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弄壞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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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剛有一位朋友,說要以少年彭於晏為樣板間立誌減肥。她還專門給我發了彭於晏高中時代的照片,說真的,我沒敢信。以下就是她發來的照片。

不過她今天發短信來,說放棄了。原因是,剛看彭於晏新片《熱帶往事》,人家彭帥又暴瘦了32斤。用她的話說,終於明白什麼叫瘦成一道閃電,而她,只能做球形閃電。

這位朋友給我發信息的時候,我也正在看《熱帶往事》。和她看顏的切入點不同,我是奔著這部電影的可能性而去的。畢竟,這部寧浩監制、溫仕培執導的《熱帶往事》已先聲奪人,擒拿過柏林電影節天才項目市場單元——VFF創投大獎,並入圍了第74屆戛納電影節特別展映單元。

2016年9月,壞猴子影業對外宣布 “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除了路陽因《繡春刀》嶄露頭角,其他都是新人,包括這部《熱帶往事》的導演溫仕培。寧浩給這位影壇新宿的評價是:“我覺得溫仕培導演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審美腔調,他自己的那一套審美是非常完整,而且非常有魅力,他寫的東西也好,綜合的能力。”

在溫仕培之前,申奧導演處女作《受益人》搭乘“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成功上位,這部由大鵬、柳巖和張子賢等主演的劇情片不僅收獲了口碑,還接連拿下了長春電影節和金雞獎“最佳導演處女作”。而2.19億的票房,對一部新人新作來說,也算不錯的業績。

作為“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的又一力作,寧浩這一次選擇做溫仕培的升空火箭助推器。而溫仕培也不負寧浩的厚愛,《熱帶往事》早前在戛納和柏林電影節先聲奪人,尤其擒拿的柏林電影節天才項目市場單元——VFF創投大獎,是此前華人未能涉獵的處女地,可見國際視野下溫仕培的無限可能。

《熱帶往事》講述的是一個關於意外與救贖的故事。彭於晏飾演的王學明因為一次意外車禍負疚,一而再地接近受害人妻子,他一次次要說出真相,卻又一次次欲言又止。更讓王學明意外的是,案子另有隱情,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他,被卷入另一個危險的渦流。

個人以為,柏林電影節VFF創投大獎對《熱帶往事》情有獨鐘,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故事層層推進,是個套娃式的案中案,人物在反轉加遞進的雙螺旋結構中一步步上升,構思非常精巧。二是它微觀人性的視角,把人物揉碎了再重新捏合,近乎顯微鏡似的人性解剖,讓這個故事創意贏在了起跑線上。

影片采取碎片化敘事。上來就抖出了監獄和車禍兩大非線性場景,讓人誤以為個中有因果關聯。隨著劇情的深入,跳躍的時間線越發讓人浮想翩翩,也給予故事人物更多的可能。人物一次次回到時間的原點,或一次次在不同時間回到原地,而每一次都抖落出更多的信息,最後勾畫出故事另一個意外的走向。

這是典型的沈浸式電影。導演采取了華語犯罪類型片中,比較少見的嫌疑人視角敘事,這樣的好處不僅有利於人物的刻畫,還不怕劇透。王學明的第一視角與觀眾心理同步,觀眾不知道王學明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更不知行為後果,王學明亦然。換句話說,觀眾是帶著主人公同步的疑問進入故事,並跟著他的情緒生發著微妙的變化。

影片在影像和風格上頗有建樹。導演腦洞大開,臨場想出了用絲襪做濾鏡的怪招,制造出了某種復古而又虛實難辨的效果。有過重大事故體驗的人都知道,人會處於某種亢奮不安的波動中,周遭一切被放大,時間被拉長,空間變得深邃,一切的感知深切而又顯得不真實。溫仕培巧妙地用一個絲襪,把文學和感官上的通感,落實到視覺體系中,讓視覺直接導入體感。

影片的另一大影像通感,是它營造的燥熱和黏膩。片名《熱帶往事》,故事發生地放在南方,王學明從那個意外的夏夜出發,臉上和身上始終沒有幹爽過,汗水、血水以及其他油膩膩的分泌物混雜其間,直到他從監獄的陰影中跑進自由的陽光裏。空調被弄壞後的梁媽,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吹著電扇還在嫌熱,她抓住電扇不讓搖頭的動作,凸顯著她內心的不安與躁動。

影片充盈著燥熱、慌張、神秘和疲憊。通篇下來,就像是一個汗蒸桑拿室,演員的每一個毛孔都打開,人物的情緒止不住地從毛孔中湧出。情節的每一次遞進和反轉,都像是在給滾燙的石頭澆水,呲啦呲啦蒸騰起熱浪,給人物以新一輪的蒸烤。人物的出口只有一個,那就是把內心淤積的毒素統統排出,靈與肉才能得以釋然。

從演員配置上,可看出寧浩對溫仕培及其《熱帶往事》的愛護。彭於晏、張艾嘉、王硯輝、章宇、姜珮瑤的主演陣容,放在成熟導演的電影項目,也是杠杠的實力派陣容。

《熱帶往事》中彭於晏和姜珮瑤是一對,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彭於晏和張艾嘉這組“忘年搭”在調制故事的化學效應。王學明起初以空調維修之名登堂入室,看似是主顧關系,實為施害人與被害家屬關系。施害人重返犯罪現場,這在犯罪心理學上是高概率事件,類似的情節經常在影視作品中出現,比如韓國電影《殺人回憶》。然而施害人以救贖之念接近受害人家屬的,還比較稀罕。正如王學明自己所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做,而後來的情節明示,他內心希冀道出真相並尋求諒解。

這就涉及到影片的一個主題,即一個人如何去直面不堪過往,並擁抱陽光。王學明車意外禍屬於無心之過,但藏屍滅跡就是另一層法律關系了。人在年輕或高壓狀態下難免犯錯,有時不敢面門,有時選擇逃避,結果導致更嚴重的惡果。但生而為人,就應該有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的勇氣,並努力去彌補和救贖。這和某些教義上的懺悔與救贖異曲同工。

但導演並沒有止步於此。在王學明和梁媽之間,導演兼顧了人性的復雜面,在救贖的主旨下,揉進了窺私、獵奇的本能,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這並不是張艾嘉與“小鮮肉”的第一次曖昧,在賈樟柯的《山河故人》中,張艾嘉和董子健曾有過一段電光火石。當然,溫仕培還是知道分寸的,他追求的是某種“回甘”的知味,並沒有邁步雷池。導演溫仕培將這種私人化的表達或訴求稱之為“余味”,這在類型片裏顯得相當與眾不同。

張艾嘉是兩屆金像和兩屆金馬影後,每一部作品的表演都不遺余力。這一次她對人物的拿捏於無聲處見驚雷。沒有大開大合的情緒渲染,除了一個抓住電扇的情緒性動作,別無其他。但她在對手戲面前的,每一個微表情都有潛臺詞。他對王學明的善意、曖昧和警惕等,都似不經意間自然流露,動作的節奏和表情的給出,都恰到好處。

梁媽並不是一個簡單而平面化的受害人。她對丈夫失蹤的找尋,和對丈夫的死,完全是兩種態度。我的猜測是,因為臨走前的吵架,對丈夫的失蹤抱有愧疚,當得知丈夫身亡的原因,似乎又有某種意料之中決絕與釋懷。以她認屍的戲為例,保持距離瞄了一眼,簡單地給了警察一句“是他”便轉身離去,半秒都不多給。和一個關系不和諧又斬不斷理還亂的人同床異夢,是一種非常復雜而微妙的情感,導演和演員對此點到即止。

導演用兩種場景的反差來勾勒人物內心的波瀾。一個是在眾人面前的不悲痛,一個是獨處時的泣淚與絕望。梁媽的不悲痛,讓王學明頗感意外,尤其在探望她的姐妹面前,公開表示不想哭,眾人的慰問顯得多余而尷尬,這恐怕也是王學明繼續跟蹤她的動因之一。至於她的絕望,只用了一場戲,要不是王學明偷偷投石打斷,她已經沈河了。

說回到開篇提及的減肥勵誌模範少年彭於晏,話說他這一次又暴瘦了32斤。一米八二的大個,從157斤速降124斤,達到了他大學期運動減肥後的最低值。這一次他不再以塑型變帥為目標,而是追求人物飽受精神折磨的撕裂感。為此,他提前半年食素科學減重,開鏡前又強化減脂,總算把自己折磨得形同枯槁。

世界電影史上,出過不少暴瘦勞模。比如克裏斯蒂安·貝爾,曾為《機械師》暴瘦60磅;比如馬修·麥康納,曾為《達拉斯買家俱樂部》掉磅30斤;比如小李子,曾為《荒野獵人》瘦得滿面風霜;比如艾德裏安·布洛迪,曾為《鋼琴師》暴瘦到61公斤……除了暴瘦,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都因為角色的投入而獲得奧斯卡小金人。

彭於晏作為華語電影為數不多的健美型男之一,此前已經修得一身令人羨慕嫉妒恨的腱子肉,並俘虜了萬千粉絲的厚愛。憑借這身腱子肉,他成為林超賢一系列動作片的禦用演員。不過他並不滿足於動作片,在張一白的青春片,許鞍華的文藝片,姜文的電影,韓寒的跨界之作中,兩岸三地,各年層導演,各種類型片裏他都能打通關。

彭於晏也可以說是青年一代的演員勞模。早在十年前出演《翻滾吧!阿信》時,就曾為體操角色封閉練習三月,每天進行十二小時的體能訓練以及體操動作練習。為了塑造運動員體格,他每天堅持按照營養師的食譜進餐,不占一丁點油、鹽,全靠水煮菜充饑。他的運動員身材,就源自於此。

這一次彭於晏為了飾演空調修理工,專門找了一位從事了大半輩子空調維修的技術人員拜師學藝,看圖紙、量尺寸、扛氣瓶,全都認真學過。在掌握了手語、體操、衝浪、泰拳、鎖技、巴西柔術、海豚訓練、虎鶴雙形拳、專業自行車等之後,彭於晏又把自己修煉成了空調維修工。

演什麼就把自己變成什麼,以前有個名字叫體驗派。想當初第四代導演吳天明拍攝《老井》,先把張藝謀丟深山裏扛了幾個月一百多斤一片的大石板子,拍攝《沒有航標的河流》時更狠,先讓一眾演員去河排上訓練三月,曬成爆皮泥鰍,個別曬不黑的,就比別人多曬,直到曬得渾身水泡。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和角色貼合。之前不少人感嘆體驗派的絕招在影視圈“失傳”了,沒想到在年輕一代的彭於晏身上得以薪火傳承。

十年之間,青年勞模彭於晏多次獲得金像、金馬、大眾百花等獎項提名,但一直未獲表演大獎加冕。這一次導演對彭於晏的打造,可以說直奔各大獎項而去。海量的特寫鏡頭,無死角的微表情挖掘,內心戲的調度,潛臺詞的鋪陳,情緒的爆發,以及最後的釋然,都調度得細膩而真實,將彭於晏的表演維度又提升了一級天花板。

對彭於晏來說,這就是一部情緒電影,通篇沈浸在某種情緒裏。從正敘的突發車禍,開始的蒙、驚慌和不知所措,到以維修工身份潛入受害人家時的負罪感和心口難開,再到得知受害人死因以及見錢時的復雜,再到槍林彈雨的逃亡和無處可逃的爆發,王學明的心率和情緒都在一個高峰值上跳動,進而給觀眾帶來沈浸式的情緒體驗。

電影最後用了一個長鏡頭,王學明從監獄走出,穿過相擁的人群,兀自走到陽光下。他笑了,跑了起來,背景是影像大忌、“爬格子效應”的馬賽克瓷磚,結果跑出了穿行二維世界的效果。這個鏡頭讓我想起了特裏弗自傳式處女作《四百擊》,我們不知道少年的路在何方,只知道他最後奔向大海。我們也不知道王學明的未來之路何在,但我們知道,他奔跑在陽光裏。

這一次,他的臉上是幹爽的,不再燥熱、慌張、神秘和疲憊。他走出了桑拿間,釋然了,獲得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