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朋友父親得病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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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記者 潘妤

編者按:越來越多人來到這裏,看到了一個和想象中不同的涼山。三年,三屆大涼山國際戲劇節,讓各種文化交織在這裏,也讓人看到被文化浸潤和改變中的涼山。

西昌的冬天很溫暖,也很慵懶。只要陽光灑下來,人就不想動彈。坐在莫西子詩還是半工地現場的圖書館院子裏,大家靠著他定制的手工木椅,隨性地聊起了大涼山的“在地文化”。

話題因為已經舉辦了三年的大涼山國際戲劇節而起。也因為莫西子詩這個籌劃了很多年的家鄉圖書館生發。作為一個群山曠野裏走出的彜族歌者,在外面的世界走了很遠,為家鄉涼山做一個圖書館的念頭起了很久,莫西子詩的這個願望如今終於達成。

形而上的話題聊到一半,有人叫起莫西子詩處理裝修的事情。火把廣場上此時正播放著他人生寫的第一首歌《不要怕》,草坪上,當地的彜族人正拖家帶口地在曬著太陽。

廣場另一邊,中國彜族音樂產業基地裏,涼山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唐青石指揮著樂團籌備新年音樂會,費加羅的詠嘆調、威爾第的《飲酒歌》,還有“涼山夠美”的民族歌劇旋律,回蕩在排練廳。

幾步之隔的另一排練室,身著彜族盛裝的演員們,正準備著《趕集》的演出。幾天前,這部原生態歌集在戲劇節的演出驚艷了所有人。口弦、馬步、彜族高腔,大山深處裏那些非遺的聲音,此時都聚集在這間充滿笑聲和溫暖的屋子裏。

因為戲劇節,各種涼山和外面的文化,同時出現在一個舞臺和時空,被來自遠方的人們看見。人們印象中的涼山,是詩歌的沃土、歌舞的故鄉,是民族文化絢爛卻也厚重的地方。但此刻,傳統和現代,民族和國際,各種文化交織在這裏,形成一種新的文化底色。

這是讓很多人意外的涼山,一個兩年之前還在掙脫“深度貧困”的地方,一個世人眼中神秘悠遠的民族地區,如今正努力成為中國文藝的新坐標,未來四川文藝的副中心。

連續舉辦三年的大涼山國際戲劇節,11年每周不間斷的惠民交響音樂會,還有眼前莫西子詩的圖書館,以及醞釀籌備中的民族音樂盛典、電影博物館群。無論在民間還是官方,一場文化自覺和構建的大幕已經開啟。

對傳統文化和民族文化的自我認同,對世界文化的接納和吸收,讓這片曾經群山環繞偏遠閉塞、有著14個世居民族的土地,在擺脫了貧困的標簽之後,開始重新認識自己的文化,重建起一種文化自信,重新吸引世界的目光。

1.莫西子詩

午後的圖書館院子裏,莫西子詩自己拿著小鏟子,在大理沙溪工藝砌成的土墻邊,種下了幾個可愛的沙生植物。為了這個有點浩大並讓他頭暈的裝修工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涼山呆著。“走了那麼長的路,突然才覺得應該回來做點事兒。”

莫西子詩

圖書館就在西昌市中心的火把廣場裏,和各種瑣碎繁雜的裝修事項“糾纏”了整整一年多時間之後,這個文藝氣息的空間已經初具雛形。金屬質感的吧臺,玻璃分隔出的小型展覽空間,陽光從三面的落地玻璃窗灑落進來。

按照莫西子詩的設想,這裏是一個圖書館,也是一個咖啡館,更是一個文化分享的空間,一個文化交流的平臺。未來,這裏可以閱讀、講座、展覽、繪畫、舉辦音樂會。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也是他多年前就發起的“荒原計劃”。作為一個音樂人,莫西子詩把彜族音樂帶到了更遠更廣闊的世界。如今,他希望把自己看到的遇到的,都能帶回這裏。

莫西子詩在自己圖書館院子裏種下植物。

圖書館原本想建在自己老家的白廟村裏。和現代社會進程裏很多古老文明一樣,家鄉的傳統文化和彜族風俗在日漸消逝中,很多彜族孩子,已經不再會說彜語。他們漂泊在外,也找不到自己的文化根基。對故土文化的憂慮,讓莫西子詩始終想為家鄉做點什麼。

“我要在大涼山建一個不一樣的圖書館”,這是他“荒原計劃”的起點:“有人說大涼山就像一片荒原,貧瘠,沈悶,一成不變。但它並不是荒原,只是被喚醒的沃土。這裏需要認同感和重建,需要接受更多外來先進思想。要讓這裏的人們意識到自身文化的重要性,找回自己的文化,傳承和發展民族文化,並且把彜族的文化帶給外面的世界,和世界接軌”。

裝修圖書館的日子裏,第三屆大涼山國際戲劇節的很多演出就在身邊的火把廣場裏進行。莫西子詩每天近距離地看著,思考文化給一個地方帶來的變化。

這兩年,他在家鄉的時間比往日要多,和朋友一起喝酒燒烤,聊天曬太陽,幸福指數挺高,但呆久了,他還是會覺得有些寂寞,“不像在大理,可以獨自呆著,也可以到處找到朋友聊創作,滿大街都有很好的咖啡館,氛圍很好”。

三年前知道家鄉也要有戲劇節的時候,莫西子詩覺得很高興。

在他看來,涼山的文化特別豐富,涼山走出的藝術家也特別多,但因為歷史交通的緣故,這裏的文化和外面脫節得厲害,很多時候還處在孤芳自賞的狀態。而戲劇節,可以給當地帶來更多新的思想文化,更多藝術家,以及外面世界的交流。

莫西子詩

這和他做圖書館的想法是一樣的。“我想把外面的文化更多帶回來涼山,讓更多外來的文化和當地的文化產生一些連接,互動。或許也可以刺激到我們當地的年輕人,和涼山的文化產生新的碰撞”。

去年戲劇節的時候,他和朋友一起孵化了一個小戲《蘇尼惹的另三個夢》,一部彜族創作者講述彜族故事的作品。導演諾布釷呷是當地演員,學過戲劇,他和莫西子詩有一次聊天時說起,涼山終於有了自己的國際戲劇節,但不能只有引進的作品,本土創作反倒缺席。兩人一拍即合。作品在黑匣子上演,投入不大,但關於彜族當代青年在面對傳統婚俗、當代社會價值以及個人理想之間,尋找身份認同的議題。

戲劇節舉辦了三年,莫西子詩更覺得“在地文化”的重要性:“‘在地’就是一個地方的靈魂所在,如果沒有‘在地’的東西,就闡述不了和當地的關系。音樂節戲劇節,在哪裏搞都一樣。”而涼山的戲劇節,就應該有當地年輕人參與,有本土的原創戲劇發生,和當地人有連接和交流。

回到家鄉,莫西子詩經常會回到山上。“我有時候會想,我們彜族人為什麼總是住得這麼高。但當你真的登高望遠的時候,你就會有一種豁然開朗,整個人的心胸都打開了。可能我們彜族和自然接觸比較多,確實就有一些靈性在裏面。”

在某一個時刻,他會突然明白,為什麼大涼山會走出這麼多藝術家和詩人。

他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涼山人,始終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有一天,我莫名其妙就會寫歌了,而且用母語寫歌,被大家認可了,這是我自己最獨一無二的地方,這讓我找到了一種民族自信。”他因此找到了自己音樂的方向,也開始追尋那種世界性的音樂,屬於自己和彜族的當代表達。

而此刻,走了很遠的路,他站在了自己的圖書館裏,希望有更多家鄉人和他一樣,重新找回這樣的自信,並且能和世界對話。

2.交響樂團

對於莫西子詩來說,涼山是故鄉,是身處何地都不會忘卻的溫暖大地。而對於涼山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兼指揮唐青石而言,涼山是他58歲後再度啟程的異鄉,一個朝聖般走過了8年時光的地方。

涼山交響樂團新年音樂會

2021年5月,國家大劇院音樂廳,第七屆“中國交響樂之春”,一場“溫暖的群山”音樂會奏響。音樂會結束時,唐青石帶領涼山交響樂團起身致意。觀眾的掌聲無比熱烈,持續了七八分鐘。很多人無法想象,在四川涼山州這樣的地方,竟有一個如此專業的交響樂團。

“這是樂團成立這麼多年,第一次走進一個真正的音樂廳演出。”返場前,唐青石和觀眾介紹樂團,觀眾們再次掌聲雷動,高呼“你們值得”。臺上,有樂手已經淚流滿面。

11年間,每年50場音樂會,每場都有新的曲目。風雨無阻,雷打不動,這個大山深處的交響樂團,創造了一個大城市樂團都很難實現的持續紀錄。

如今,惠民音樂會的演出場次已經刷新到了482場,演奏曲目也已積累了500多部。每次演出一票難求,當地觀眾安靜地排著長隊來到劇院門口領票,演出現場更是鴉雀無聲。第一次來到涼山的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大多會被震驚。

一切開始的時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2010年的冬天。當時擔任著涼山歌舞團書記、如今是涼山文旅集團董事長的劉康,看見團裏閑散無事的演奏員們在搬道具桌椅。“藝術家的手,應該摸樂器的。”他把隸屬於歌舞團的雙管建制樂團重組起來,在西昌瀘山上演了一場“中國涼山彜風森林音樂會”。交響樂破天荒地在大涼山的山野林間響起,觀眾裏有嗑瓜子的、接電話的,還有一些山上的猴子跑下來,坐在樹上一起聽音樂。

唐青石當時剛剛從四川交響樂團團長的崗位上辭職,因為劉康的一通電話,從成都過去幫忙。他記得,當時的樂手只有二三十號人,人手不夠,從外邊借了一些,音樂會才搞了起來。

涼山交響樂團在第二屆戲劇節的“森林音樂會”

因為政府的支持,森林音樂會第二年開始成為了每周固定的惠民音樂會。2013年,唐青石再次接到了劉康的邀請,希望他能來到西昌,用專業的理念,把樂團做起來。不是歌舞團的附屬,而是一個真正的交響樂團。這一次,唐青石思考了很久。最後決定,去涼山,做一個專業的交響樂團。

這個決定,至今看來,仍有些不可思議。沒有交響樂基礎,沒有觀眾、沒有足夠樂手。在這樣一個歌舞傳統發達的民族地區,一開始,搞交響樂的阻力還不小,最開始幾年,思想的碰撞和鬥爭,始終都有。

唐青石畢業於上海音樂學院指揮專業,指揮家曹鵬是他的老師。在此之前,他擔任過峨眉電影制片廠樂團和四川交響樂團的團長兼首席指揮,對職業交響樂團的管理、對交響樂的普及,有專業的理念和經驗。

雖然知道會艱苦,但現實的困難還是超乎想象。招人是最難的部分。涼山交響樂團是四川的第5個交響樂團,也是全國唯一一個建立在自治州行政區的交響樂團。但8年來,樂手始終維持在50人上下。而一個正常的交響樂團,編制應該至少應該80人。有人來也有人走,樂團一年365天都在招人的狀態,但要把音樂學院畢業的專業人才招到西昌並留在這裏,並不容易。

因為人不滿,四川其他4個交響樂團都有人來當過“外援”,但即使借人,唐青石有時候也不好意思開口,從成都飛來的機票太貴,坐大巴又要八九個小時,找人來幫忙,經常也要掂量。有時候,一個演奏員臨演出前生病,最是讓唐青石焦頭爛額,找不到補缺的,只能“硬演”。

涼山交響樂團在戲劇盛典演出

觀眾對交響樂和劇場禮儀起初一無所知。嗑瓜子、睡大覺、打呼嚕、手機響,小孩哭鬧,一身酒氣,最開始的時候,劇場裏什麼狀況都出現過。唐青石說,他可能是中國的指揮當中唯一一個“罵觀眾”的人:有人打呼嚕就讓鄰座把他叫醒請出去,有小孩哭鬧就停下演出看著他們。

久而久之,觀眾們都知道了該怎麼聽交響樂。現在的演出現場,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每場音樂會預告前,甚至會有觀眾“提要求”,這次能不能演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過去8年,唐青石始終保持著一種“魔鬼教頭”的形象,他對樂團的訓練極為嚴苛,每周5天的排練都是高強度,除了春節一個月假期全年無休。在他看來,這是無奈之舉,“進我們樂團的演奏員一開始技術能力都不夠好,所以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樂團每周都會排練新的曲目,保證觀眾每場音樂會都能聽到不一樣的作品。他們演奏所有的交響樂世界名曲,同時也少不了彜族風格的交響樂作品。唐青石自己就創作了不少本地彜族題材的管弦樂作品。最新的交響套曲《溫暖的群山》,委約四川音樂學院四位作曲家創作,用音樂展示涼山彜民族的世俗風情和歷史變遷。

涼山交響樂團演出《溫暖的群山》

“我希望涼山交響樂團就是一個職業化的樂團,走到什麼地方別人都不會另眼看待,覺得這就是一個正常交響樂樂團。”唐青石對這個交響樂團最大的理想,是“專業”。

依靠政府惠民音樂會的扶持資金和涼山文旅集團的持續支持,涼山交響樂團每年有七百多萬的資金維持運營,雖然可能是全中國“最窮”也最難的交響樂團,但唐青石心裏始終明白,支撐他還有樂團一直堅持下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一個地區的發展到了一定的經濟程度以後,究竟還需要什麼?一個人和一個地方,一旦有了美好的音樂和藝術,比他吃多少肉,喝多少酒,坐了多少高檔車和住了多大的房子,都會是完全不一樣的精神層面。何況交響樂是世界通用的語言,用這種語言去了解每一個民族、去了解這個世界,才能實現更好的溝通。”

交響樂團帶給很多涼山人一種自豪感。在全國,十幾年每周都有免費交響音樂會的,可能只有涼山西昌。現在,周末聽音樂會成為了很多當地人固定的生活內容。

“我覺得我們涼山交響樂團走在了中國類似地區的前面。在它還是貧困地區的時候,就已經常年不斷給本地的民眾演出,灌輸高雅的音樂,這在全國都是有表率性的,有思考意義的。可能再過10年20年,中國一些相似地方猛一天也會想起,我們這個地方應該有個交響樂團,但是涼山,已經遠遠走在了全國的前面。”

在唐青石看來,也許很多人目前還理解不到這個意義,但總有一天,大家會發現,有一群人,很早就開始悄悄地蟄伏在山區的崇山峻嶺之中,幹著這樣一件有價值的事情。

3. 趕集

大涼山國際戲劇節已經舉辦了三年。越來越多人來到這裏,看到了一個和想象中不同的涼山。

原生態歌集《趕集》在戲劇節上演

今年,一場原生態歌集《趕集》,讓更多人感受到涼山原生文化穿越地理和時空的藝術感染力。

作為中國最大的彜族聚居區,大涼山保留了世界上最為傳統和完整的彜族文化。“趕集”,正是世居在這裏的彜族千年生活傳統中重要的盛大活動,人們在趕集中采買、社交、聯歡,用歌舞表達著生活。“背著音樂來趕集”,也是這臺原生態歌集的創作理念。

《趕集》創作者和演出者都是彜族,團隊在涼山彜族各大方言區的原生歌曲中采擷,挑選了20多首音樂歌謠,用敘事和儀式串起。作品在露天的谷劇場上演,彜族姑娘們舉著黃傘跳起朵洛荷,畢摩搖著法鈴誦經,人們在音樂中勞作生活,農具器物的日常交響,流水鳥鳴、風吹樹葉的聲音,民族器樂的獨奏合奏,那些大山深處的吟唱,在暖陽下的山間回蕩,帶給觀眾獨特的體驗。

《趕集》中的朵洛荷

彜族音樂人瓦其依合是《趕集》的藝術總監,是最早探索世界音樂的彜族歌者,也是中國第一支少數民族組合“山鷹組合”的一員。為了《趕集》裏這些音樂,他和創作團隊跑遍了涼山的美姑、昭覺、布拖、普格、雷波等地,找到了那些依然在山間回響但還沒被人發現的彜民族音樂。在盡可能保留音樂素材不變的同時,用現代音樂理念對其進行節奏和氛圍的營構,讓原生態音樂更能適應當代審美。

演員們來自彜族各個方言區,遍布整個涼山地區。涼山彜族的各種非遺文化也都聚集在這臺演出中,包括畢摩音樂、高腔、口弦、馬步、月琴、口咬笛、羊皮鼓等各種。而這些表演者,都是彜族非遺文化真正的傳承人。

吉力麼子紮,來自大涼山布拖縣大山深處,彜族高腔的傳承人,她的歌聲可以穿透時空,帶給人靈魂的滌蕩。在同事眼中,子紮是彜族民歌的活化石,無論哪個方言區的歌謠,她幾乎都會唱。而她自己說,自己小時候沒有讀過書,只是幹農活的時候喜歡唱歌,喜歡彜族的文化。12歲時候,就在家鄉的朵洛荷比賽裏勝出,從此走出大山。最初來到西昌的日子裏,她整夜不睡覺,癡迷於研究學習各種彜族民歌,到今天,她幾乎接通了所有彜族的音樂。

今年65歲的克古是彜族特有的口咬笛傳承人,除了演奏還會制作樂器,同時還會木葉、口弦和各種口哨技藝,他來自大涼山最偏遠但非遺文化保存最完好的美姑縣,這些非遺藝術是爺爺口口相傳給他。但現在,克古說,整個涼山地區會這些民族樂器的年輕人已經非常之少。而子紮傳承的彜族高腔同樣面臨著後繼乏人的境況。

如今,這些非遺傳承人都從大山裏來到了西昌,成為了涼山文旅集團五彩雲霞非遺隊的演員。非遺隊有7位傳承人,他們和彜歌隊一起,常年在群山間下鄉演出,也會走進劇場走出國門,去推介和傳播彜族的聲音。

曾經在縣裏學校當體育老師的克古,現在已是一個專業演員,一名專職的非遺文化傳承傳播者。他感慨,正因為有了這樣一個演出隊,這些散落在大山深處的民族文化,才得以被重新挖掘保護傳承,被更多人知道。

各國領事看完《趕集》後十分喜歡

《趕集》是涼山文旅出品的戲劇孵化作品,也是一次彜族非遺文化的創新表達。涼山文旅集團董事長劉康,正是當年把這些非遺傳承者從大山裏聚集到一起的“始作俑者”。他對涼山的文化有著很深的情結,對彜族文化的傳承和傳播更是有著自己的思考。

在他看來,彜民族的文化,有著一種精神上的高貴和自信,他們的音樂舞蹈更是一種重要的生命表達。“昭覺曾有一個村莊,數百年都在生產彜族的樂器口弦。彜族男女青年過去談戀愛不說話,都是靠口弦。彜族的音樂舞蹈這麼有力量,其實就是一種文化自信。這是你在中國的東部南部,以物質文明、商業文明為基礎的這種地區所看不到的。他們不懼寒冷、不懼酷熱、不懼山高,不懼水深,他們圍著火塘通宵唱歌喝酒,通過詩歌,音樂,還有他的服飾,對生活有一種藝術的表達。”

在劉康看來,傳統文化和民族文化都要傳承保護,同時也要開放,要讓原生的東西煥新升級,變成符合現代當代審美和市場需求的東西。而《趕集》是其中一種嘗試,這部作品剛亮相就已經收獲了商演訂單。很多外國友人看完更是十分喜歡,國際市場也已經蓄勢待發。

與此同時,一個涼山彜族的非遺傳習計劃也正在醞釀之中。在昭覺的谷克德,每年火把節的狂歡地,更多大涼山的孩子們將在那裏集中培訓,向非遺傳承人學習傳統藝術和技藝,並向遊客展示彜族非遺文化的魅力。

4. 國際戲劇節

“人類今天的文明和文化,還得需要通過交流來完成,要讓這個世界成為一個‘無墻’的世界。不是說沒有現實意義上的國界,而是精神、文化、文明交往上,人類心靈交往上,應該是‘無墻’的,沒有邊界的。”

火把廣場上的戲劇大棚

三年前,在大涼山國際戲劇節北京的啟動儀式上,中國當代最具影響的國際詩人、戲劇節發起人之一吉狄馬加曾這樣表達對戲劇節的文化向往。

作為一個從涼山走向世界的詩人,吉狄馬加也有自己的期許,“這樣一個比較純粹的戲劇節,能在涼山形成更好的差異性,能讓一些真正關註人的生命體驗的戲劇,關於民族集體記憶的戲劇,回歸到這個地方。”

戲劇節舉辦到第三年,“讓世界看到涼山,也讓涼山看到世界”的初衷,已經在實現。吉狄馬加期盼的那種“無墻”,也在漸漸走近。

而作為戲劇節的運營者,劉康也更多開始思考,這個中國西部唯一國際戲劇節的立足點和方向。

“在中國西部,除了自然資源,最有利的資源應該就是我們的民族,還有傳統。這裏的民族和傳統的人文資源保存得非常的完好,而它的戲劇表達實際上也就是它的人文表達。”劉康說,“我們的戲劇節的根也就在這裏。”

戲劇教育活動孩子們的故事劇場

民族戲劇和傳統戲劇,構成了今年戲劇節“國潮”的主題表達。包括舞劇《只此青綠》的西部首演,都希望展示一種民族傳統文化的煥新表達。

劉康眼中,涼山是一片有文藝精神的土地。這裏走出過這麼多詩人、音樂人、藝術家。涼山的民族歌舞享譽全國,這裏還曾經有過話劇團、川劇團、京劇團,這些年更是誕生了音樂劇、舞劇、歌劇、實景劇、影視劇等各種文藝作品。

“這個地區有很獨特的一種文藝精神,同時這個地區需要一種文化的自信。” 劉康說,過去因為交通等很多原因缺少和外界的交流,這裏的人文資源相對封閉。今天如何傳承這種精神,建立這種自信,實現這種交流?戲劇節是一個很好的平臺。

今年,全國重要的演藝機構負責人都來到了大涼山戲劇節,包括中戲、上戲等在內的藝術教育機構也都在涼山設立了教育基地,國際戲劇導演獎等頒獎活動也都落地在這裏。在劉康看來,因為戲劇節這個平臺,涼山可以集聚到更多人,包括全國最頂尖的創作人才,演藝資源和教育資源,未來可以產生更多屬於涼山自己的文藝作品、產品和商品。

很多年前,表演藝術家濮存昕來到涼山做公益,他看到的是群山、貧窮、疾病和困苦。而多年後,他再一次來到這裏,看得到的是湛藍的邛海、溫暖的陽光,完善的劇場和硬件設施,還有各民族豐富的文學、音樂、舞蹈、美術成就。這也促使他最後成為了大涼山戲劇節的第一發起人。在他看來,戲劇節能在西昌發生成長,絕非偶然,傳統文化為大涼山戲劇節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沃土”。

濮存昕和戲劇誌願者

濮存昕今年和其他幾位藝術家一起參與了戲劇節的戲劇教育項目,並籌劃明年把更多小劇場項目帶到這裏孵化。“我們要在這裏為當地孵化戲劇,並能長期演出。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互動。要讓大涼山西昌成為根據地,更好地帶動本地文化發展。不能像遷徙的鳥一樣,落了地又走了。”

濮存昕說,舉辦戲劇節的初心就是想讓更多的人來到大涼山、關註大涼山,並讓大涼山這邊的文化生長和發展更現代化,更具備發展空間。

大涼山戲劇節的另一位發起人、編劇李亭從小長在涼山,她的父親就曾經是涼山老一代的文化工作者,涼山話劇團和歌舞團的很多老藝術家都是她的師長。這些年,她作為編劇參與了涼山第一部民族歌劇《彜紅》和其後《聽見索瑪》的創作,也是涼山第一部國際合作音樂劇《當愛》的中方藝術總監。在她看來,大涼山有自己的文藝精神,是不可復制的。

“戲劇能夠把人們的生活、認知、審美,包括啟發性提高到一個新的層次。讓涼山知道外面的世界,也讓外面的世界知道涼山,大涼山國際戲劇節舉辦到今天,這個目的我們可以說是達到了。”

在吉狄馬加看來,涼山文化悠久,是全國最大的彜族聚居區,也是一個多元文化交匯的地方。戲劇節反映了一種開放,一種文化自信。 “有一種高品質的國際文化的交流在這裏生根,對改變人們對觀念、提升這裏對世界不同民族多元文化的了解,提供了一個很直接的窗口。”

戲劇節兒童劇演出吸引了很多親子家庭

今年1月,涼山進入了動車時代。在劉康的規劃設想中,未來,涼山春夏秋冬都會有一場文化活動。春天是民族音樂的盛典,夏天是火把節的盛宴,秋天是邛海國際詩歌節的聚會,冬天是大涼山國際戲劇節的發生。“音樂、非遺、詩歌、戲劇,我們用四個文化支點去支撐起四川文藝副中心,用文化拉動旅遊,實現涼山文旅產業鏈的發展,最終助推涼山的社會發展和進步。”

責任編輯:梁佳 圖片編輯:沈軻

校對:施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