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自己破口大罵別人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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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心懷孕了!

還沒等我問那個負心漢是誰,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撫著還未隆起的小腹。

她說:“小姐,孩子是無辜的。”

“???”

我頓感不妙,果然,憐心又說:“小姐,我與易公子是真心相愛。”

“!!!”

1

“糊塗!”望著跪在地上的憐心,我壓抑著心中的怒氣,輕聲呵斥。饒是如此,她還是被我嚇到,瘦弱的身子顫了顫,埋著頭不說話。

我嘆了口氣,在開口後不忍她懷了身孕還跪著,起身去扶她,“你先起來。”

憐心許是自知有錯,也不做聲,只等著我發落。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覺得不解渴,又將茶盞一飲而盡,這才覺著稍微能平靜的說話。

“心兒,你難道忘了我讓你去勾引易禮星的目的了嗎?”

憐心擡起頭,望著我的眼神透著堅定。

她搖了搖頭:“不,憐心不敢,憐心沒有忘記小姐的囑托,可是……”

可是,她還是犯下這般糊塗的事,還未出嫁就懷了身子。

如今是月份還早,府裏的嬤嬤暫時還看不出端倪。等肚子大了,像我們楚家這樣的門第,是萬般容不下這等醜事。依著我爹的脾氣,肯定是要被亂棍打死的。

寂靜的屋裏,只有我來回踱著步子的聲響。

我嘆了口氣,“幾個月了?”

她小心翼翼地說:“不到三個月。”

“那他打算怎麼辦?”

憐心聽我提起那人,將頭埋得更深了,一雙手揪著衣角,掐了又掐。

她真的從小就是膽小怯懦的樣子,遇到事要麼就不說話,要麼就哭,半天憋不出個屁。

看來,易禮星是不打算負責了。

越想越氣,是氣憐心不爭氣,也是又氣她這個時候還悶聲不吭。

坐回原位,我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負心漢!本小姐這就去打斷他的腿!”

憐心激動地撲到我腿上,抱住激動的我,結結巴巴地苦求道:“小姐,別,你別去,易公子他,他還不知道。”

2

是夜,微風陣陣,浮動窗沿,我枕著手臂假寐,卻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家丁火急火燎來到院中,似家中著了火,氣還沒喘勻就著急忙慌的說:“小姐,老爺叫你去前廳,是宮裏來人了,聽說是天大的喜事。”

我捂嘴打著呵欠,隨後擺擺手:“不去。”

宮裏來人,無非就是封賞我爹,這麼多年了,我已經見怪不怪,實在是沒心思去應付。

家丁說:“小姐,老爺交代了,若是您不肯去,日後就不發您月錢了。”

???

果然,一夜無眠就對我這種平日倒頭就睡的人來說,真不是個好征兆。

陛下最寵信的張總管領著聖旨站在前廳,全家人齊齊匍匐著身子。

一夜沒睡,腦袋昏昏沈沈。

迷迷糊糊只知道張總管念了好一長串,我一個字沒記住,恍然間似乎說了“賜婚”二字。

我爹起身輕輕地踹了我一腳,讓我謝過張總管。

接過聖旨,我恍若初醒,陛下這是為我賜婚了。

拿著聖旨,易禮星與楚語岑幾個大字儼然落在上面,才讓人切身感受到是這般真實。

張總管笑著向我道喜:“楚小姐當真是與眾不同,敢愛敢恨,勇於追求幸福,真是成就了一段佳話。”

我很疑惑,反問:“佳話?”

張總管喜笑顏開,滿臉褶子看上去還挺和藹,不過他沒理會我,繼續自說自話:“陛下得知楚小姐與易公子兩情相悅,立馬讓欽天監算了吉日,今早就擬了聖旨,生怕小姐等急了。”

我大驚:“我急了!”

張總管立刻會錯我的意,又說:“是啊,小姐莫急,送去易家的聖旨,此時應該已經到了。”

我:“!!!”

張總管:“在此就先恭喜楚小姐了。”

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楞在原地。

我爹又踹了我一腳,滿臉假笑的讓人準備禮物答謝張總管,又拉上我送他出門。

張總管走後,堂屋裏坐著、站著好些人,我爹一言不發,盯著我看了又看。他看我的眼神既有種意料之外又有種意料之中的意味,與此同時還帶著一絲嫌棄。

前些日子我爹為了我的終身大事四處奔波,累得犯了舊疾。陛下聽聞,感動得老淚縱橫,說什麼都要給我指門親事,但這親事來得也太快,太怪了。

半晌,我爹略帶譏諷地說:“沒看出來啊,你竟然勾搭上了易家那個病秧子!”

“勾搭?我說爹,沒見過誰當老子的說話還這麼難聽的!還有,什麼叫病秧子?不過就是將門出了個讀書人,就活該被人看不起了?”

我爹氣的夠嗆,捂著胸口喘了好一會兒。

滿朝堂都知道,易禮星的爹與我爹不睦,陛下這番估摸是想借此機會緩和兩家的關系,畢竟朝堂和睦更於國有利,於民有利。

我爹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不會不明白這個淺顯的理,所以他只如平日裏那般擺擺手,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算了,反正丟人已經丟到聖上那去了。”

說完,我爹拂袖,消失在我眼前。

3

彼時已是夏末,院中的紫薇卻依舊盎然。

憐心身著素色長裙站在墻角,院中探出墻頭的紫薇嫣紅的花葉落在她的肩頭,一時間仿若歲月已然靜好。

她是在等我。

不待我進門,她撲通一下,跪在門檻石上。

這一天天的,真是令人頭痛得很。

我蹲在她面前,伸出手。她擡頭看著我,試探著搭過來,眼圈裏紅紅的。

唉,不過也不怪。憐心打小就這樣,什麼都好,就是愛哭。小時候犯了錯被府裏的嬤嬤罵,也不吭聲,等嬤嬤走遠了才偷偷躲起來哭。

還有一次她打碎了我最愛的瓷瓶,我還沒口哭她倒是先哭起來,真是讓我手足無措。

我將她扶起,安慰道:“沒事的,我知道,易禮星肯定把你認作楚家小姐了,所以才讓陛下誤會賜了婚。”

憐心怯生生地搖頭說道:“不,不是的。小姐,對不起,公子他從來都知道我是你的丫鬟。”

我大驚,“他知道?”

“嗯,前些日子他聽聞陛下要為你賜婚,就想著若是能將你娶進門,或許,或許……”

憐心見變了臉色,不敢再往下說。

震驚之余,我咬著牙替她繼續說:“不是或許,是以我們之間的情誼,我一定會答應納你為妾,之後再擡為貴妾也不是沒可能,對嗎?”

我失望地放開她的手,只想找個地方清凈清凈。

憐心呆住沒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來緩解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我也期待著,至少解釋一句,都好。

但她依舊沈默,一如往常。

我問:“這事,你也贊同?”

“不,小姐,我怎敢!”

“呵,不敢?我看你倒是心裏歡喜得很吧。”

她慌亂地想要抓住我的手,一雙晶瑩清澈的眸子此時卻染了塵埃。

看著她,一想到她昨日剛告訴我懷了身孕,今日便迎來陛下賜婚的聖旨。她說這事她不贊同,我是不信的,至少當時她是保持了沈默。

心中突然生出被背叛的痛,比一夜無眠的頭疼更甚。

我沒給她解釋的機會,痛徹道:“心兒,我以為我們之間不似尋常的主仆那般,可你卻為了一個男人……”

話我沒說完,因為不知道還能在說些什麼。

“最近你就在院子裏安心養胎,不要出門了。”

我將將轉身,憐心死死抓著我的手臂不放。回過頭時,她正用袖子揩去眼淚,神色復雜,讓我看到的是埋怨,是委屈,還有不甘心。

她提高了聲調,“小姐,說起男人,難道不是您讓我去勾引公子的嗎?如今怎麼還怪起我來了?”

是啊,明明是我讓他去勾引易禮星的呀。可是,那種被人背叛的感覺為何越發的痛徹和清晰。

她揩去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下,哽咽著,抽泣著。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如今陛下賜婚,不正和您的意嗎?凡事要壓江小姐一頭,這回她的青梅竹馬成為了您的未婚夫,您還有什麼不滿?”

我被她的話驚到,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還是平日裏那個膽小懦弱的憐心嗎?如今為了一個易禮星竟可以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

我是打小討厭江伊嵐……

可是……

我說:“如果是別人設計我,編排我,我都可以認。唯獨你,心兒,唯獨你,不能這麼對我。”

憐心頹然放開了我的手,癱坐在地上。

4

明月樓的喻老板是我難得的知己好友,每每我有心事,都會躲到他的店裏小坐半日。

他調侃我,說我與易禮星女追男隔層紗的事跡,不愧是連陛下都感動的佳話。此佳話一夜傳遍京城,隱約有成為街頭巷尾茶余飯後談資的跡象。

京城隨之也刮起了男等女追男的歪風邪氣。

我苦笑著喝了盞茶雨後新采的茶,罵他沒個正形。

看著車水馬龍的街,自嘲道:“那我還真是為京城廣大適齡少女樹立了一個歪脖樹的榜樣。”

喻知晏輕笑,往我的茶盞裏又添了些茶水。

“你要知道,現在的你可是京城萬千少女的心目中的女神。”

“噗……”我一口茶水差點噴到他臉上,“你可別笑話我了,我這次是被人擺了一道,替人做了嫁衣罷了。”

他說:“讓我猜猜看,是不是你身邊那個膽小怯懦的丫頭?”

我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他。

他故作神秘地笑,吊著我的胃口,見著我著急反而越發的得意。

終於,在我將要發火時,他才識時務說起,陛下賜婚頭幾日,他曾見到憐心與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四處請人在茶樓酒肆宣揚我的風流韻事。

此時,我倒是有些好奇,他們到底是如何編排我這個丞相府的千金的。

“也不是什麼有傷大雅的事,無非就是說你愛慕易公子的才學,女扮男裝,日日假借對詩的名頭,實則是為了與他日久生情。”

“我呸!易禮星怎麼這麼不要臉?還自詡讀書人,當真是……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喻知晏接道:“有辱斯文?”

“對!有辱斯文!”

“消消氣,”他打開折扇扇著風,像看了一出好戲,“我瞧你那丫鬟,怎麼說呢,跟你有幾分相像。”

“哦?”聽到他這麼說,我倒是將他們編排我的事拋諸腦後,饒有興趣的問道:“你說說看,哪裏像?”

“不好說,雖然眉宇間並不相似,可她的神態有時卻像極了你。”

“是嗎?難怪我們府裏曾有傳言,說她是我爹的私生女呢。”

“啊?這麼狗血?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就怪了,我爹當初可是費了好些力氣才將這事壓了下來。”

說起這件事,時間久了我也記不太清,只是隱約有印象府裏有人說憐心是我爹與府中丫鬟所生的私生女。我爹起初因為忙於公務,也沒空管這件事,沒成想人言可畏,還真就有人當真了。

憐心從小沒有父親,被人攛掇幾句也信以為真,大半夜跑去我爹書房,跪在我爹面前痛哭流涕,喊著爹爹,我可找到你了。

我趕到時,我爹胡子都氣翹了。

那時的憐心不過十來歲,挨了二十大板,差點沒要了她的命。

我爹非要將她逐出府去,我抱著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什麼都要與憐心共存亡。

我爹拗不過我,只好答應將她留下。只是自那以後,憐心就變得異常膽小,動不動就哭鼻子。

5

說句實在話,易禮星作為江伊嵐青梅竹馬的情哥哥,如今變成了我名義上的情哥哥,她竟然能忍住沒來找我麻煩,當真是件奇事。

一連多日,我與憐心各自別扭著,見了面也不說話,本著能避則避的想法,都躲著對方。

可是擡頭不見低頭總是要見的。

那日,我瞧得憐心臉色不太好。明明是個爽朗的清晨,她的額間卻掛著微微的汗珠。

她這般模樣,我還是會心疼。畢竟情誼這種東西,也不是說散就能散的。

我是東黎國丞相楚池的獨女,上有兩個國之棟梁的哥哥,下有兩個天真爛漫的弟弟,獨獨占盡寵愛的我,自幼就是別人口中非凡的女子。

回想起十一歲那年,大雪紛飛的午後,我聽到府外有人叫喊著城東戲臺要上一出花木蘭的皮影戲。

我想去看,我爹不準。

帶上憐心,我們翻墻而上,墻上是積了一夜厚厚的雪,將手凍得通紅,人也直打哆嗦。憐心膽子小,又加上踩到霜凍,沒留神就從墻頭摔了下來。

她慘叫一聲,又怕引來府中家丁,趕緊捂住嘴,悶哼了兩聲。

我擔心地問她:“傷得重不重?要不我們回家吧。”

她咬咬牙,“走吧小姐,再晚了我們恐怕就趕不上了。”

一路上,我們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引來路人不時的觀望。

皮影戲的戲臺在城東,丞相府在城北。我們走了好久,憐心楞是一聲沒吭。終於在黃昏前趕上了最後一出戲。

只是,戲班班主告訴我們,最後一出戲被人包場了,包場的人正是江尚書的千金——江伊嵐。

年少輕狂在那個年紀顯露無疑,江家多金,我楚家何嘗不是。我帶著憐心闖進戲臺,江伊嵐看著襤褸的我們嘲笑著,說我小門小戶也敢出來丟人現眼。

我哪裏受過這等氣,丟下憐心,衝上去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響徹戲臺,江伊嵐與我扭打在一起,小孩子不知輕重,她抓住我的頭發死死不放,我也咬著她的手指,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憐心見狀,顧不得受傷的腳,就算是跛著也要來幫我。

最後,江伊嵐仗著自己人多勢眾,把我和憐心都捆了,丟進了一間破爛的屋子。

如今的我依舊能清晰的記得,江家的家丁為了替他們小姐出氣,拿著比手腕還粗的棍子向我們揮來。

憐心在那一瞬,拼了命都要往我身上爬,只為了我能少吃些苦。我讓她躲開,她不依,嘴裏念叨:“小姐,我沒事,我自小皮糙肉厚,抗揍。”

都是半大的孩子,哪有什麼抗揍不抗揍。她伏在我胸口嗚咽著,直到嘴角滲出鮮血,咳在我的胸口。

那天若不是我爹發現我們不見,或許我們都會死在那個小破屋裏。

回到家,本就受傷的憐心被我爹關進柴房,他說她沒攔住翻墻的我,也不懂得保護我,要將她發賣了。

我爹很少發這麼大的火,我好害怕,哭著跪著求我爹不要打憐心,告訴他若不是憐心護著我,我早就被打死了。他聽到這裏,才微微動容,松了口。

後來,我帶了金瘡藥跑去柴房,看著瘦小的憐心,將她緊緊抱住,發誓以後一定好好對待她。

我與憐心之間,本應該是這樣。

6

憐心回屋休息到了晌午才出門,彼時日頭剛好,也不烈。只是她的氣色依舊不見好,她說的不錯,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我想起喻知晏曾隨醫聖學過幾年醫術,讓他給憐心開幾副安胎的藥應該不成問題。

但憐心同我犟著,說自己很好。依著對她的了解,她越是這麼說就代表我是猜對了。

去往明月樓的路上,江伊嵐帶了許多人將我們圍住。

果然,京城的人念叨不得,該來的總會來,或許會遲到,但永不缺席。

這天,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個大雪天。我與江伊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全然不顧大家閨秀的風範,一副不把對方搞死不罷休的架勢。

四目相對間,我們都等著對方先動手。畢竟日後算起來,能以是她先動手/動口的理由,搶占先機。

這場耐力比試,終歸是江伊嵐落了下風,畢竟她急了。

她指著我,破口大罵,“楚語岑你個死狐貍精,你勾引我的星哥,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切,”我不屑,跟誰都稀罕你那星哥似得。心裏雖這麼想,但氣勢不能輸,我回敬道:“你個醜八怪多作怪,還你的星哥,你喊他一聲星哥,你看他敢答應你嗎?”

“什麼?你敢罵我醜八怪?”

江伊嵐衝上來準備揍我,被我輕松一躲避開了。

“你不醜嗎?敢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嗎?我若是你,長這麼醜就找個山洞躲起來,免得被人笑死。”

“你你你……”

江伊嵐只身撲向我,伸長了爪子一統抓撓。圍觀的人幸災樂禍,窸窸窣窣地說著什麼。

這些年我雖沒學過啥功夫,但是平日裏與我那兩個弟弟玩耍,身手還算靈活。瞅準時機,我將江伊嵐的手扣住,另一只手揪起她一撮頭發,她吃痛咿呀大叫。

她朝著她帶來的人大吼,“都瞎眼了嗎?沒看見本小姐被人欺負了嗎?花錢來請你們看戲的嗎?”

那群人將要撲上來,我一用勁,江伊嵐叫的更大聲了。

我朝著他們喊道:“我看誰敢?本小姐是丞相的千金,不要命的只管上前來。”

此時,圍觀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通過我與江伊嵐的對話約莫是猜到我們之間“情敵”的關系。膽子小的害怕被牽連漸漸都散去,只留了幾個膽大的還津津有味的圍觀,當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江家的打手被我的話唬住,遲遲不敢上前。

江伊嵐痛得齜牙咧嘴,又說道:“楚語岑,本小姐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又對她帶來的打手說道:“你們都給我上啊,出了事我擔著,待會兒本小姐重重有賞。”

打手們紛紛燃起鬥誌,烏壓壓一片衝我來。

如此情形,我突然領悟到識時務者為俊傑,打肯定是打不過了,但跑還是能跑的。

憐心突然喊道:“小姐,小心!”

話音剛落,我被人從背後一腳踢飛,踉蹌倒地。

呸!真是出門沒看黃歷了,今日怕是要被江伊嵐收拾了。

隨著他們越來越近,憐心突然撲向我。回憶洶湧,一如當初她拼了命也要保護我。憐心將我護在她的身下,腰上的傷讓我動彈不得,胸口感受到她一陣陣起伏,她眉頭緊蹙。

周遭的一切變得寂靜無聲,只有憐心的嗚咽聲在我耳邊回響。時間過隙,我感覺到她抱著我的手漸漸無力,眼神失去了光澤。

低頭看去,她的腿上隱隱浸出鮮紅的印漬。

孩子!憐心還懷著身孕!

7

憐心用盡她最後的力氣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小姐,對不起,是憐心不好,是憐心鬼迷了心竅才做出糊塗事,讓你平白受了這般苦。”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將奄奄一息的憐心抱緊。看著江家那些打手,將他們的模樣刻在心裏,我憤恨地指著他們,狠狠地說:“我會記著你們每一個人的臉,一個都別想跑。”

他們遲疑了,面面相覷不敢再動手。

喻知晏恰在此時趕來,大喊一聲:“官兵來了。”

打手們做鳥獸驚散開,只有江伊嵐站在人群外還得意的看著我們笑。

我顫顫巍巍地起身,走到屠夫的攤位前,借了他的刀。江伊嵐!我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若是憐心有個三長兩短。不,不會的,我回頭看著躺在地上的憐心,她不會有事的。

“江伊嵐,是你欺人太甚。”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是怎樣的表情,但江伊嵐看上去害怕極了,哆哆嗦嗦向後退卻絆住自己。

殺了她!殺了她!

揚起殺豬刀,江伊嵐卑微的求饒,“放過我,楚語岑放了我吧,以後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晚了。”

她歇斯底裏地喊著:“你是不是瘋了?不就一個下賤的丫鬟嗎?她的賤命難道你還敢讓我去抵嗎?你若殺了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楚家的。”

“那又如何呢?”

喻知晏適時拉住我,“楚,冷靜點,憐心還有救,我們先帶她去治傷,晚了就來不及了。”

憐心還有救!我這才回過神來,冷冷看著江伊嵐,“你的賬,我會找機會跟你算。”

憐心被帶回了明月樓,喻知晏關上房門,讓我在外候著。

他們在屋內待了好久,明月樓的丫鬟手忙腳亂的穿梭於屋內屋外,而我能做的只是焦急的等待。

8

令人沒想到的是,陛下得知我與江伊嵐在街上因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事,竟龍顏大悅,說東黎國女子剛烈,是好事。

陛下的腦回路我是不太懂了,但也恰恰是他大悅,我和江伊嵐這件事就這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楚家與江家最後對此事都閉口不提。

當然,這不是我最關心的,我關心的還是憐心傷好了沒。

明月樓裏,憐心氣色看起來不錯,我沒問她腹中的孩子怎麼樣了,期待著那是個堅強的孩子,也賭他舍不得憐心這個母親。

喻知晏也沒主動提起憐心的傷勢,我們都很有默契的閉口不談,一切還是那麼天朗氣清,歲月靜好。

易禮星的出現,我很吃驚。

他穿了件藍色的長衫,見到我時略帶歉意地說:“抱歉,小生當時糊塗,竟沒考慮到楚小姐的清白,還有江伊嵐的事…”

我擺擺手,瀟灑的打斷他,“無礙。”

易禮星沒再接話,我倆對視點頭示意,彼此如明鏡般默契的將此事放下。他徑直走向憐心,眼神中流露的又是另一番神色。

那雖不是我第一次見他,但卻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見到另一個人時的眼神那麼純粹。

那一瞬,我篤定易禮星會給憐心她想要的未來。

憐心的臉上也如月下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嬌羞而嫵媚。

他二人眼中僅有彼此,我與喻知晏識相的走開,為他們留些空間。

我感嘆,“易禮星或許真是個情種,將來應該會對憐心很好吧。”

喻知晏噗嗤一笑,一把折扇打在我的額頭上,“哎喲,你可真是個傻姑娘。那可是你未來的夫君,你這麼大方的嗎?如今跟他人溫存,你竟半點都不吃味。”

我嘿嘿一笑,“你知道的,那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經歷種種,死裏逃生。我也豁然開朗,明白天家旨意不可違,這樁婚事是黃不了了。

我揉了揉額頭,站在走廊望著殷紅的夕陽,望著余暉灑在江面。

“阿喻,”我在心裏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替我做一副人皮面具吧。”

“你想幹什麼?”

“我要當成禮物,祝賀他們新婚。”

他看了看我,沒問他們是誰,只是看著方才走出的那間房,問:“什麼時候要?”

欽天監算的吉日是在八月十五那天,算算日子也就不到一個月的光景。

我說:“八月十四前能做好嗎?”

“應該可以。”

9

我與易禮星之間本無瓜葛,一切不過是我爹為了穩固朝中勢力,推波助瀾的一場好戲。讓憐心勾引易禮星這件事不過是我一時興起,可沒想到他們為了在一起,正巧順了我爹的心意。

或許,就算憐心沒有與易禮星相愛,我爹也會想盡辦法促成我與他這樁婚事。因為楚易兩家結為姻親,這對他們來說是兩廂互利的事。

所以,當我知道後才發現不論我在家中如何受寵,婚姻到最後也只會淪為權力的工具。

八月十四那天,喻知晏差人送來了我要的東西。打開雕工精美的匣子,裏面的人皮栩栩如生。

我將放面具的匣子與宮裏送來的鳳冠霞帔放在一起,心思有些沈重。我所謀之事,算得上欺君,若有閃失那會使整個楚家都陷入萬劫不復。

夜已經深了,路過我爹書房時,屋裏的燈還明晃晃的。窗戶外映出屋內的兩個身影,看起來應該是我爹與什麼人在商量事情。

大婚這日,陛下又下了聖旨,封我為安陵縣主,如此的恩寵倒是讓人受寵若驚。

坐在梳妝臺前,憐心說要給我梳個現今京城最流行的發髻。

“心兒,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去城墻底下看人鬥雞摔進泥潭的事嗎?”

映著燭光,憐心的臉忽明忽暗,竟有些讓人看不清。

她說:“記得,後來我們灰頭土臉的回家,老爺知道了舍不得打你,就打了我。”

是啊,我爹總是舍不得打我,每次都會把氣撒在她身上。從前的種種,一直在我心裏,我都記著。

“心兒,謝謝你。”這三個字,原本在多年前就應該說出口的。她楞了一下,隨後對我微笑,眼神極盡溫柔。

憐心給我梳好發髻,又要去為我端一碗粥,她說:“小姐,吉時還早,先喝碗粥暖暖身子。”

粥我能嘗得出來是憐心親手熬得,因為她知道我最愛那種軟爛如泥的口感,暖暖的,甜甜的。

隨之而來的,是昏昏欲睡的倦意。

憐心埋著頭,將我扶到床邊,隨後坐在我的梳妝臺前,梳了與我一樣的發髻。

“心兒,你這是做什麼?”

憐心側著身子,描著眉,“小姐,憐心不甘心,憑什麼你生來就是小姐錦衣玉食,而我卻這麼卑微,就連想要嫁給自己的心上人,還得沾你的光。”

“心兒!你……你一直是這麼想的?”

“是啊小姐,不過從現在起我不會這麼想了,因為我要代替你,成為楚家的小姐——安陵縣主,嫁給將軍府的公子。”

她回眸朝著我笑,笑得有些扭曲。

我就這麼看著她,無語凝咽。她走到放著人皮面具的匣子前,打開匣子將面具戴在臉上。

我靠在床頭很是吃驚,因為我並沒有告訴她,匣子裏有一塊人皮面具,更沒有告訴她面具刻的是誰的臉。

憐心回過頭,她仿佛猜到我的心事,朝著我笑了笑,她的笑意味深長,隨後緩緩將人皮面具帶上,嚴絲合縫。不得不說喻知晏的手藝是真好,完全都看不出破綻。

那瞬間,我有種她就是我的錯覺。

喻知晏說的沒錯,憐心跟我很像,一顰一笑都似我。

我知道,因為她總在有意無意的模仿我,我一直都知道。可那又有什麼關系,人生一場,不過黃粱一夢,她學了就學了。

但這會兒卻令人不寒而栗,她難道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在謀劃替代我了嗎?原來,她為我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博取我的信任。

憐心拿起陛下賞賜的鳳冠,小心翼翼地端詳著,撫過上面的每一顆珍珠。

她靜靜的,低沈地說:“小姐,這人皮面具不是你準備要送我的新婚禮物嗎?那麼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原來那日我與喻知晏說的,她都聽到了。但我還是搖了搖頭,喊道:“不,心兒,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哈哈哈,回頭?回不了頭了。”看著她瘋魔的樣子,她終歸是想堂堂正正嫁給他心愛的人吧。

丞相嫡女與將軍之子聯姻,大婚日她的丫鬟,卻替嫁坐上喜轎

“不要,不要……”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卻沒將要說的話說完,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

這也是我對憐心,最後的記憶。

10

我死了,死在八月十五這天。

在這原本是個闔家團圓的日子裏,也是我大婚之日,新郎易禮星在眾目睽睽之下逃婚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

皇帝震怒之余,又傳來安陵縣主慘死的消息。

天家威嚴受辱,皇帝下令要查出安陵縣主的死因,同時也要將易禮星抓回去問罪。

這一切無疑讓京城覆下陰霾,人心惶惶。

我醒來時,是在明月樓裏。

明月樓有一處閣樓十分隱蔽,外人輕易找不到。

街上是滿大街官兵抓人的聲音,樓下一片亂哄哄,翻箱打砸的聲音吵得我心煩意亂。

“想吃點什麼?”

我沈默不語,只是靠著可以看到街景的小窗戶,發著呆。

喻知晏安慰著我,“憐心的死,其實與你無關。”

“嗯?”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她的抉擇。”

他的話是沒錯,我也想說服我自己,若不是她貪心想代替我,也不會死。

但是……

“是我的錯。”我平靜的說著,沒有看著他,猶如神遊太虛,“如果我早點告訴她那套鳳冠霞帔有毒,她就不會穿上了。”

是了,我明知鳳冠霞帔有毒。

大婚前那個晚上,我爹與人在書房裏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易將軍功高蓋主,在朝堂之上又與我爹爹政見不合,所以他們想用我的死,陷害易家。

沒人會想到楚丞相會為了陷害易家,舍掉女兒的性命。

喻知晏站在小窗前,明明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他的身側卻那麼刺眼。他像是俯瞰眾生的神明,緩緩地說:“你怎麼就知道,憐心不知鳳冠霞帔有毒。”

“什麼?”我鉗緊手邊的床沿,不可置信地看著喻知晏。他一定知道些什麼,一定。

“沒什麼,”他的語氣很淡,是涼薄,是無所謂,他繼續說:“我只是覺得有些人總會執著於某些事,哪怕拼了性命。”

“你什麼意思!”

“就像你明知你爹想利用你的死,你也一定會成全他一樣。因為你知道他也無可奈何,因為你知道真正想陷害易將軍的不是他。”

他的樣子像置身事外看別人家長裏短的聖人,通透又超脫。他非當局者,他看得比我清。

他又說:“鳳冠霞帔是宮裏送來的,淬毒這件事必須在制作的過程中才能完成。”

是啊,他說的是實話,但想通這一點,我用了整整一夜。

原本我是想讓憐心帶上我那張人皮面具替我嫁入易家,可在我知道我爹他們所謀之事時,我決定自我犧牲換取楚家的繁榮昌盛。

憐心於楚家來說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但我才是楚家血脈,只有我應該為家族的榮耀犧牲。

若能保我楚家百年榮耀,我死何懼!

我蜷縮著,躲在角落裏。喻知晏蹲下身子,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發,“那天你走後,憐心來找過我,也讓我做一副人皮面具。”

他的話不言而喻,他說:“她走的時候既開心又失落,我問她為什麼,她說,能替小姐嫁入易府,我很開心。從小我就羨慕小姐,可以活得那樣肆意灑脫,還有個寵愛她的爹。只是可惜了,可惜不能以憐心的樣子與易公子成親,多少是令人遺憾的。”

他說:“憐心讓我別告訴你這些事,她怕你余生都活在對她的虧欠之中。”

我呆在原地,回想起成婚那日她奇怪的舉動,不由得苦笑。憐心啊憐心,你這般拙劣的演技終究還是騙了我。

雨突然傾盆而下,敲擊著瓦礫的聲音像是憐心在跟我道別。

待到街上人煙荒蕪,滿城的官兵散去,我爹突然叫人送來了口信,讓我在明月樓躲一陣,等風聲過去,再接我回家。

我爹他怎麼知道,我沒死?難道……

呵呵,我忍不住冷笑。腦海中閃過憐心蒼白的臉色,以及說什麼都不要找喻知晏開安胎藥的模樣。

我瘋了似的揪起他的衣領問道:“憐心的孩子,憐心的孩子是什麼時候沒的?是江伊嵐害的?你說,你說是江伊嵐害的對不對。”

喻知晏一副你終於反應過來的神情,“孩子早在江伊嵐帶人找你麻煩那日前,就落了。”

我無力地放開手,一切都往我最壞的猜想發展。難怪,難怪憐心臉色都那麼差了也不肯尋醫問藥,原來她早就被府裏的嬤嬤看出端倪。

所以,我爹早就計劃好了讓憐心頂替我。所以,我爹發現之後就拿掉了她的孩子,怕她死後被人發現懷了身子。所以……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渾身發冷,不由顫栗。

11

我在明月樓渾渾噩噩了許久,清醒了又睡去,總是在夢裏反復掙紮著。我夢見小時候的我和憐心,我們開心的在院子裏抓蝴蝶。

憐心說,好羨慕我是小姐,她也想當小姐。

然後府裏就流傳了他是我爹私生女的傳言,那個傳言是從我這裏傳出去的。我想讓憐心認我的爹爹作爹爹,然後慫恿他去我爹的書房。

這一切如夢似幻,仿佛是我久遠的回憶被塵封又被打開。

又過了很多日,喻知晏告訴我,易禮星被人找到了,但是自縊於城外的荒山裏,易家上下都被流放邊關。

人生爾爾,不過須臾。

所以這些又與我有什麼關系?(原標題:《丫鬟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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