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站在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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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元和年間,豫章郡有個非常富有的人姓謝,他雖然家財萬貫,但是為人低調,平常只會老老實實做自己的生意,從不炫耀露富。

謝員外的妻子早就亡故了,他只有一個女兒叫謝小娥,剛剛八歲。

小娥年齡雖小,但是身體壯實,像個假小子,謝員外就早早地把女兒許配給了歷陽的一個很講義氣的男子,叫段居貞。

段居貞不僅為人豪爽仗義,朋友滿天下,而且還和謝員外一樣是個生意人,謝員外覺得女兒將來嫁給他,也算有個好歸宿。

謝員外將小娥許配給段居貞後,兩家的生意合成了一家,用同一艘大船拉貨做生意,來往於吳楚之間。

兩家的兄弟,子侄以及仆人們合起來大概有幾十個人,都在大船裏吃住。

他們的生意一直順順利利,兩家也賺了個盆滿缽滿,這艘豪華大船漸漸地在江河上威名遠揚,引人註目,那些經常來往於江上的人都知道那艘大船是謝家的。

時光飛逝,幾年時間很快過去了,小娥十四歲這一年,和段居貞成了婚。

小娥和段居貞成親還不到一個月,他們全家就一起坐船出海做生意去了。

這一天,他們的大船剛剛行到鄱陽湖口,就被幾只江洋大盜的船團團圍住,為首的兩個強盜率先跳上他們的大船,一刀一個結果了段俠士和謝員外的性命。

隨後,其它強盜也紛紛跳上大船,又殺又搶,謝段兩家的家人及仆從都在船上,躲也沒處躲,只能任強盜掠殺,就算有那僥幸跳入江中逃命的,不是被強盜拉出來殺了,就是淹死了,還好小娥機靈,她趁強盜劫殺他人時,快速抱著船櫓跳到了江裏,逃過了一劫。

強盜們把大船中的金銀財寶席卷一空後,棄船而去。

話分兩頭,小娥在江水中隨波漂流,正恍惚之間,可能是神明顯靈,也可能她命不該絕,竟有一只漁船泊在了她身邊,船上的漁人夫婦看見江中有人溺水,趕緊伸手把小娥拉到了他們的小船上。

漁民夫妻把小娥救到船上一看,原來是個女子,摸了摸她心口,還有熱氣,夫妻倆知道這女子還有救,就馬上拿來幾件破衣服換下了小娥身上的濕衣服,讓小娥躺在船艙休息。

沒過多久,小娥嘴裏吐出了幾口江水,漸漸清醒過來,她見自己躺在一個漁船中,忽然就想起來自己父親和新婚丈夫以及其他家人和仆從們被害的悲慘經歷,不覺悲痛至極,放聲大哭起來。

漁民夫妻聽見小娥悲哭,趕緊詢問緣由,小娥就把謝家人盡數被江上強盜所害,財物盡數被搶的經過說給了漁民夫妻。

漁民夫妻倆聽了後,相當悲傷,原來是因為謝老爺和段居貞平時為人俠義心腸,這對漁民夫妻也曾受過他們的恩惠,當他倆知道小娥是謝家的小姐後,就把小娥留在了他們船中,好生幫小娥調理身體,沒過幾天,小娥就感覺身體好多了。

小娥是個聰慧明事理的人,她知道漁船上生意淡薄,不忍心一直麻煩漁民夫妻,等她身體和精神剛恢復好一點,就感謝了漁民夫婦的救命之恩,告辭上岸自謀生路去了。

小娥自從告別了漁民夫妻,就沿途要飯為生,這一天,她來到了上元縣,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妙果寺。

此寺是個尼庵院,住持叫悟凈,她見小娥聰明伶俐,卻遭遇如此橫禍,不免心生哀憐,就好心收下了小娥做徒弟,讓她有個安身之處。

小娥此時孑然一身,再無牽掛,心裏也願意出家皈依佛門,只是她父親和丈夫的大仇未報,她還不能出家,她就和悟凈師父說:我大仇未報,不敢剃度落發,我願先帶發修行,等日後再做打算。悟凈師父聽了,點頭贊同,從此,小娥就白天在外邊乞討,晚上回寺裏住宿,晨昏跟著悟凈師父佛前打坐修行,同時心裏默默祈禱殺父夫的強盜得到報應。

有一天夜裏,小娥忽然夢到了父親,謝老爺來到小娥身邊說:害我的人姓名中有兩句謎語,你要牢牢記住:“車中猴,門車草”,說罷謝老爺就消失不見,小娥醒來大哭一場,她雖記得夢中語,卻不解其意。

隔了幾夜,又夢到丈夫段居貞說:害我的人姓名,也是兩句謎語,“禾中走,一日夫”。

短短幾天,小娥就做了兩個這樣的怪夢,她想著應該是父親和丈夫滿心冤屈,才夢中顯靈給她傳信的,可是她又納悶父夫為何不將強盜的姓名直接說出來。

小娥思來想去,認為可能是冥冥之中,天機不可泄露,所以父親和丈夫不敢直接說出強盜的姓名,她心想:既然有了這謎面,雖然我自己解不出來謎底,但是天下有這麼多聰明人,必定有人能解得開,不管再難,我都要求別人幫我解開謎底。於是她把夢中聽到的這十二個字寫在一張紙上,走到悟凈師父房中求教,悟凈師父對她說:這裏的瓦官寺有個高僧,法名齊物,他學問高深,和官員士大夫們有來往,你不如去求他解一下謎,或許他能解得開。

小娥聽了師父的話,覺得可行,就一路乞討,來到了瓦官寺,磕頭拜求齊物大師,並把自家人慘遭毒手的經過告知了大師,還把十二字謎掏出來雙手獻給大師解讀。

齊物大師父看了字謎,想了半天,搖搖頭說:老僧也解不出,不過和本寺來往的高明之人很多,肯定有人能解開謎底,我先記下謎語,以後請別人幫忙看看,只要有人解開了謎底,我馬上告訴你。

小娥聽了大師父的話,千恩萬謝,從此就在此間乞討為生,等候消息,她出外乞討的時候,也逢人就請教謎底,希望早日找到答案。

可惜,不知不覺間,幾年時間就過去了,竟還是無人能解出謎語,但是小娥沒有氣餒,她相信只要不放棄希望,總有一天謎底會解開。

小娥就這麼苦苦堅持著,到了元和八年的春天,洪州判官李公佐從江西解了任,乘船東下,來瓦官寺遊玩。

齊物大師與李公佐交情深厚,李公佐來看望他,他很是開心,兩個人見面後登高遠望,談天說地,談古論今,相談甚歡,此時齊物大師就把小娥那十二字謎語拿了出來,並把小娥家遭遇橫禍,家破人亡以及小娥堅持不放棄的精神簡單說給了李公佐聽,拜托李公佐解一下謎語。

李公佐看了看謎語,仔細想了很長時間,說道:此謎語還是可以解開的,你且讓人把那小娥叫來,我解給她聽。

齊物大師聽了李公佐的話,即刻就讓寺裏的小沙彌去街上把小娥叫來了寺裏。

小娥被小沙彌帶到了齊物大師和李公佐面前,小娥低頭便拜,請求李公佐幫忙解開謎底。

李公佐對小娥說:你且把你家如何遭遇橫禍以及如何夢得這十二字謎,詳細說一遍。

小娥聽了李公佐的話,淚如雨下,哭著把父親家人丈夫如何被強盜所害,財物如何被搶,後來又連做兩夢,夢到父親和丈夫各來說了一個字謎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並哭著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無人可以解開謎語,報冤無路,含恨無窮!

李公佐微笑著安慰小娥說:姑娘不必煩惱,這個謎語本官已經解開了,必會幫你伸冤雪恨的。

小娥聽了李公佐的話,又驚又喜,止住了哭聲,求公佐大人明示。

李公佐說道:害你父者叫申蘭,害你夫者叫申春。小娥聽了疑惑不解,李公佐大人微微一笑,耐心解釋說:申屬猴,車中猴,車去掉上下各一筆就是申字。草字頭下面有門,門中有車,就是蘭字。而禾中走就是穿田過,田字出兩頭就是申,一日夫則是春字,故而兩個兇手一個叫申蘭,一個叫申春。

齊物大師在旁邊聽了李公佐的解答,拍手稱嘆,小娥更是感激落淚,對李公佐千恩萬謝,她還向齊物大師借來紙筆寫下:申蘭,申春四個字,折疊好放進衣服裏藏好。

李公佐問小娥為何要把這四個字藏在衣服裏,小娥堅定地說:如今有了強盜姓名,我雖是女子,但我發誓遍尋各地,捉到強盜,為家人申冤。

李公佐聽了小娥之語,向齊物大師大大贊嘆小娥的毅力,但是他也說到:辦此事可不容易,不知會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償所願!

不過,這幾年來,齊物大師倒是了解小娥意誌非常堅定,他對李公佐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小娥姑娘如此堅韌,老衲這幾年深有體會,她一定會堅持不懈找下去的。李公佐點頭佩服。

此時,小娥又問道:敢問恩公大名,小女誓死不忘恩公大恩。

齊物大師代李公佐說道:這位公佐大人乃是江西洪州判官李二十三郎也!

小娥聽了,對著李公佐拜了又拜,再三感謝,才流淚離去。

小娥走後沒多久,李公佐也和齊物大師告了別,回家去了。

卻說小娥離開瓦官寺後,便立刻動身尋訪此二強盜的住處,不過她怕自己是女兒身,四處奔走不方便,就心生一計,把多年來乞討得來的錢買了男子衣服換上,還改了一個男子姓名叫謝保,還買了把利器用於防身,她自己在心裏思量說:那些強盜是在江裏碰上的,我應該先去江邊打聽打聽。

小娥心裏打算好以後,即刻出發,來到碼頭,看見有船家雇工,她就去了船上打工度日,以便打探消息。

因為小娥手腳勤快,碼頭的雇主都很喜歡雇她,一年下來,幾乎每條船她都跟著跑過江,每次到了別的地方上了岸,她都會暗中打聽消息。

有一天,小娥跟著一艘商船來到了潯陽郡,上岸後,她看見有一家門上貼了告示說:本處需要雇人!小娥就和旁邊的一個人打聽:這是誰家要雇人?這人回答說:這是申家要雇人,申家大官人叫申蘭,因為他經常去江裏跑貨做生意,他家中都是女眷,因此需要雇男子看家護院。

小娥聽見申蘭二字,心中顫動不已,她暗想:莫非這就是害我家破人亡的賊人申蘭?但是表面上小娥不動聲色,她冷靜地對這人說:小人願意幫工,還麻煩您引薦引薦!

這個人很熱心,他忙說:不麻煩,不麻煩,我去幫你說說去,不過事成了你可得請我吃飯!

小娥連連感謝,並對這人說:這不成問題,改天一定請您吃飯。

隨後,這人就帶著小娥來到申家要幫她引薦,他倆剛走到申家門裏邊,就見屋裏出來了一個人,此人長得尖嘴怪臉,幾根黃須,顴骨突出,一雙赤眼,活脫脫一個醜金剛,不過走路卻是狼奔,聲音洪亮震人,遠看真好似和船上的強盜有幾分相似,小娥吃了一驚,心裏更有幾分確定。

此時,這位熱心的引薦人看見屋裏出來的這個人,趕緊熱情招呼,說:大官人,你家不是要招工嗎,我給你找到一個可靠的,也是江西老鄉。

沒想到申蘭這個人心眼多,不放心,他沒有接鄰居的話,反而先問小娥平時在哪幹活?小娥趕緊說:我叫謝保,平時就在碼頭打短工,很多人都認識我,大官人可以去打聽打聽。

好在申家離碼頭不遠,申蘭馬上就帶著小娥去了碼頭,打聽了一圈,雇主們都說謝保勤快能幹能吃苦,申蘭才放了心,把小娥帶回家見了妻子藺氏,從此,小娥就以謝保的名字在申家幫了工。

其實,小娥自從看見申蘭,就覺得此人不是善類,很大可能是自己所要找的仇人,就時時刻刻觀察著申蘭的動靜,並且使盡全力討得申蘭的歡心,伺機接近他,好打聽消息。

而申蘭因為見謝保幹活肯賣力氣,還對他言聽計從,從不忤逆他的意見,所以對謝保越來越信任,他把謝保當成了自己的心腹左右手,漸漸地,很多金銀財寶類的東西都要經過謝保的手出入申家。

有一天,申蘭交給小娥一箱財物,裏面竟然都是小娥家當年船上被搶走的珠寶衣服和寶玩器皿類,小娥看到後簡直心都在滴血,此時她已經確定夢中之言都是準的,從此更加小心謹慎,防止申蘭看出異常。

又過了一段時間,小娥打聽出申蘭有一個堂弟叫申二官人,就住在隔江的獨樹浦,小娥心想:這二官人莫不是申春?看來我要盡快打聽這個二官人的確實消息,我要忍住怒火,暫時不動申蘭,免得打草驚蛇!

隨後,小娥得空就去結交周圍鄰居,時不時給鄰居們買酒買肉,鄰居們都很喜歡她,有什麼事情都喜歡和她交流分享,也願意給小娥幫個忙啥的。

如此過了兩年多,忽然有一天,有人說:江北的二官人來了。話音剛落,一個高大壯實的長臂大漢就帶著一夥人來到了申蘭院中,這人進來就問小娥:我大哥呢?小娥趕緊說:大官人在屋裏,小人這就去把大官人請出來!

小娥立即進屋稟告申蘭,不大會兒,申蘭就出了前堂迎接堂弟。

原來,這次二官人捕了一條二十多斤的大鯉魚,這次是特意請申大官人共享美食的,申蘭聽了堂弟的話很高興,說他不能吃白食,也要準備些好酒好菜招待二弟,說完還把小娥叫到身邊,得意地對堂弟說:這是我家的雇工謝保,非常老實能幹,對我忠心耿耿。說完就吩咐謝保出去買菜置辦酒席。

時間不長,小娥果然把酒席置辦得整整齊齊,申二官人和眾手下都連連稱贊謝保能幹,隨後一群人就開始喝酒吃肉。

也就是在這一天,小娥終於打聽到二官人名字果然是申春,她心中暗自嘆道:好個李判官,竟斷得如此精準,仇人果然是申蘭申春,看來我父我夫精靈不泯,今日強盜都在,我終於可以雪誌了!

小娥思想完畢,就趕緊走來伺候眾人酒席,她滿嘴好聽話,哄得眾人開心不已,那燒刀子酒一碗接一碗喝個不停。

眾人喝了半天,一個個又醉又熱,撲通撲通都睡倒了,此時,申蘭的妻子藺氏聞得酒香,也讓丫鬟塞了幾碗酒喝了,不大會兒也睡熟了,兩個丫鬟看主母睡熟了,也端起酒碗喝了幾口解饞,不大會兒也暈暈乎乎的,坐下打瞌睡。

小娥一看家裏如此光景,心想: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說完就從腰間拔出防身利器,先結果了申蘭。

不過,正待小娥要找申春時,卻發現申春沒有睡熟,搖搖晃晃還可以行走,小娥怕有閃失,不敢自己動手,就跑到門外大喝一聲,叫周圍鄰居過來幫忙,眾鄰居一向喜歡謝保,謝保一招呼,馬上就來了一幫鄰居幫忙,可是鄰居們不知道內情,開始還不肯幫小娥制伏申春。

到了此時,小娥也不再隱瞞自己女扮男裝的事實,她向鄰居們詳細講述了自己家遭遇橫禍,家破人亡,錢財盡數被搶,自己多年臥薪嘗膽才找到強盜的經過,鄰居們才恍然大悟,都佩服小娥堅韌不拔的毅力,一起幫忙捆住眾強盜,扭送到了官府受審。

後來,小娥因為這些壯舉震動了豫章郡,名聲大振,很多人都托媒人向小娥提親,但是小娥卻不忘此前立下的誓言,就是心願了了以後,就要皈依三寶,從此青燈為伴。

果然,沒有多久,小娥就剃發做了行腳僧,朝夕誦經,雲遊南國,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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