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夢筆古而有之。王珣夢見有人送給他一支如櫞大筆,醒後便得到了為皇帝的葬禮書寫哀冊、謚議的顯赫;紀少瑜夢見有人送給他一束青鏤管筆,醒後便才思大長,文筆大進;江淹夢見有人要走了他的筆,醒後便文思枯竭,為後人留下了一條“江郎才盡”的成語;李白夢見自己的筆開出了美麗的花朵,醒後便詩思如湧,妙語連珠,後人便用“妙筆生花”或“生花妙筆”來稱頌文筆之美。
因此,我也很想做一個筆夢,當然不是江淹的那種,而是李白們的那種。然而直至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做出個這樣的夢來。我甚至很少夢見過毛筆、鋼筆、鉛筆,而夢見最多的是石筆。
石筆,顧名思義,自然是用石料制成的筆。把一種質地綿軟的石頭切割成衛生筷子那樣的條狀,就被稱之為石筆了。
我剛上小學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筆。每個學生都有一兩盒石筆和一塊石板。石板是用硬石料制成的,四周裝有木框,像一塊小黑板,其用途相當於現在小學生們使用的紙制作業本,不過只能用石筆在上面寫字。其優越性是寫上去的字可以擦掉,擦掉之後可以再寫。我們把寫好的作業交給老師,第二天老師把批改完的作業發回來,我們把它擦掉,再寫上今天的作業。
反而復之,只要石板不被摔壞,用多少次都沒關系,不像紙本子只能寫一遍。不優越之處是沈重、易碎。全班幾十塊石板收到一起,要好幾個人搬運方可,稍不小心就會劈裏啪啦摔成一堆碎片。那時候,我對有錢人家的孩子和高年級的學生能用上鉛筆、鋼筆、毛筆在紙本上寫字很是羨慕,常做夢在路上拾到別人丟失的鉛筆、鋼筆什麼的甚至動過偷竊的念頭。
參加工作以後,我漸漸有了各種各樣的筆,唯獨沒有石筆。所以我經常夢見石筆。但是石筆是不能開花的,這讓我很懊喪。我夢想的是生花妙筆啊!夢見石筆是不是兆示我的文筆再也不能長進了呢?
我愛讀文筆美的文章,羨慕文筆美的作家,惱恨文筆差的自己。我覺得我的文章像冬季的老樹,有枝無葉,有聲無色,幹巴巴的乏味得很。所以我才夢想著妙筆生花的奇跡。可話又說回來,唯物主義者能把希望寄托在夢上嗎?玩笑而已。要想有生花妙筆,只有苦學才成。
於是,我就認真地讀別人的文章,學習人家的文筆。但是讀了好長時間,我的文筆並沒有進步,反而有邯鄲學步之嫌。於是我想到,我是先天不足啊!記憶力好的青少年時期沒書讀,如今有幾本書讀了又上了年紀記不住,要想讓這支營養不良的“筆”開出花來,豈不是白日做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