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己用手把土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家鄉

聽家裏人說,我剛出生的時候特別愛哭,一天沒黑沒明地喊,家裏人都煩透了。可奇怪的是不管我哭得多兇,只要把我往幹爺的懷裏一放,我立馬就止住哭聲,轉而眉開眼笑。家裏人也覺著奇怪,認定幹爺是我的福星,給我認下了這門幹親。

以後每逢過年走親戚時,幹爺家是必去的。幹爺家在村子西邊,離我們家也就三四百米的路程。幹爺有兩子兩女,日子過得並不好。打我記事時起,幹爺就一直住在他的土窯洞裏,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土窯洞還在。跟村裏別的家比起來,幹爺的家確實顯得有些破舊和寒酸。

然而幹爺畢竟是幹爺,對我這個幹孫子是相當疼愛的。每次到他家裏,他都拿很多好吃的給我,臨走還要大包小包地帶一大堆給我,我不要的話他就會生氣。因為我一直“幹爺幹爺”地叫他,他有時也會跟我半開玩笑地說:“別叫我幹爺了,越叫我越幹了!”或者直接問我:“我是你幹爺,誰是你濕爺?”我也只是笑,並不知道怎麼回答。

耕牛

黃牛這種大牲口,村裏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養了,然而幹爺卻一直養著,沒人知道幹爺是怎麼想的。早些年,每到農忙時節,幹爺還會給別人家犁犁地,拉拉東西,可這些年,很多人都買了農用車,種莊稼全都機械化操作,也就只有幹爺還是用他的牛犁地,過著原始的農耕生活。幹爺是個閑不住的人,在渭河邊種了一大片花生、紅薯,每年的收成並不好,可他每年都種。等忙完了地裏活,還要給牛割草,牛這家夥“飯”量美著呢,滿滿一架子車的草經不住幾天吃,但幹爺從沒讓他的牛餓著一天。

掛面

幹爺是個懂手藝的人,掛面是幹爺的拿手活。每到快過年的時候,人們就提著大袋小袋的面粉往幹爺家裏趕,請幹爺給他們掛面。幹爺按照來人的先後次序分別編號,把日程排得滿滿的,然後不分早晚地和面、揉面、盤面、掛面、晾面。幹爺掛的面,又細又勻,煮過後特別筋道,用來做家鄉的臊子面,那個香啊簡直妙不可言。

除此之外,幹爺還精通“降妖除魔”的本領,名聲在村裏也算是響當當的,家裏供奉著神壇神位,香火不斷。誰家要是有個什麼病啊災啊的,便都去請幹爺。幹爺掐指一算,就知來人所求之事有幾成可行,然後會開出一些奇怪的條件,要來人回去準備。我小的時候就親眼見過幾次幹爺伐神的情景,那場面即便是今天想來也有幾分害怕。伐神的時候,幹爺口裏念念有詞,聲音也變得很古怪,一會兒跳到炕頭一會又蹦到地上,手舞足蹈,然後瞇著眼換了一個聲音似地解答周圍人的問求。最後眼睛一閉打兩聲呼嚕,醒過來,竟然不知剛才的事情。而所有這一切,在我幼小的心靈看來是多麼神奇的一件事啊,以至於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都以一個有神論者自居。

幹爺常常對我說,多做善事,老天爺會看在眼裏的。盡管後來我漸漸成長為一個無神論者,也曾一度對幹爺的行為十分排斥,但這句話我卻一直記在心間。幹爺給別人祈福驅病,我本以為像幹爺這樣的人,老天會多一些眷顧的,可是誰曾想:幹爺卻終究沒能逃過命運的捉弄。

幹爺的大兒子幾年前患肺癌,留下老婆和兩個兒子,年僅五十就走了。因為事發突然,親人都瞞著幹爺,不讓他知道。埋葬的隊伍路過幹爺家門口的時候,悄然無聲地過去了。事後近一個月,幹爺才知道了真相,每天晚上都會躺在炕上默默地哭,每天夜裏都會夢見大兒子叫他。

土墻

然而沒過多久,二兒子在拆房時,墻倒了,人被壓在土墻下。那時幹爺還有病在身,行動並不靈便,慌亂中連滾帶爬,硬是用手把二兒子從土堆裏刨出來了。二兒子的命是保住了,但也在醫院裏躺了很長時間。

今年春節時我去看幹爺,幹爺告訴我,不久前自己摔了一跤,摔斷了三根腳趾,走不了路,基本上整個冬天一直在炕上坐著。其實幹爺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他大兒子的兩個孩子,家裏還欠著一屁股債,弟兄倆現在卻鬧著要分家,都不願意管他爹生前看病借的外債。說話的時候,幹爺一邊用手撥弄著他的旱煙鍋,眼裏倒是很迷茫。

三月的一天,家裏打電話告訴我:幹爺去世了。一時之間我還很難接受這個噩耗,寒冬都已過去,春天已經來臨,似乎這人間的大悲大痛幹爺都用他瘦弱的身軀頂住了,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幹爺卻突然走了呢?我的心裏一時難以說清的苦,就像是百味雜陳。而此時我更願意相信:幹爺是得道升天,駕鶴西去,他一定在天上的某個地方默默地保佑著這塵世的眾生平安幸福。

(2009年3月20日完於西高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