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帶棗的花糕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組

作者 | 黃瓜汽水

策劃 | 木子童

題圖 | unsplash

本文首發於虎嗅年輕內容公眾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裏,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前段時間,微博上流傳著這樣一則段子,把大夥兒都逗笑了——

北京力爭5年內晉升“美食之都”。

短短一行字,卻體現了一絲黑色幽默和荒誕。

大夥兒調侃起北京來都挺逗的。

“在北京吃美食最快捷的方法:打車去機場,坐兩個小時飛機前往廣州。”

在北京美食推薦的微博底下,你經常會看到一些苦中作樂的評論:

“家人們,北京美食可太多啦,什麼肯德基、麥當勞、宜家、沙縣小吃、安徽板面......”

比起幾年內能建起美食之都,顯然,更急迫的問題是,北京什麼時候能脫貧,把“美食荒漠”的帽子先摘下來。

別的不說,先從美食荒漠Top1的寶座上下來歇會兒。

北京在“美食荒漠”排行榜一騎絕塵。圖源:DT財經

為了弄明白北京到底是不是美食荒漠,這次,我們讓北京本地人和外地北漂坐在一起聊聊——北京,到底好不好吃啊?

北京真的是美食荒漠嗎?

vol. 166

主播:黃瓜汽水、木子童、渣渣郡

錄制、剪輯:CC

聊完這期節目我發現,在北京人眼裏,北京的美食可圈可點,縱橫古今,浪漫且詩意;而在外地北漂眼裏,他們感受到了“北京食物的下限”,可能是一頓失望的外賣、一次不符合預期的打卡、一次大打折扣的體驗。

總而言之,北京確實沒有多好吃,但也並非絕對的荒漠。

既然要討論美食荒漠,那就要先分清楚北京菜到底是什麼。

在南方菜占多數的八大菜系裏(魯、川、粵、蘇、閩、浙、湘、徽),京菜並沒有位置,甚至泛華北地區的飲食都是失語的。華北地區的飲食有一個共同的始祖:魯菜,黃河流域烹飪文化的代表。沿襲了魯菜鹹鮮濃厚的韻味,北京食物給許多外地人的第一印象大多是:口重、濃厚、太鹹了。

嚴格來講,北京飲食可以分為宮廷菜和平民小吃。但畢竟,人均上千的仿膳不是北漂們日常能接觸得到的。所謂的北京美食荒漠,也許對每天品嘗幾十個菜的乾隆和慈禧來說不成立,但對北漂而言,是實打實的飲食之苦。

1980年的日本紀錄片《中國之食文化》,記錄的北京著名仿膳菜,圖源B站。

首先,北京的平民小吃,是一套已經被主流淘汰的味覺。

在北京探店打卡攻略裏,最常見到的當地食物是:黑窯廠的糖油餅、宮門口饅頭店的糖花卷、隱藏在胡同深處的面茶、小腸陳的鹵煮、鼓樓一拐彎的炒肝兒。而甜品集中在富華齋餑餑鋪、稻香村的點心匣子、護國寺小吃店的炸咯吱。

相信你也能看出來,這些小吃不是下水,就是碳水,熱量不低,口味很重。

圖源:小紅書

和南方代表廣東省的精致早茶比起來,北京小吃黑乎乎、皴巴巴的外貌不怎麼好看,左拍右拍都拍不出好看的打卡照片。適口性也不友好,吃起來也總是糊嗓子眼,作為地方特色來說,和成都長沙廣州的小吃比起來,傳播度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最有共鳴的例子就是豆汁焦圈兒——這個連北京年輕人都不太容易入口的小吃。對於外地人是噩夢,但對於本地人來說,只有大口喝才能品出香味兒,在短視頻平臺上,有位老太太甚至每天要用暖壺裝一大瓶痛飲。

燒餅夾油條,噎挺;面茶,難以下咽;炒肝兒,莫名奇異的味覺體驗;鹵煮,太鹹了。本地人總是勸慰外地人:“嗨,多吃幾次你就習慣了”。但這不是對一道美食的評價,更像是對口味的妥協。

鹵煮,圖源大眾點評

北京人@渣渣郡說,在物產匱乏的年代,百姓的味覺註定是尋找一種“肉的替代品”。既然拿到的是不新鮮的食材,那就要想辦法做得更好入口。鹵煮和炒肝兒之所以生命力旺盛,就是遠去的時代的一種側寫——刻在基因裏的對肉味的追求。

高油、高鹽、濃醬,註定讓平民小吃的口味門檻更高,甚至只屬於老一代北京人。@渣渣郡告訴我們,想要找到純正的老北京味兒,得去五環外瞅瞅,因為土著可在市中心開不起店了。

那市中心的店,能滿足廣大社畜的口味嗎?顯然還是差點意思。

連鎖店和工業化飲食摧毀了許多北漂對“簡簡單單一頓飯”的期待。996社畜走在深夜10點的下班路上,很難在外賣軟件上找到一家暖心暖胃的小店,除了千篇一律的料理包,就是看一眼就會拉肚子的小燒烤。

沙縣,社畜的深夜食堂

而北京飛速的城市化進程,讓樓下的小店、街邊的地攤兒加速度消失,正所謂“五環內,煙火氣難覓”。偶然在雙井橋洞下看到三輪車賣臟串,就能讓人狂喜良久。

北京這座城市實在太大了,如果你身居朝陽想去海澱找館子,除非做美食博主,否則很難成行。就算是在附近下館子,地圖也總是會顯示大於4公裏的距離。沒有代步工具的北漂們,加班之後要麼把外賣軟件刷到底,要麼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一桶泡面或者關東煮果腹。

打個比方,如果我要去著名的“砂鍋居”吃一頓,我就要面對13公裏的路程,而這在北京算不上一段遠路。

這也是為什麼,北漂總是被刻畫成全國最慘的在外務工人員。苦於房租,還苦於吃不到美味熱乎便宜的飯。

就連北京本地人@木子童的私藏美食List,也總是寫不滿。除了全國連鎖店之外,很難看到北京本土誕生一家人人都愛的館子。這讓人不免有些遺憾。

北京美食荒漠並不是剛誕生的概念。在“吃”這件事上,北京已經挨罵很多年了。

除了味道和視覺上不能滿足所有人,還有一個隱藏的原因是,文人墨客們把故都飲食寫得太妙了,這一下就拉高了全國人民的期待值。然而成年後來到北京,才發現濾鏡碎得措手不及。

不是食物的味道變了,只是缺了當時的妙筆,如今誰也別想在大眾點評和小紅書上找到這樣的美食點評。

高中時讀老舍的《駱駝祥子》,我跟著祥子一起,對著剛出鍋的豆腐腦咽口水:

歇了老大半天,他到橋頭吃了碗老豆腐:醋,醬油,花椒油,韭菜末,被熱的雪白的豆腐一燙,發出點頂香美的味兒,香得使祥子要閉住氣;捧著碗,看著那深綠的韭菜末兒,他的手不住的哆嗦。吃了一口,豆腐把身裏燙開一條路;他自己下手又加了兩小勺辣椒油。

《中國之食文化》,圖源B站。

《駱駝祥子》寫喝豆汁:

天完全亮了,屋中冷清清的明亮,二人抱著碗喝起來,聲響很大而甜美。誰也沒說話,一氣把燒餅油鬼吃凈。

《中國之食文化》,圖源B站。

看梁實秋的《雅舍談吃》,又把北京吃食拔到了新高度。

想了七八年,勝利還鄉之後,一個冬夜,聽得深巷賣羊頭肉小販的吆喝聲,立即從被窩裏爬出來,把小販喚進門洞,我坐在懶椅上看著他於暗淡的油燈照明之下,抽出一把雪亮的薄刀,橫著刀刃片羊臉子,片得飛薄,然後取出一只蒙著紗布等羊角,撒上一些椒鹽。我托著一盤羊頭肉,復鉆進被窩,在枕上一片一片的羊頭肉放進嘴裏,不知不覺的進入了睡鄉,十分滿足的解了饞癮。

寫炸灌腸:

後門橋頭那一家的大灌腸,是真的豬場做的,遐邇馳名,但嫌油膩。小販的灌腸雖有腸之名實則並非是腸,僅具腸形,一條條的以芡粉為主所做成的橛子,切成不規則形的小片,放在平底大油鍋上煎炸,炸得焦焦的,蘸蒜鹽汁吃。據說那油不是普通油,是從作坊裏從馬肉等熬出來的油,所以有這一種怪味。單聞那種油味,能把人惡心死,但炸出來的灌腸,噴香!

寫北京一年四季的吃食:

開春吃春餅,隨後黃花魚上市,緊接著大頭魚也來了。恰巧這時候後院花椒樹發芽,正好掐下來烹魚。魚季過後,青蛤當令。紫藤花開,吃藤羅餅,玫瑰花開,吃玫瑰餅;還有棗泥大花糕。到了夏季,“老雞頭才上河喲”,緊接著是菱角、蓮蓬、藕、豌豆糕、驢打滾、愛窩窩,一起出現。席上常見水晶肘,坊間唱賣燒羊肉,這時候嫩黃瓜,新蒜頭應時而至。秋風一起,先聞到糖炒栗子的氣味,然後就是炮烤涮羊肉,還有七尖八團的大螃蟹。

寫日常吃喝的甜食:

北平“酸梅湯”之所以特別好,是因為使用冰糖,並加以玫瑰木樨桂花之類。信遠齋最合標準,沿街叫賣的便徒有其名了,而且加上天然冰亦頗有礙衛生。賣酸梅湯的普通兼帶“玻璃粉”及小瓶用玻璃球做蓋的汽水。“果子幹”也是重要的一項副業,用杏幹柿餅鮮藕煮成。“玫瑰棗”也很好吃。

冬天賣“糖葫蘆”,裹麥芽糖或糖稀的不太好,蘸冰糖的才好吃。各種原料皆可制糖葫蘆,唯以“山裏紅”為正宗。其他如海棠、山藥、山藥豆、杏幹、核桃、荸薺、桔子、葡萄、金桔等均佳。

民國時,北京還流行叫外賣“盒子菜”。老舍就愛“叫盒子”:

有一次菊花盛開,老舍請好友來賞花,到吃飯的時候,只見一個老夥計提著兩個大食盒走進院來。這種大食盒足有三尺直徑,呈扁圓狀,內分格。打開蓋一看,裏面分裝著火腿、臘鴨、醬肉、熏雞、小肚,都切成薄片,很是精致。

梁實秋也叫過盒子。

“除了專門賣鴨的餐館如全聚德之外,是由便宜坊(即醬肘子鋪)發售的。在館子裏亦可吃烤鴨,自從宣外的老便宜坊關張以後,要以東城的金魚胡同口的寶華春為後起之秀。在家裏打一個電話,寶華春就會派一個小利巴,用保溫的鉛鐵桶送來一只才出爐的燒鴨,油淋淋的,燙手熱的。附帶著他還管代蒸荷葉餅蔥醬之類。他在席旁小桌上當眾片鴨,手藝不錯,講究片得薄,每一片有皮有油有肉,隨後一盤瘦肉,最後是鴨頭鴨尖,大功告成。主人高興,賞錢兩吊,小利巴歡天喜地稱謝而去。”

@木子童就吃過梁實秋筆下的“溜黃菜” ,黃菜其實就是雞蛋,是因為曾經的北京城裏太監多,要避諱“雞蛋”二字。這道菜用豬油把蛋黃“溜”成糊狀,再加入荸薺丁,最後撒上火腿丁,用調羹舀著吃,是她和梁實秋都愛的美味。

但對於外地人,吃不到溜黃菜不說,在大量名不副實的水軍評價裏,能火眼金睛尋覓一家靠譜的北京館子,要搭進去大量的時間成本和試錯成本。為了不踩雷,只能把目光集中在牛街的涮羊肉、四季民福的烤鴨、後海的烤肉季,這些為數不多的穩定選擇上。

著名的烤肉宛,《中國之食文化》,圖源B站。

結局往往就是,如果按圖索驥,最後吃進嘴裏的難以下咽,經歷了一場莫名其妙、大失所望的味覺冒險,大喊一聲:就這?

我們對它過於期待,或許也是北京一直被詬病美食荒漠的原因之一。

尷尬的是,能為北京美食正名的,恰恰又不是北京當地的吃食,而是名聞遐邇的駐京辦。

在北京當地的探店攻略裏,各個省份的駐京辦,就能幫北京的美食博主完成一半的kpi。

宜賓招待所的燃面和李莊白肉,讓嗜辣的年輕人紛紛大排長隊,甚至榮膺北京的大眾點評必吃榜。

圖源:大眾點評

吉林駐京辦的雪衣豆沙和鍋包肉,又讓東北孩子們紛紛落淚。

圖源:小紅書

廣西駐京辦的螺螄粉和鴨腳煲,聞著味兒就去了。

圖源:小紅書

除了容納各省的口味,全世界的美食其實也不難找。

越南的Pho河粉、莫斯科餐廳的罐燜牛肉、安妮意大利餐廳的海鮮意面......

圖源:大眾點評

北京本地吃食在全世界美食面前,顯得愈加無力了。

它最大的問題就是,對年輕人來說沒什麼極致的吸引力,更接近一種對傳統飲食的探秘。在傳統小吃店門口排隊買熟食的,往往也是上年紀的老人們。說起“老北京”,年輕人的第一反應不是好不好吃,而是“咱老北京一睜眼就是這一出兒”的抖音段子。

尷尬的北京,就這樣穩穩地戴上了“美食荒漠”的帽子。冤嗎?難吃的城市多了,為什麼偏偏北京的美食荒漠化排第一?

就是因為這裏要容納比其他城市更多的“嘴”,這些“嘴”來自五湖四海,眾口難調。而恰好,北京不是一個以美味著稱的地方,吃一頓滿意的飯也並不便利。

如果哪一天,加班到深夜的社畜,能在樓下喝上一碗滾燙的小餛飩,能放寬心地走進一家街邊的小店大快朵頤——

那也許這片美食荒漠上,就能出現一片綠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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