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鬼攆自己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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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拙文(《“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72《“金”、“玉”一體,難分難辨》)論證了“懷金悼玉”中蘊含著一個深刻的社會命題一一“金”、“玉”一體,難分難辨,但是,“懷金悼玉”中其實還蘊含著另一個同樣深刻的社會命題,本篇拙文將對此作進一步探討。

“玉”決定“金”,一個時代的隱喻

作為“此書大綱目、大比托、大諷刺處”(第七回脂批)、文本中正統的象征,秦可卿隱指廢太子胤礽。

胤礽的父皇康熙的人生堪稱完美,既能文治武功,又能兒女情長。雖然歷史不能更改,更無法重來,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去大膽假設,如果胤礽能夠在家國政治之“玉”上,像父皇康熙一樣,他會在世俗生活之“金”上一塌糊塗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他就會是又一個康熙,即兼具家國政治之“玉”與世俗生活之“釵”的所謂秦可卿之乳名“兼美”,因此,家國政治之“玉”決定了世俗生活之“金”。

在所謂“大旨談情”的大觀園正文中,作為十二釵之冠、“懷金悼玉”中的“金”與“玉”之代表,“兼美”於秦可卿的釵黛和寶玉之間的關系就鮮明地體現了這一點。

隱喻家國政治的黛玉一生流不盡的淚水,便是正統式微、非正統甚囂塵上的末世之象征,當黛玉淚盡夭亡之時,在“表裏皆有喻”的文本中,即意味著正統已成昨日幻夢的“木石前盟”[註1]。“木石前盟”成昨日幻夢之時,也是“金玉良姻”兌現之日。

但是,與黛玉一體的寶釵[註2]已經永遠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家國政治之“玉”,即已到了“好知運敗金無彩,堪嘆時乖玉不光”之時,也就註定了世俗生活之“金”的悲劇,因此,二寶也註定無法在塵世間擁有一方安寧的世俗生活空間,即使寶釵擁有再完美的處世智慧,也免不了“處處風波處處愁”,最終寶玉“懸崖撒手”,而寶釵獨守空閨,“雨打梨花深閉門”[註3]。

而且,雖然釵黛一體,但顯然黛玉在通部書中的份量要高於寶釵,第一回脂批也指出:“蓋全部之主,惟二玉二人也。”

上一篇拙文提到,襲人看起來是“金”之釵,但她還是夭亡了。她的夭亡,其實也繞不開政治因素。在“真事隱、假語存”的文本中,關於正統與非正統之爭的描寫,大都呈現於同時也暗喻皇家的賈府[註4]內部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第二回脂批),含而不露。文本中,在這一敏感問題上,寫得相對明顯的就是北靜王和忠順親王兩方圍繞著蔣玉菡的爭奪戰,第三十三回文本第一正人寶玉差點因此喪命。

欣賞寶玉的北靜王當然代表正統一方,而忠順親王代表非正統一方。最終,正統一方一敗塗地,作為寶玉和北靜王知己,蔣玉菡亦屬正統一方,雖然暫時幸免於難,但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當大權在握的非正統一方盯上蔣玉菡之時,襲人的結局也已經註定了。

由此我們也不難明白,十二釵冊頁中關於襲人的畫一一“一簇鮮花,一床破席”,同樣也頗有怨世罵時之意。

以下將再舉兩個夢中人的人生際遇,作為例子,來論證這一社會命題。

1、甄英蓮(香菱)

開卷之第一女子甄英蓮(香菱),堪稱是寶玉和諸芳的人生總寓言。癩僧一見到她便大哭,並下了“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定語。甄英蓮顛沛流離,世俗生活當然是“無窮痛楚”(第七回脂批)的一團糟,似乎只是一連串的偶然造成的,完全與政治無關,但在風月寶鑒背面,卻並非如此。

英蓮判詞“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暗示她一定會死於夏金桂之手。夏金桂,其中的“金”可隱指清,而“桂”是秋天之隱喻,“夏”和“桂”即暗示“春”盡。於正統之象征——大觀園[註5]“第三秋”登場的夏金桂,隱喻正統之“三春”[註6]已過,殘酷的非正統之“秋”已洶湧而至,因此,堪稱寶玉和諸芳人生際遇的總寓言的“甄英蓮”很快就遭到“夏金桂”的迫害。於是,甄英蓮只能跟著薛寶釵再去大觀園,但寶釵其實在此前第七十八回已搬出大觀園,而大觀園很快也將成為昨日幻夢。

“根並荷花一莖香”的甄英蓮,雖然根源不凡,天生是有“痣”之人,“精華欲掩料應難”,但再怎麼努力,也抵不過正統式微、非正統甚囂塵上的末世之下註定的命運,因此,甄英蓮“平生遭際實堪傷”的悲劇人生,是世俗生活的悲劇,但其中更兼具政治迫害的隱喻。

十二釵冊頁中,甄英蓮的畫——“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幹,蓮枯藕敗”,同樣也頗有怨世罵時之意。

2、金釧兒

金釧兒早早就於第三十二回謝幕,但她作為王夫人的大丫鬟卻是極為重要的紅樓夢中人,一定是又副冊的在冊之人。

第七回脂批指出:“金釧、寶釵,互相映射。妙!”金釧姓白,與薛直通。金釧因與寶玉之“情”,遭王夫人打罵驅逐,最後跳井自盡。是寶釵和王夫人談及金釧之死,王夫人也是用寶釵的衣服妝裹金釧,因此,名字裏含“金”、與寶釵“互相映射”的金釧兒,她的人生似乎只是“金”的悲劇——世俗生活的悲劇。

但是,金釧之死,決不只是一個女主人因貼身丫鬟與自己兒子調笑而攆走她,而貼身丫鬟在被攆之後“含恥辱情烈死”那麼簡單,這裏面牽涉到府中的方方面面,與幾乎同時發生的外部事件——忠順王府長史官上門索要蔣玉菡一樣,在風月寶鑒背面同樣也深具政治意涵。

第三十三回“手足眈眈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笞撻”,寶玉因親優(蔣玉菡)溺婢(金釧兒),差點被其父賈政暴打致死,甚至驚動了老祖宗賈母。局面達到如此近乎不可收拾的地步,是因為賈環引用趙姨娘的造謠,誣稱金釧兒投井自盡,是寶玉強奸不遂造成的,火上澆油,相比之下,寶玉親近蔣玉菡、調情金釧兒只能算作寶玉差點被暴打致死的導火索。

仔細分析金釧兒被攆並最終投井自盡事件的來龍去脈,可以發現,第三十回王夫人在寶玉到來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睡著,只是在閉目養神,這可以從這一細節——王夫人聽到金釧兒告訴寶玉所謂的“巧宗兒”——“往東小院子裏拿環哥兒同彩雲去”,才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中看出來。

在金釧兒說出所謂的“巧宗兒”之前,王夫人對於寶玉和金釧兒之間的調情置之不理,畢竟知子莫如母。但是,當金釧兒說出所謂的“巧宗兒”之後,一切都改變了,因為這會“教壞了”“好好的爺們”,而這正觸碰了王夫人不容觸碰的紅線。

但是,在用“賈雨村言”敷演的“甄士隱”之文本中,還有讓王夫人更擔心的事情。第二回甄寶玉關於女兒的奇談妙論,脂批指出:“以自古未有之奇語,故寫成自古未有之奇文。此是一部書中大調侃寓言處,蓋作者實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閨閣庭幃之傳。”,對王夫人的心肝寶貝寶玉而言,最重要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就是賈環。

賈環和趙姨娘對她們母子倆久懷不軌之心,且三番五次明裏暗裏采取行動,在第二十五回趙姨娘就曾經利用馬道婆的魘魔法,差點置寶玉於死地,王夫人豈有完全不知之理?

因此,“教壞了”“好好的爺們”,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可能對寶玉的生命造成直接的威脅。金釧兒的“建議”,直接牽涉到賈環,寶玉若聽信了並采取行動,豈不更加激化寶玉與賈環之間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深深領教過趙姨娘、賈環一夥厲害的王夫人,當然擔心此刻若不懲戒金釧兒,以後還會有其他丫鬟效尤,寶玉受傷害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如果再失去寶玉,對於已經失去賈珠、僅剩寶玉的王夫人來說,這可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由於賈家又暗喻皇家,王夫人和賈政的名字又與封建王權政治關聯[註4],因此,寶玉和賈環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就具有了正統與非正統之爭的隱喻。因此,金釧之死,也具有家國政治之“玉”的意涵。

第四十三回,寶玉出人意料地拋開十二正釵之一鳳姐的生日聚會,偷偷跑到荒郊野外,到他平日厭惡的水仙庵,去祭奠金釧,讓不知其去向的賈母和王夫人等擔心不已。

寶玉解釋道:“我素日因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蓋廟,這都是當日有錢的老公們和那些有錢的愚婦們聽見有個神, 就蓋起廟來供著,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聽些野史小說,便信真了。比如這水仙庵裏面因供的是洛神,故名水仙庵,殊不知古來並沒有個洛神,那原是曹子建的謊話,誰知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著。今兒卻合我的心事,故借他一用。”

第十六回脂批指出:“凡用寶玉收拾,俱是大關鍵。”這裏當然有“秉刀斧之筆、具菩薩之心”的作者借機說法的“菩薩之心”,但更重要的是借看似矛盾的說法——本來極其厭惡的、在祭奠自己心中極其重要的一個人時卻偏偏合自己的意,來突出金釧兒在風月寶鑒背面是一個“大關鍵”,她就是《洛神賦》中的宓妃。

這與第五回刻意用與《洛神賦》高度類似的賦去描述警幻仙子具有異曲同工之妙。該回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文本中有一首賦,專門歌頌警幻仙姑絕世之美。此賦取意曹植《洛神賦》的地方甚多。如“雲堆翠髻”取意於“雲髻峨峨”;“回風舞雪”取意於“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若飛若揚”取意於“若將飛而未翔”;“將言而未語”取意於“含辭未吐”;“待止而欲行”取意於“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南期,若往若返”等等。幾乎可以說,警幻之賦就是紅樓版的《洛神賦》。刻意為之的作者,顯然也是意在暗示寶玉夢見警幻仙姑猶如曹子建夢宓妃事,警幻仙子就是文本中的“宓妃”。

在“真事隱、假語存”的文本中,“宓”與“密”直通,而“密”正是“此書大綱目、大比托、大諷刺處”秦可卿所隱指的廢太子胤礽的謚號,謚號具有政治意涵,這同樣也意味著金釧具有“玉”的政治意涵。

寶玉祭奠回來,生日聚會正上演《荊釵記》中的《男祭》,黛玉對寶釵說,王十朋不通的很,天下水總歸一源,不管在哪裏舀一碗水,哭了也就盡情了。作者的深意在於暗示金釧之悲與釵黛之悲,“總歸一源”,而由黛玉說出,則意在強調,金釧也具有家國政治之“玉”的意涵。

註1、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30一37黛玉部分

註2、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49《釵黛一體,幻中之真》

註3、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41-44寶釵部分

註4、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11-13《賈家一一既是曹家,又是皇家》

註5、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15《大觀園一一正統之象征》

註6詳見《“行”走紅樓》系列拙文 20《“三春”何解?》

作者:郭進行,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歡迎關註我的頭條號:少讀紅樓,為你講述不一樣的名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