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沐源 編輯|燕子
秋日的暖陽照曬著母親的院落。午後的栗子樹掛滿枝頭，迎著秋陽炸開，啪！啪！啪的落了一地。以前來到母親家，她總要攆著我和我的孩子去屋後拾栗子。然後點著柴火在給我們煮秋天的第一鍋栗子吃。總本以為秋天最浪漫的事是“有人送我的第一杯奶茶”。陪伴母親的這些日子，她不吃不喝不說話，才明白原來秋天最浪漫的事是：曾經能說能走的老娘給我煮秋天的第一顆栗子吃。
母親臥床十幾天了，大小便不能自理，也大便不出來，用盡所有的辦法也不能解決她的痛苦，最後我用手幫她摳出來，硬的像一塊塊小石頭。可憐幹凈利落一輩子的母親，讓病痛折磨的啥也不在乎了。只要有客人來，她就掀開被子讓別人給她揉捏，因為她渾身難以想象的疼痛，需要借助外力來減輕一點點的痛苦。抗癌一年多，放療，化療，靶向治療全都用了，最後還是沒能讓她減輕痛苦。她頭發掉光了，骨瘦如柴，斷斷續續的清醒，扯著沙啞的嗓子喊疼。疼痛已經讓她流幹了淚水，磨去了耐心和勇氣，清醒的時候，她怕拖累兒女幾次找農藥自殺，每回看到她疼得扭曲的臉龐，兒女更是鉆心的疼。從不信神的我們，燒香拜佛祈求神靈能幫助母親減輕痛苦少受點罪，每天好好吃上一點飯菜，也算是兒女盡一點微薄的孝心。
斑斕的秋色一片片展現在眼前，涼涼的秋風吹落房前屋後的樹葉鋪滿了母親的小院。父親去世十年了，母親一個人生活在這個小小的院落裏，形影單調孤寂落寞。偶爾樹葉莎莎落地的聲音驚擾著母親，她習慣性地努力睜開眼睛看一眼曾經陪伴她的一個人的院子還有讓她能聽到一點動靜的樹葉落地聲。病魔如同這毫不留情的瑟瑟秋風讓母親的記憶和語言功能一天天在退化，一個月的時間母親已經完全不會說話表達，失去知覺的手和腳浮腫得讓人心疼。眼神迷離的母親喊不出疼了，也許再怎麼鉆心的疼痛，她也感覺不到了。有次餵她吃飯的時候，三歲的小侄女急得大聲喊著：“奶奶，奶奶你學我的樣子，張大嘴巴啊，啊，啊……”母親卻突然擡起手把手裏小侄女塞給她的薯片，放到小侄女的小嘴裏。全家人落淚，母親的內心深處是舍不下心愛的孫女的，小孫女一遍遍的喊奶奶喚醒了她對親情的記憶，她想努力地撐著活著。
村裏的左鄰右舍我的叔叔，大爺，大娘，嬸嬸每天輪流來家裏和我們做伴，輪流給母親送水餃，骨頭湯，雞蛋牛奶……即使母親吃不下他們也堅持送，即使母親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們，他們也堅持和母親聊天。讓母親早點好起來去看看地裏的玉米花生都收成了，蘋果院裏的果子紅了一大片，山上的山楂樹柿子樹結滿了果子像燈籠一樣喜舍個人。地裏的谷子熟了鳥也多了起來，瞅著人不在就來偷吃谷子，你快好起來咱們帶上茶一起去看谷子嚇唬鳥去。他們告訴母親的秋天多好啊！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母親愛她的土地，勤勞樸實的她更盼著秋收。可是此時母親再也感覺不到了，在這個季節裏她昏迷了。我的鄉親我的親人他們用最樸實的語言感動著母親，激勵著她能聽懂他們的話，想起來忙秋這一件農人的大事，讓母親能恢復點記憶哪怕和他們拉拉家常也好啊！
母親門前的河水清清涼涼的，數不清的魚兒圍著水草遊來遊去。我常常來給母親洗衣服，舍不得打擾它們的自由嬉鬧，就靜靜地看著它們，心情也好了很多。有次端著沒洗的衣服回家，把河裏有好多魚告訴了弟弟讓他抽空也去看看，想著能轉移一下弟弟沈痛的心情，畢竟他是家裏的頂梁柱。一會的功夫四十多歲的弟弟渾身濕漉漉的還滴著水，手裏抓著兩條大魚朝著我笑：中午給咱娘燉魚湯喝。我氣憤又感動。想起了母親愛吃榴蓮的事，弟弟和弟媳讓大侄子教他們從網上買了榴蓮樹種在自家的地裏，天天施肥拔草期盼著它能給母親結榴蓮吃。可是這世上有多少期待終究是一場辜負啊！
我的親人和鄉親永遠不會有那麼多華麗的語言，甚至沒有太多的話，他們內心的善良和真誠都用行動表達出來了。我愛他們，愛我的家鄉和親人，陪伴母親的這些日子裏是他們的默默陪伴和細心安慰，教會了我勇敢面對困難的勇氣。與他們在一起內心永遠親切，安靜，自然。
秋天這麼好，給母親買了一身紅色的秋衣秋褲，洗了，爬到屋頂曬在秋陽最好的瓦片上，多給母親一些暖陽吧！早晚的秋涼別寒了母親的腿和腳，讓她在秋夜夢中聞到太陽 的味道，如果病痛能停止一點點時間折磨她，就讓她感受一點點女兒帶給她的這微不足道幸福吧……
作者：郭建榮筆名沐源。中國共產黨黨員，山東作家協會會員，淄博沂源青年作協理事。《望月文學》特約作家十佳作家。《思維與智慧》特約評論員。全國書香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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