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左下眼皮跳是什麼預兆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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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隱蔽戰線,是一場沒有硝煙的生死搏殺。北平和平解放前夕,有這樣一群特殊身份的勇士,他們信仰堅定,在敵人眼皮底下工作,時刻要與敵人鬥智鬥勇,於無聲處聽驚雷。

北京市檔案館珍藏的原北平市警察局的檔案記載,1946年夏天,包含6名女性的109名中共代表團人員化名入駐北京飯店,其中一名是化名陳沙莉的中共黨員康岱沙,另一名則是大名鼎鼎的王光美。被國民黨特務連續跟蹤多日的康岱沙,真的如同國民黨特務在檔案中記載的長得“體高、長面孔、嘴上有一顆黑痦子”嗎?康岱沙當年為何上了國民黨特務的黑名單呢?

這位紅色女“特工”如今的狀況如何呢?在迎接建黨百年之際,筆者在一個細雨蒙蒙的午後,走進了康岱沙的家——位於東交民巷的一棟普通居民樓六樓,靜靜地聽康岱沙老人講述她親歷的往事。

康岱沙

國民黨黑名單上的女青年

下午三點,是與康家親屬約定的時間。聽說有客人來訪,老人早早就在等待。第一眼望去,端坐在沙發上的老人猶如一顆珍珠般典雅。她身著花色淡雅的棉絨衫,面容白皙,有著一雙秀氣和明亮的雙眸,穿著一雙運動鞋,嗓音清脆,無論如何,我也無法將她與我腦海中102歲的老人聯系起來。

康老用溫柔又清脆的語調問我:“你在哪個單位、哪個部門工作?”

我回答說:“我在北京市檔案館編研處工作”。

老人遞給我一支筆,讓我寫下工作單位、姓名和職務,我又將工作證、一本我寫的人物傳記圖書遞給康老,她仔細核實我的部門和職務,用放大鏡核對著我的照片。她的家人陳老師笑著對我說:這大概是她多年的職業習慣。

我將準備好的一系列檔案裏化名陳沙莉上了“黑”名單的記載,一一向康老道來,包括原北平市警察局連續多日一直跟蹤和偵緝她的密令。康老戴著助聽器,聽得聚精會神。

1946年7月初的北平,看似尋常的大街小巷裏,到處都布滿了國民黨的密探。7月10日的北平警備司令部“警天安第2615號”檔案中,記載了“乙方”在北京飯店的情況,內容為“據報北京飯店現住有乙方男女約百人,每人均有武器。每日除赴執行部上班外,甚少外出,其中陳沙莉(女)系康岱沙之化名,又王光美參加乙黨為期不久……現將住北京飯店,乙黨名單抄送一份……”

1946年7月10日,北平警備司令部關於偵緝陳沙莉、王光美的密報。 藏於北京市檔案館

這份國民黨文件中出現的乙黨指的是中國共產黨,名單是入駐北京飯店的北平軍調部執行處中共代表團109名地下黨員的名單。

7月23日,一份偵緝大隊長李連福呈報的密電,描述了陳沙莉的籍貫與年齡:“查得北京飯店老紅樓二二七號住有乙軍軍調部女工作員陳沙莉。南方人,年二十余歲,每日赴協和醫院上班,於下班後回飯店時,有乙方工人員等到伊屋內閑談,並無每天例會”。

1946年7月29日,北平市警察局內三分局長郭忠,呈報了一份關於陳沙莉行動繁忙的密電,電文編號為“警字第3531號”。內容是“潛伏北京飯店乙方動態情形,經密飭偵防監視有案……據報‘奸黨’女高級工作員陳沙莉,體高大、長面孔,嘴巴有黑痦子一個,現住北京飯店,據查陳系康岱沙之化名,在平專在女子中大學活動,每日行動頗行繁忙。”被密探盯上的這名長圓臉,嘴巴上有一顆黑痦子的中共女黨員,的確是住在北京飯店,而且是化名入駐北京飯店的六名女性之一。

1946年7月29日,北平警備局內三分局關於偵緝中共高級特工陳沙莉的密報。藏於北京市檔案館

8月1日,北平市警察局長湯永鹹,向國民黨第十一戰區司令部和北平警備司令部呈報一份代電,稱:“北京飯店中共方面住該飯店共有109人,內有女職員6人,完全改用化名,均無實姓,無姓名清冊,常與店方接頭者為高唐和陳雷二人……”

109人中,女職員只有6人,鳳毛麟角。

報告中提到的北京飯店,在1917年時建有一座7層法式洋樓(即今北京飯店B座),當年被譽為遠東唯一豪華酒店,成為當時中外賓客下榻之選,也是中共北平地下黨選擇的安全之處。

我近期到北京飯店B座,尋訪過中共地下黨曾經入駐的7層法式洋樓,想找尋當年康岱沙曾經入駐過的房間118號和王光美入駐的227號房間,但門號早已經變更。

根據電文記載中,入住北京飯店的109名我黨工作人員,均無實姓清冊,所有人既不會客也不互相談話,對工友極為和藹。每日來餐廳聚餐,每晚就寢規律。有無線電臺一座,位於新樓一層108號(西南角),不準人進入,男女外出著便服,平時並不佩戴證章。

1946年8月10日,北平市警察局給北平警備司令部的密電稱:軍調部中共人員乘1406號車輛及國平字10594號車輛,共有九輛……緊接著,內一分局長張拯、內二分局長蕭而啟、內六分局長韓新周、外一分局長張湗、外四分局長張紹華、郊一分局長李襄建、郊四分局長卓慈利、郊七分局長何玉偉、車巡警察大隊隊長許華……紛紛報告在本管界裏中共特工陳沙莉的行蹤。

北平內一分局長張拯的報告引起了上司的不滿。張拯在8月19日的報告中稱,陳沙莉並未在管界內各學校活動。北平警察局長湯永鹹顯然是對這份報告非常不滿意,當即在報告上批復說,“查陳沙莉並非學生,惟伊(她)時有赴各女校活動情形,該分局對原令認識不清,仰即飭屬偵防為要!”

北平市警察局連日發文,屢屢偵緝的女特工是誰?為何能令北平市警察局如此大動幹戈,甚至直接打報告給市長熊斌,同時呈報給國民黨十一戰區司令部和北平警備司令部?原來,這名身姿“高大”窈窕的陳沙莉,並不是真名,而是她的化名,她的真名叫康岱沙。

等見到康岱沙時,我才發現,國民黨情報有誤,康岱沙的長相並非檔案所描述的那樣。

康老拿過一支筆,在紙上清楚地寫下陳沙莉和康岱沙的名字。她打著手勢,聲情並茂地給我講述起往事。

投奔延安的二小姐

1919年2月,康岱沙出生於北平的名門望族。康岱沙的大伯康心孚是老同盟會員;二伯康心如是四川“美豐”銀行董事長兼總經理、重慶市臨時參議會議長;叔叔康心遠是“寶豐”公司總經理。康岱沙的父親康心之排行老三,早年留學日本,回國後結識李大釗,並加入少年中國學會,投身商界後,曾為抗戰辦糧食儲運。康心之在重慶買下的領事巷10號,也曾是統戰工作的據點,國民黨要員於右任和邵力子在重慶就在康家居住,周恩來多次來康家就統戰問題交流過意見。

康心之曾任四川省銀行總經理、中央銀行顧問。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康岱沙是康家的“二小姐”。在北平小學畢業後,她到上海光華大學附中就讀。1937年,盧溝橋的槍聲擊碎了康岱沙的求學夢。在借讀於重慶女二師期間,她走上抗日救亡的道路。她的出色表現,引起地下黨的註意。

“康老,您還記得在哪裏加入中國共產黨嗎?您父親知道您是中共地下黨員嗎?”

這時,我看見康岱沙眼中突然一亮,她說:“在重慶女二師讀書時,我被吸收入黨,我瞞著家裏,並沒有告訴父親。當時我非常想脫離這個舊家庭,向往延安,當時的進步青年都向往革命聖地延安,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的,因為需要組織批準和介紹,才能去延安,上延安抗大。”

入黨後的康岱沙,與黨小組成員一起,每兩周在康家過一次組織生活。在得知許多同誌去了延安後,康岱沙坐不住了,她和父親攤牌,決定也去延安,但遭到家裏強烈反對。

1938年7月的一天,在接到中共黨組織批準她去延安的請求後,康岱沙悄悄地離開重慶,去了延安。1939年初秋,延安城北門的窯洞裏,集中著一群洋溢著青春朝氣的男女青年。康岱沙與來延安的青年一起,在被稱為“延安窯洞大學”的抗日軍政大學接受軍訓。之後在中央黨校學習。

右 圖:毛澤東在抗大開學典禮上講話。左上圖: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校旗。左下圖:抗大學員一面學習理論,一面進行實際操作

在延安橋兒溝,有一座被列入文物保護單位的天主教堂,該教堂曾是延安中央黨校舊址,也是後來的延安魯藝地址。康岱沙還記得當年在這裏培訓時與同學們一起唱的抗日的歌曲:“這是時候了!同學們!該我們走向前線,我們沒有什麼掛牽,總會有點留戀,學問總不易求得完全,還要在工作中鍛煉,我們要去打擊侵略者,怕什麼千難萬難?我們的血已經沸騰了,不除日寇不會再相見……”

一年後,康岱沙又到延安女大進行短暫的學習培訓。當年延安女大的生活,至今令康老難忘,毛澤東、周恩來、陳雲等領導人,都在延安女大講過時事報告課,還有吳玉章講的《五四運動中的婦女》等課目,還有冼星海和鄭律成的音樂課,《解放日報》記者的新聞報道與寫作課等。學生們互相幫助,或洗衣散步,歌聲伴著每一天。同樣令人難忘的是,她在延河邊,見到了鄧穎超大姐,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鄧大姐交給她的這項特殊的任務,還是與她的家庭有關。

周恩來派來的紅色特使

“康老,您做統戰工作,是周恩來安排的嗎?”康老說,是的,她有位親戚與鄧穎超和周恩來同為天津南開的校友。1940年4月,周恩來到延安公幹,返回重慶時,特意帶上了康岱沙。

途中,周恩來專門與康岱沙談話,分析重慶的統戰對象,他指出,對國民黨元老、地方實力派和某些工商業者,不僅要看到其腐朽的一面,同時要看到其抗日的一面。比如,民族資本家還是要抗日的,可以為抗日作點貢獻。他還指導康岱沙如何運用區別對待、利用矛盾等方法做這些人的統戰工作。

周恩來特別叮囑康岱沙不要暴露共產黨員身份,甚至對她的父親、親友可能提出的問題,以及在新環境中可能遇到的問題,都作了設想。為了防止家人催逼康岱沙結婚,周恩來還教她,回家後先把中耳炎治好,再向父親提出要繼續讀書,爭取考上大學。

1941年至1945年6月26日,康岱沙在四川成都光華大學上學,後又回到北京,就讀於燕京大學經濟系。

1943年夏季,重慶的夏天異常悶熱,康岱沙在放學的路上被捕。

特務在審訊時反復問她是不是共產黨,康岱沙牢記周恩來的教誨,堅決否認說:“共產黨哪裏會要我這樣的資本家小姐入黨,我離開延安,就是吃不了那個苦才跑回來的。”時任四川省政府秘書長的李伯申聞聽此言,信以為真,以“身家性命”擔保,康岱沙才獲釋出獄,但特務要求她定期匯報,她不予理睬。一年後,康岱沙正準備考試時,再次受到特務恐嚇,她向周恩來匯報後,以養病為由在別墅中躲避。

周恩來通知康岱沙準備回延安,她給父親寫了一封信,說特務要抓她,她不得不去延安。1945年2月,康岱沙隨同周恩來等人的飛機回延安。

1946年,康岱沙的戀人陳叔亮任北平軍調部秘書處處長,陳叔亮曾是輔仁大學中文系和日本早稻田大學文學系的研究生。他利用同學關系,在北平秘密開展地下工作,將住東直門外北平冰窖行業公會會長陳耀華的義和冰窯,發展成為地下黨的平津情報聯絡點之一,在隱蔽戰線做出了特殊貢獻。康岱沙與陳叔亮失去聯系已有7年,鄧穎超找李克農幫忙,在北平軍調部找到了陳叔亮,當時陳叔亮化名陳朗。1946年春天,35歲的陳叔亮和27歲的康岱沙相聚在北平軍調部。周恩來說:“你倆年齡也不小了,結婚是人生大事,該得到父母祝福,內戰不會太長。”按照周恩來的安排,康岱沙隨王若飛從延安飛重慶見父母。當時周恩來夫婦宴請國民政府中天津南開學校的老同學,宴請結束後,由康岱沙的姐姐和姐夫二人送康岱沙回家。

此時,正值國共兩黨停戰以後,政治氛圍良好。康岱沙回家後,與父親康心之進行了徹夜長談,解開父親的思想包袱。重慶解放前夕,國民黨強迫康心之等工商界要員去臺灣,康心之借口上廁所躲藏,留在大陸。後任全國政協委員的康心之說,我能有今天,是因為總理給康家派了一個共產黨大使。

1946年1月7日,由美國代表馬歇爾、中共代表周恩來、國民政府代表張群(後換成張治中)組成的軍事三人小組在重慶宣告成立。這是軍事三人小組一行視察北平時在軍調部門前(協和醫學院舊址)合影。前排左一張治中,前排左三馬歇爾,前排左四周恩來。 新華社

在特務的偵緝與監視下,康岱沙與陳叔亮在翠明莊賓館一樓餐廳舉辦了婚禮,證婚人是李克農,他說:“今日之婚禮,受到當局之‘特別保護’,我謹代表新娘新郎深表謝意”。一句話,引得在場人開懷大笑。的確,從檔案記載可以看到,國民黨特務每時每刻都在對康岱沙進行跟蹤,只是門外有哨兵站崗,他們進不來。在婚禮上,康岱沙應大家要求講述戀愛經過。兩人早年相識後,陳叔亮在北平,給遠在異地的她寫情書,情書輾轉多人之手,才在第二年春天送達。康岱沙回復陳叔亮說:收到情書時,已經又是一年春草綠了……

婚禮上,陳叔亮朗讀了一直關心康岱沙的周恩來、鄧穎超夫婦寫給他們的信,信中勉勵夫婦二人互敬、互愛、互信、互助、互慰、互勉、互讓、互諒,其實這也是周恩來與鄧穎超平時生活的原則。

康岱沙後來成為新中國的第一代女外交官,這是後話。

一段記憶影響一生

康老回憶說,1946年,在葉劍英元帥的帶領下,她的確在北平軍調部執行處工作過,任軍調部中共代表團新聞處《情況簡報》的編輯,負責同誌是黃華,辦公地點和住宿是在翠明莊賓館。在組織的統一安排下,109名同誌在北京飯店登記過,但她自己並不知道用了這個化名。

化名入駐北京飯店的軍調部中共黨員名單(部分)。 藏於北京檔案館

康老說,北京飯店不是中共代表團常駐地,只是暫住地,而大部分時間,中共代表團的同誌都在翠明莊賓館入駐。

“康老,北平市警察局檔案黑名單上,有您去北平女中四處活動的事情,您都去過哪些女校?您還記得嗎?”

她平靜地說:“當年我們是公開工作,你看我,個子並不高大,也沒有黑痦子,更沒有化妝出行。去女校活動,是為了執行中共代表團的任務,並不是頻繁活動。”由此看來,國民黨特務的一些情報,有捕風捉影之嫌。

一個檔案細節,可以透露出共產黨的所有工作,包括情報工作的細致入微,決不讓對方挑出毛病。相比之下,北平市警察局內七個分局的情報不但有誤,而且會以訛傳訛。

“康老,您與王光美是北平軍調部中共代表團的同事,還一起上了國民黨的‘黑’名單,你們經常見面嗎?”

康老說:“王光美是翻譯,我們不在一個部門,但在翠明莊賓館食堂用餐時會碰到,後來王光美也經常打電話或來我家”。

1946年10月,由於內戰爆發,軍調部內中共人士陸續離開北平。11月1日,王光美匆匆告別父母,到北平西苑機場登上了一架專為延安航線使用的小型飛機。在北平軍調部的經歷,也成為王光美走上革命道路的起點。

同是風華正茂,康岱沙與王光美的人生路途,在北平軍調部產生交集,並影響了她們各自的人生旅途。

(作者單位:北京市檔案館編研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