摸一下,盡量少些。”

賈方剛說完,就聽見院子裏摩托響,越響越遠。

“瞎了,‘喬中央’走了!”賈方沮喪地說:“這慫不會善罷甘休,不辭而別,是陰天打傘——給老天示威哩!”

姜顧寧沈著臉,把倒給“喬中央”的茶水往門外邊一潑,說:“怕他個毬!大不了老子不幹了!”

賈方也有點生“喬中央”的氣,原先並不沒有打過交道,自己給“喬中央”家裏還送過芹菜西紅柿呢,這狗日的,翻臉比脫褲子還快,一點面子都不給。想想,姜顧寧說得也對,咱端的是土飯碗,你再惡,還開除老子的毬籍呀!

賈方和姜顧寧生氣歸生氣,可眼下的麻纏事得解決,於是,兩個人就互通情報,開始研究起如何處理胡傑賣糧、法院判決,還有教師工資、養豬場的稅收等事情來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