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者準備上臺演出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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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畫《食夢者》中,JUMP的編輯服部哲將漫畫家分為兩種:只想畫自己想畫的和喜歡的漫畫而大受歡迎,這種是天才型;另一種是根據計算得出什麼樣的漫畫受歡迎,這種漫畫家是計算型。

這種分類方法頗可通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開辟出一片新藍海的,是天才型的企業家,喬布斯、馬斯克以及國內的二馬、張一鳴都是這一類代表;通過觀察、測算,在存量市場找到一個好機會的,是計算型企業家。今天故事的主角,元氣森林創始人唐彬森,可以歸入計算型。

差點忘了說,服部的話還有下半句:“大部分畫出暢銷漫畫的,都是天才型的漫畫家。”這點在企業家身上還是合用,做出iPhone、做出Facebook、做出特斯拉、做出QQ微信、做出淘寶支付寶的這些人,都是天才型。

但做企業畢竟不是畫漫畫,“計算”可以描述唐彬森,卻不足以概括。他是卡在二十一世紀第二和第三個十年當口的人,有商業範本意味。他22歲拿到個程序競賽金獎,25萬塊錢校園創業,這是標準“互聯網制式”開頭;他很快拿到騰訊、李開復投資,研發遊戲、搞殺毒,名字印在年輕企業家榜單上,這是徐圖展開;他小有成績,卻遭到至高褒揚,比如被稱為下個馬化騰,這是進身之階;

如果你在五、六年前混過中關村,那麼你或許遇到過他,甚至交過朋友、打過德撲,喝過白酒。唐彬森和那些踏中範式革命、橫空出世的企業家的最大不同,在於他變成商業明星的整個過程,你我都在場,所有人都是目擊者。

最近我通過多個信源得到的信息是,元氣森林新一輪融資接近完成,目標估值140億美元-150億美元,相較上一輪60億美元的價格翻了一倍多,同時,釋放的額度不大。圍繞著唐彬森此人,我們所能目擊到的事實還在快速延展當中。

他很老道。他的控盤能力令人側目,元氣的融資像推算過的棋局,經過6輪融資後,控股方持股仍然在難以置信的高度,而本輪釋放的額度,仍然不多。一家PE先後參與了喜茶和元氣森林詢價,其內部人士說,喜茶估值600億元的那輪融資,給出了“IPO前最後一輪”的說法,這對投資人尚算友善,但唐彬森直到本輪融資仍不肯對上市松口,宣稱“還需要1-2年”。

他不從容。雖然苛刻的條件不影響融資火爆,但如果你聽說過今年飲料賽道的競爭有多激烈、內卷,就明白這次融資的戰略意義之重大。一家競爭對手的內部紀要顯示,元氣森林2021年的營收目標就是70億元,100億則是理想狀態。這家競對的內部人士告訴我,如果元氣森林今年達不到這個營收就完蛋了——這是行業內流傳的說法。

但他把裂縫撕開了。融資意味著“2021的成功”,無論從營收增長、供應鏈建設、渠道點位乃至市場份額來看都有了定論,你尤其要考慮到,這是在可口可樂、農夫山泉等巨頭的全方位的圍剿裏實現的一步“成功”。唐彬森今年在巨頭消費帝國疆域裏撕開的,已經遠不止他最初所瞄準的“那道裂縫”。

元氣森林此前已完成5輪融資,考慮到挑戰者曾有註資,因此也有一種說法是6輪

唐彬森,憑什麼

6月初的一個傍晚,在黑龍江亞布力論壇上,唐彬森的一番演講招致了不大不小的麻煩。事情的起因,是他把消費品牌的缺失與缺芯做了類比,“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這個消費,中國的消費的落後情況跟芯片是一樣的”,他這樣說。

這句話果然“不太好聽”。在微博上、朋友圈裏,它被視為投機的、利己式表達。你或許可以說唐彬森遭遇了常見的“輿論誤讀”,因為他拋出的觀點看上去無可厚非,合乎邏輯:指出缺失,藉此闡述機遇。

但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聲卻是真實的。唐彬森被攻擊的角度一方面是立場,這番話被認為用他的氣泡水生意蹭芯片的熱度,考慮到芯片已經被當成民族工業中興的圖騰,以此類比似乎很不恰當;隨後更進一步遭到清算,翻舊賬式的清算,有人跳出來宣稱元氣森林此前“日式品牌”、“0糖”的營銷策略是玩文字遊戲,是打擦邊球,這些話令他看起來像個收割智商稅的商人——至少也是個不真誠的家夥。

想必這給唐彬森帶來了不小的影響,在此之後,他鮮有公開發聲,不說話,就不會錯了吧?他身邊的朋友說,在看到令他贊賞的公開報道時,他會主動去邀約媒體記者吃飯、交談,但卻不願接受采訪,“畢竟老唐被媒體傷過”。

但在商業秩序裏,唐彬森還是被寄予至高期待的人。盡管出於競爭策略的考慮,元氣森林很長時間裏不願意正面談論可口可樂,但市場是大眾的市場,大眾永遠需要簡單易懂的說辭,於是在普遍認識裏,這家公司的未來仍然被描畫為一則中國人的可口可樂故事。

唐彬森參加的這場會議是在亞布力由民間商人群體發起的論壇,從2001年延續至今有二十年。從形式上主張開放、休閑,從姿態上強調草根、獨立,但由於多年來有商界名流與政府官員的支持和參與而被公認為中國最具規格的幾大商業峰會之一。在疫情愈發呈現常態化波動的2021年,成功舉辦這樣一場高規格論壇並不容易,這也引發了人們格外高漲的關註熱情,也因為如此,雖然身份背景不同,但來到此地的人有著同樣熱烈的表達欲望,官員旨在招商引資,學者期望講出洞見,企業家想尋求合作,創業者則寄望登堂入室。

不知道這股風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所有擁有話語權的人都熱衷於定義新時代,追捧新的明星。於是在初夏的那個酒店會議廳裏,唐彬森和泡泡瑪特的創始人王寧便被分配了這樣的角色。

兩位商業明星在這場活動上的表現得到的評價大相徑庭,從表面上看,是因為兩人呈現出的情緒不同。一家地方性的金融報紙寫道,“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和老牌商界大佬同臺太興奮,元氣森林的唐彬森發言時較為激動”,而對於王寧的談論的年輕人“社交貨幣”話題,這家媒體認為,“相比之下,比較克制。”

但更深層次的不同,或許緣於兩家企業在資本市場上的處境。在那場會議召開的半年前,泡泡瑪特在港交所掛牌,市值突破千億港元,一時無二,該怎麼形容它的意義呢?這麼說吧,前段時間我偶然拿到了某份全球消費集團旗下投資基金的內部研究報告,報告稱,正是泡泡瑪特與完美日記的IPO,共同撳動了2021年一級市場的消費投資按鈕;

幾個月後,兩人又在小紅書的活動上遇到,唐彬森現場問了王寧一個問題:2010年潮玩市場沒有任何一個跡象表明會火,為什麼你會選擇這個創業方向。王寧的回答並不出奇,大意是出於對藝術的熱愛,想在商業市場裏找到平衡。

這種孩子氣的說法說服不了唐彬森,他從來不會基於這種理由做任何決策,否則,元氣森林也不會在如此精密的融資條款、策略推動下成為風險投資市場上的超級明星,它的估值在這一年爆發式增長,唐本人的聲望也水漲船高,由於在資本市場上遊刃有余的表現,他被描述為撼動了VC多年來買方市場話語權的狠角色,一個重塑創與投遊戲規則的人。

在采訪的起始階段,有一位FA稱,元氣森林與上一輪股東簽下了對賭協議,這倒不稀奇,按照已故的企業家左暉的話說,“誰不簽對賭呢?”但這個說法很快被證偽了,起碼不是帶有“賭”的這個字眼,另一位投資人告訴我,唐要求加入的是“類似估值調整條款的東西”,大意是完成了某個全年營收目標的前提下,元氣森林可將此輪估值再次上調,並要求資方補足投資款——也就是說,即便有賭的性質,也只是投資人被要求單方面下註而已。

我隨後拿這條信息與某位元氣森林的股東求證,他則表達了不予置評的態度,末了又遞了句話,“我只能說,老唐不會簽任何約束自己的條款”。雖然王寧和唐彬森經營的企業在不同的賽道中、趨勢裏,不好說誰比誰得意,誰又比誰更沈著,但總起來說公眾公司善守,創業公司宜攻,不可避免地會給局中人的處事帶來暗示。

為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得更清楚,我幹脆插上耳塞,在搜索引擎上檢索出唐演講的錄像來觀摩,居然看得津津有味,總起來說,這份視頻資料令我在兩個方面都感覺到有一點意外。

首先在於姿態。

唐彬森同時經營著元氣森林和挑戰者資本,兩家同步向上躍升的公司,一般人不會這麼做,除非你像雷軍那樣,選擇了必須用投資來組局的商業模式。2021年,唐彬森就好像一屁股坐進磁場中心的交椅,一片一片,把頭部資本和資源吸納到手,他被賦予的是類似“消費做局人”的形象,又老道,又暗藏崢嶸。

但他在前輩們跟前卻表現得誠懇、局促、靦腆,可以借用我的同事在類似場合對另一位管理者的評價,“應該接受CEO演講培訓”。這倒不是說他的演講內容不好,抑或表現多麼不從容,而是說,他沒有習得“洋洋灑灑,一氣呵成,插科打諢,避重就輕”的企業家型演講技巧,反而誠懇地盤算著能夠講出些什麼。

第二個意外之感則有點模糊。

唐彬森的表達讓我聞到某種氣息,很熟悉,但又一時說不清楚源自於哪裏。直到看到這條消息——來自“哲思飄揚”的論壇閉幕的時刻,共計十位演講嘉賓被頒發了名為“幹貨王”的獎項,名單並不令人感到意外:王寧沒獲獎,唐彬森位列其中。

也就是說,置身於數以百計的企業家人群裏,唐也是“更加擅長講幹貨”的人,是的,這就是“熟悉”的原因了。

沒錯,唐彬森一直在主流視野裏,但是在2020年之前,他和很多人面目相似,他們抱持的價值觀念差不多,管理理念差不多,增長方法論差不多,講的幹貨也差不多。假設互聯網企業家圈子這個客體真實存在的話,那麼過去十年,唐彬森都處於中心地帶,身份則會依據圈層不同而有所微調,有的時候是導師,有的時候是企業家,有的時候則是創業者。

例如,他創辦的智明星通接受了李開復的投資,他在“群英會”被稱為“從海外市場起家的唐彬森老師”,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他在這裏的身份定位,在某年的學員活動上,他慷慨地獻出了“時間”作為拍賣品,他承諾,將在三個月內對競拍成功者進行一對一輔導,分享創業秘訣與心得,他的感召力不錯,那次拍賣最終以五萬元成交。

而在湖畔大學,他是坐在臺下被稱為“創業者學員”的那一個。這個社群組織已經改名為“湖畔創研中心”,是由馬雲、郭廣昌、沈國軍等8名浙商組建的江南會衍生而來,它的聲望之高,一度連公布學員名單都是令人關註的事情。

曾有人說,湖畔的入學資格至少需兩名“知名企業家”推薦為前提,也有種說法是要求3位推薦人,其中至少一位是指定推薦者(校董、保薦人及歷屆學員),不管細則如何闡述,這種要求都隱隱地透出一種圈層味道,入選意味著被接納。於是,第三屆學員名單公布後,有媒體寫道:唐彬森拜入馬雲門下。

唐彬森就是這樣,他沒有像張一鳴那樣踩中範式革命,也沒有王興那種離群索居的知識分子做派,他一直和其他人在一起,和他們一起上課,一起喝酒,一起打牌,一起討論最普適的商業理念,他們叫他老唐,也有人叫他彬森,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變成一位明星,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繼續查閱資料,發現唐彬森在亞布力的登臺演講,寫進了他的百度百科履歷欄。

被圍剿定義的元氣森林

如果想要把元氣森林和一連串偉大公司的名字聯系在一起,看來越來越接近現實了。在這股國產消費崛起的浪潮,它是當下衝在最前的弄潮兒,相較於資本市場上其他新品牌,它的號召力已經展現出不同的氣象與格局。

今年3月底元氣森林完成C+輪5億美元融資,投後估值60億美元,比半年前C輪時的估值(註:20億美元)提高了整整2倍。但這並不是極限,正像前面所提到的消息,元氣森林和投資人簽的那條協議,意味著如果今年銷售額可以達到某個數字,估值還可以進一步提高。

我聽到的那個約定的數字是大約70億元,該怎麼理解這個數字呢?2020年元氣森林的銷售額約為20-30億元,70億意味著元氣森林要在2021年實現接近2倍的銷售增長,這種增速對消費行業絕不容易,要知道飲料龍頭農夫山泉2020年營業收入為228.77億元,相較2019年下降4.8%,但元氣森林沒有其他選擇,這是早已定好的目標。

2020年底舉行的一次線下經銷商大會上,唐彬森稱線下渠道2021年的銷售目標為75億元,去年這一目標還是21億元。而如前文所述,競爭對手調查到的資料也顯示,元氣森林2021年的目標是70億元,理想狀況是100億元。

2020年農夫山泉的營收230億元,目前市值約3600億元,P/S大概15倍左右。這麼來看,如果元氣森林達到70億元的營收,那麼60億美金(約450億元)的估值可能還被低估了。

再來看剛剛傳出的融資消息。

一位元氣森林內部信源的說法是,“融資一直沒停”。這個時間點傳出接近完成的消息,一方面是來自建生產線的壓力,因為幾大飲料廠商對生產線供應商的壓力已經很大。另外,夏季過完,今年飲料大戰的格局已經明朗,融資就是對戰況投票。

按照我聽到的說法,唐彬森本輪的融資策略,是將估值提升到140-150億美元的區間,並且盡量少地稀釋股份。這種策略也很大可能地印證了上一輪估值調節的落地,少量增發股份,加上上一輪的估值調節,也可以實現可觀的資本補充。

人的江湖地位是靠他人定義出來的,而元氣森林江湖地位的改變,除了資本用錢投票給出的價格,我們也能從競爭對手的態度上得到很直觀的結論。那家競對的紀要裏還有條信息:競爭性上說,元氣森林為A 級,另一家巨頭則是 S 級,判斷依據包括產品創新、生產能力以及線下點位、渠道。

但放到真實的市場競爭裏,爭奪的落點顯然更多落到了評級略低的元氣森林身上。“0糖 0脂 0卡”是元氣森林的核心宣傳標語。早幾年前,可口可樂、農夫山泉、三得利等公司旗下也有類似的無糖茶、無糖氣泡水產品,但最多宣傳一下零卡路裏,就像可口可樂2017年剛把纖維可樂、纖維雪碧引入中國時,包裝上只有一個0卡路裏。

而現在,不論是三得利的烏龍茶,農夫山泉的氣泡水,還是可樂、雪碧的纖維飲料,新包裝上都貼上了0糖0脂0卡的標簽。

便利店展櫃裏,今年上市的喜茶瓶裝氣泡水和元氣森林均在核心區域擺放

瓶裝氣泡水的“新玩家”喜茶,更是把針對倆字直接寫到包裝上。其新推出的幾款無糖氣泡水的包裝上,都有著一行“XXXX,不止無糖”的小字,我的同事開玩笑,“就差直接寫上‘喜茶出品,吊打元氣’了”。

看來,除了可口可樂、農夫山泉這些大公司之外,唐彬森今年還意外地收獲了一個競爭意識很強的、思維方式更接近的對手。如果你留意的話,其實喜茶的競爭意識無所不在,“懟同行”也快成了傳統技能,前不久傳聞喜茶投資樂樂茶,喜茶創始人聶雲宸朋友圈辟謠時還不忘踩上一腳:“在深度了解內部情況、業務數據後已經徹底、完全、堅決放棄。”

不過在瓶裝飲料領域,喜茶或者後進的其他玩家還沒被元氣森林放在眼裏。一個前段時間剛和他聊過的投資人告訴我,他真正的目標是現在市值4400億港元的農夫山泉,唐彬森認為超過農夫山泉“完全沒有問題”。

其實唐彬森很早就表達過對農夫山泉“瓶比水貴”的產品不認可,農夫山泉的招股書顯示,2019年,原材料成本占比營收19.4%,剔除生產瓶身的PET,糖、果汁和水等成本只占比總營收的4.7%,所以後來你能看到很多傳播口徑裏的說法是“元氣森林讓‘瓶比水貴’的時代結束了”。

農夫山泉也並非沒有感到壓力。黃名山(化名)在農夫山泉工作了十多年,在他看來,2021年農夫山泉是真正開始把元氣森林當對手看待的一年。“以前的話農夫更多的註意力放在瓶裝水產品上,競爭對手找的也是一些當地的瓶裝水品牌,事實上這兩年農夫也已經很少在行業裏去把任何一個產品當競對來看了。”

而從2021年開始,農夫山泉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4月初,農夫山泉推出無糖氣泡水產品,標簽直接打上0糖0脂0卡,這在黃名山看來,是老東家與元氣森林直接貼身肉搏的信號,隨後,農夫山泉更請來流量明星朱一龍代言,手筆不可不謂不大。

進入夏天之後,黃名山的觀察得到了印證。在線下,農夫山泉手段百出,包括現金獎勵線下店主把自家產品放到農夫山泉的冰櫃、嚴令禁止店主把別家產品放到自家冰櫃的專用層等等。

當然誰先挑起的這場“戰爭”不太好說。2019年元氣森林還沒有開始在線下投放冰櫃的時候,當時元氣的業務員也是跑到線下店把自家產品塞進可口可樂和農夫山泉的冰櫃,甚至騙店家說元氣森林是農夫山泉的新品。

那個時候農夫山泉從上到下根本不把元氣森林當回事。黃名山回憶,早年間農夫山泉內部也討論過元氣森林,但看法一直兩極分化,有人覺得是網紅產品;也有人覺得產品還不錯,但也不覺得會威脅到農夫山泉。

“但他的發展速度太快,說實話比我們想的更快。”黃名山覺得到了今天,再討論元氣森林是不是一個成功的產品已經沒有意義:“它的體量規模已經在這裏,如果產品不夠好,農夫山泉、可口可樂也不會都把他當成競爭對手。”

現在呢?如果能回到2019年或者2018年,農夫山泉和可口可樂一定不會放任元氣森林用自己的冰櫃借雞下蛋。但在當時,誰也料想不到元氣會在短短幾年內成為心腹之患。

有必要回顧一下元氣森林的發展史。根據公開資料,元氣森林現在的公司主體註冊於2016年4月。2016年9月,元氣森林首次發布了兩款果茶產品——“元氣森林の明明不胖”和“元氣森林の十分美麗”,但產品上市後反響不大,沒過多久就砍掉了相應的產品線。

轉折點發生在第二年。2017年3月,元氣森林推出黑白兩款燃茶。這個主打無糖、燃脂的瓶裝烏龍茶系列產品上市後反響熱烈,很快在一線城市的商超便利店站穩了腳跟。2017年12月,創始人唐彬森的挑戰者資本入股元氣森林,他的主要精力也開始放在元氣森林上來。

2018年5月,元氣森林推出蘇打氣泡水系列並一炮打響,同一時期獲得光控眾盈、浩森洋光管理咨詢和挑戰者資本的天使輪融資,並請來王一博、魏大勛、鄧倫等明星代言帶貨。次年3月,再次獲得千賢時代和峰尚資本的A輪融資。

2019年10月,龍湖地產旗下的龍湖資本和高榕資本投了元氣森林B輪1.5億元,當時的估值已經達到40億元。

40億估值是分界線。這輪融資之後,元氣森林被推到了所有投資人眼前,很多人抱怨太貴了,更多人加速向唐彬森靠攏,每個人都對這家企業有明確的好惡,但口徑莫衷一是。這麼說吧,在40億之後,元氣森林在資本眼中變成了一家與此前截然不同的公司。在這一點上,元氣森林毫無疑問是成功的。

一部分媒體和分析師把元氣森林產品成功的原因歸於“偽日系營銷”,這樣的說法有一定的道理。

元氣森林早年曾在品牌宣傳上大量借風日系。最初LOGO上的“氣”字,使用的都是日本漢字“気”(主:日語中元気意思是精力、精神),最初的包裝上還用過類似“日本國株式會社元気森林監制”的標註。在元氣森林尚無知名度的時候,一部分消費者把它誤認成日本品牌因而購買了燃茶和氣泡水。

元氣森林借的是日系品牌在健康飲品人群中的認可度。日本是健康飲料大國。根據富士經濟的數據,2018年時日本無糖飲料的市場規模約1.5萬億日元(約900億元),大約占全部飲料市場(5.2萬億日元)的30%。日本國內的一些知名無糖飲料品牌,例如三得利、伊藤園、達亦多等也隨著711、全家等渠道進入中國。

但如果說元氣森林走到今天這步只是靠偽日系營銷,也著實太小看這家公司。日本無糖飲料市場雖大,但在當地受歡迎的主要都是一些茶飲,如果只是照搬日本市場,元氣森林的上限也就是三得利烏龍茶或者東方樹葉。

唐彬森一開始就沒想小而美,他的目標最初就是中國的可口可樂。而有趣的是,一位元氣森林的股東告訴我,在他看來,可口可樂的基本盤決定了只會用“余力”與元氣森林競爭,“老唐最大的紅利,就是可口可樂永遠不能主打‘零糖’”。

北京朝陽區某個社區角落,堆放著附近便利店夏天被替換掉的飲料展櫃,已經落了厚厚的灰

帝國裂縫中的挑戰者

投資人丁友(化名)最近剛和唐彬森聊過,他對唐彬森的評價是8個字:“老唐牛在研究人性”。我的一位同事的看法是,“遊戲創業者比通常意義的互聯網人更懂人性”。

唐彬森1982年出生於安徽合肥,高中時就曾通過倒賣盜版磁帶獲益。2000年,唐彬森考上北航計算機系,本科期間靠著和團隊鼓搗出來的一套基於SIM卡技術的全面個人信息交換解決方案,在2004年拿到了法國戛納的程序設計大賽金獎。

靠著這個獎,唐彬森不僅保了研,還拿到25萬元的獎金作為創業的第一桶金。一邊讀研一邊創業,唐彬森團隊最初做的是一個心理測試項目,按他的說法,在這個規模不大的行業,也算做成了一個雞頭,當時國內的網站都在使用他們的服務,但奈何行業不行,始終賺不到什麼錢。

後來有人建議唐彬森去做遊戲,最開始他很犯怵,心理測試行業再爛他們也是個全國第一,遊戲行業競爭那麼激烈,哪有他們的機會。按照創投圈時髦的說法,好歹也是個垂類頭部玩家,幹嘛跑去遊戲這個紅海找死。

但心理測試這個垂類實在太窮,養不活團隊的唐彬森,只好硬著頭皮嘗試遊戲。2008年底,在校內網母公司千橡網絡的支持下,唐彬森的智明星通開發了一款模仿當時流行的《開心農場》的SNS經營遊戲《開心農民》,並在上市後很快取得了成功。

創造《開心農場》的是一個名為“五分鐘”的小工作室,這款遊戲雖然掀起了一場偷菜熱,但由於團隊本身底子薄,不論是產品優化還是疊代能力都受限。唐彬森抓住了《開心農場》“不完美”的機會,《開心農民》不僅很快在國內流行,唐彬森還將遊戲發行到海外,在歐洲市場取得了成功。

2014年3月底,supercell發布了rush war手遊鼻祖《海島奇兵》,在歐美乃至全球掀起了一場SLG手遊的狂潮。做了幾年海外遊戲發行的智明星通嗅到機遇,2015年推出自研SLG戰爭策略手遊《列王的紛爭(COK)》,當年就在歐美市場爆火,並被Facebook評為2015年最佳遊戲。

遊戲創業的經歷對唐彬森之後的創立挑戰者資本和元氣森林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他自己曾經分享,早幾年在北航創業做小而美的項目,每年的收入只有10萬元上下,而《開心農民》在海外發行取得成功後,每天的流水都不止10萬美金,COK在海外爆火後,2017年智明星通每天的平均收入更是超過1000萬元。

吃過一次螃蟹的唐彬森,對此的感悟是:第一要做一個足夠好的行業,第二要敢於挑戰行業巨頭。

後來在采訪中,我拿到一份2020年的挑戰者資本募資說明書(PPM),其中關於策略部分的說明,一個字眼緊緊抓住了我的眼球——帝國的裂縫。

2014年智明星通被上市公司中文在線斥資26.6億元收購後,唐彬森與另一名創始人謝賢林聯合成立挑戰者資本,開始作為GP試水風險投資。

成立之初挑戰者資本投資的主要是一些唐彬森的朋友圈項目,大多是一些遊戲、出海相關的公司,比如前段時間被字節收購的沐瞳科技,主要做出海棋牌項目的廣州雷音、《迷你世界》開發商廣州迷你玩等。

但在挑戰者資本時期,唐彬森也開始實踐自己在遊戲創業時的理念,即在好賽道裏尋找有問題的競爭對手。最典型的案例是拿出2000萬元天使投資老虎證券。唐彬森認為李華(註:富途證券創始人)選了個好賽道但打的不好,所以扶持老虎證券挑戰富途,按照老虎證券當前的股價計算(14.9美元/ADS),唐彬森的浮盈超過50倍。

除了遊戲和一些朋友圈投資,消費是挑戰者資本更加重要的賽道。挑戰者資本那份PPM顯示,除了元氣森林,2014年以來挑戰者資本最希望向LP推介的案例有方便食品拉面說、日化品牌活力28、觀雲白酒、食族人酸辣粉、糖果品牌KisKis、果汁氣泡水望山楂等消費品牌。

這些消費品牌所處的賽道,幾乎每一個都有巨頭坐鎮。比如活力28所處的洗衣液有藍月亮、奧妙;觀雲的白酒賽道不僅有“茅五瀘”,年輕人白酒裏江小白也漸成氣候。尤其應該註意的是活力28,這個稱得上是標準的“唐彬森案例”,如今在一級市場的估值近百億元。

唐彬森的LP沈高誌(化名)告訴我,在存量市場挑戰巨頭,正是挑戰者資本和唐彬森最核心的投資理念,這種投資思路與大多數追求增量市場(藍海)的投資人不大一樣,但沈高誌本人卻高度認同唐彬森的做法。

“市場上很多人打法不是這樣的,是打所謂增量市場的,要投盲盒、潮玩都是增量市場,不是不對,而是需要證明它能出大公司,很多早期基金願意搏這個,但他(唐彬森)當時願意投飲料投酒,是有他的邏輯的,基於這個邏輯投出了一些不錯的企業。”

這種看似“自殺式”的投資邏輯,卻為挑戰者資本帶來了豐厚的回報。那份PPM裏的數據顯示,挑戰者資本前三期的人民幣基金,IRR均超過35%。

唐彬森對同步經營元氣森林和挑戰者資本是有明確的追求的。前文所述的那位FA說,唐曾在此前的融資中,向某些投資人提出過1:1投資元氣森林與挑戰者基金的要求,目的就是為了快速補充基金管理規模,而現實是確實有不少沒有趕上元氣森林這班車的投資人成為了挑戰者的LP,徐新就是一例。

投資與企業的協同也有獨特的落點,“你看他基本上不去後期湊熱鬧,早期公司都有獨特之處,投資也是學習快消品的方法,好的東西拿到元氣上來,這就是真金白銀地買實戰經驗。”沈高誌提醒我,元氣的前身,那個公司也是他投資再控股演化過來的。

之前一位投資人朋友說,唐彬森多次表達過要做出“中國的3G資本”這麼一個說法,目標遠大,標準簡單,先投出10家百億美元公司,控股要在25%以上,“小的沒意思。”

紅杉2019年、2020年連續領投元氣森林B輪、C輪,但在此之前,紅杉就已經成為挑戰者資本的LP,而在成為元氣森林的股東之後,雙方的合作愈發合拍,雙方會頻頻綁定在一起投資消費品牌。而做了LP的今日資本,與挑戰者資本的合投案例也開始多了起來。

不太可能求證的一件事情是,紅杉是否在投資挑戰者的時刻就看懂了元氣森林的價值所在,但mega fund的好處這裏就盡顯無疑,至少有“試”的資本。而在更多的投資人那裏,能不能比其他人更早看懂“帝國裂縫”這種投資邏輯,就決定了能不能投得到的最終結果。

不難理解,我在市面上發現,“錯過元氣森林的投資人”的逸聞不斷地在咖啡館、餐桌上被提及。我參加某次聚餐,聽到的一則故事是這樣的:一位成名早、江湖地位高的PE老大,在聽完冗長的元氣森林pitch book講解後表現得老神在在,卻只擠出一句,“這種項目啊,核心是管理好現金流。”

而唐彬森在融資中高昂的叫價也在挑戰著投資人的風險承受能力,在上一輪融資完成後,一位朋友向我吐槽,稱某家大PE“跪了幾個月”拿到投資機會,最後卻只敢放進去兩三千萬美元。

所以說,讀懂元氣森林,是風險投資行業過去一年間的必修課,但想要完成這門課程,必須要通過讀懂唐彬森,讀懂挑戰者資本,再回來看,那家企業的“真正奧秘”才會逼近你。

熟悉唐彬森的丁友、沈高誌均表達了相同的看法:元氣森林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做一個小眾的飲品,其最開始瞄準的就是中國的可口可樂。

統計顯示,2019年中國即飲茶和碳酸飲料市場規模分別為1220億元和860億元,這兩個市場高度集中,即飲茶品牌前十約占市場80%的份額,碳酸飲料市場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兩大巨頭的產品更是占據了市場90%以上的份額。

而健康,正是即飲茶和碳酸飲料巨頭們的帝國裂縫。

即飲茶領域,市場TOP 10中不論是傳統巨頭康師傅、娃哈哈,崛起的涼茶兩強加多寶、王老吉,還是近幾年快速增長香飄飄、維他,核心產品主打的都是高糖甜茶。碳酸飲料巨頭也是如此,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都是出了名的“不健康”。

幾年前,可口可樂也出過無糖飲料、纖維飲料,康師傅、維他等也出過低糖或者無糖的茶飲,但既不是主推產品,銷售規模的占比也不高。沈高誌認為,可口可樂不是不能主打(無糖),但主要是很多他的用戶也不在乎“健康”,人群不太一樣,他也試過延伸“健康”,但用戶也沒那麼容易接受。

而由於占比始終不高,市場和巨頭們也產生了一種“錯覺”,飲用無糖飲料的只是小眾人群,這或許也解釋了上文中提到的,元氣森林誕生之初,農夫山泉的“老油條們”為什麼會錯判這個品牌的發展形勢。

但元氣森林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林池(化名)是元氣森林在廣東地區的一名地推業務員,他告訴我,元氣森林氣泡水剛出時還沒有名氣,他們在二三線城市推廣時,並不會用“0糖0脂0卡”這種減肥人群更容易關註的宣傳話術,而是會直截了當的告訴老板這是“健康的可樂”、“喝不胖的飲料”。

這種話術背後,正是“互聯網思維”在傳統行業競爭力的經典體現了。為什麼這麼說?我們可以從此前關於微信功能的經典討論談起:微信語音為什麼不加進度條?

我當時翻到了一篇從產品經理角度解釋問題的文章,不得不承認,它是篇好文章,對整個命題的推導專業又嚴謹,而結論大致有三,第一,保持生活溝通的戰略定位;第二,進度條實用性被高估;第三,堅持溫度感和簡潔性的設計邏輯。

但對我來說,文章裏的另一個簡單的信息點卻更能打動人,“(不加進度條是)在照顧到中老年用戶的感受”。文章在這裏提出的論據之一,是當初微信之所以能從QQ手中圈走一大批中年用戶,靠的就是簡潔易用性。

國民級,這就是答案。我的意思是,微信之所以忽視年輕人關於進度條的需求,就是要照顧中老年用戶,而照顧中老年用戶的理由,則在於微信“國民級應用”的自我定位。

想通了這一點,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元氣森林需要“健康的可樂”這種能夠滲透進無數條毛細血管銷售渠道的、能夠讓所有青少年、中老年人乃至孩童全都聽得懂的話術,正是因為唐彬森始終揣著“國民級飲料”、“中國的可口可樂”的目標,並從沒有放棄實現它。

除了在茶飲、碳酸飲料這些每年只有幾個點增長的紅海市場中,找到了“健康”這個被嚴重低估的市場需求,元氣森林的另一個強大的地方,在於互聯網賦能下,改變了飲料行業的創新能力。

沈高誌說,從行業傳統觀念來看,飲料創新很難,其最大的痛點在於新產品在市場測試不易。過去的快消公司,每一個新產品都需要投放到線下驗證市場,不僅成本高,周期也長,這使得傳統公司的創新周期被拉長。

元氣森林的產品主要通過線上渠道測試,不僅觸達的用戶更加精準,反饋的周期也被縮短,讓元氣森林可以在同樣的時間內,以更低的成本驗證產品的可行性。而這些都是唐彬森在遊戲公司用過的辦法。

從結果來看,元氣森林成立不到五年時間,先後推出了幾十上百款產品,光氣泡水就有數十種口味。其中大多數產品,都如最初的兩款果茶一樣在幾個月被砍掉,最終2017年的燃茶、2018年的氣泡水、2020年的乳茶和2021年的電解質水實驗成功,成為元氣森林的主打產品進入線下商超、冰櫃、便利店,撐起了元氣森林超過100億美金的估值。

發現沒有?不管你的身份是記者、分析師、程序員、CEO,抑或是酒鬼、騎士、發明家,只要你“沾染過”互聯網商業文化,你就會意識到,元氣森林的一切,都在你的認識框架之內。

不,中國的商業文化不是這樣的,很多中國商人易健忘,愛割舍。他們虛張聲勢扛著名為創新的大旗,他們反復打破一切地從0到1,他們樂於在每個變革時點斬斷和“過去”的聯系,但他們又輕視“未來”,因為他們打著長期主義旗號做盡短視的決策,仿佛值得追逐的只有“永恒當下”。

唐彬森有點不一樣,相比那些人,他更篤定地相信某些東西。

“原來唐彬森就是初中的唐彬森,不是重名”。這是我去檢索他的名字,搜到來自某位普通戶用的一條微博。我的意思是,唐彬森的不同之處就是沒有斬斷過往,只要你有興趣,隨手抓住一根藤蔓就可以觀察他,回溯他,不需要猜。就好像他參加那個招來麻煩的論壇,演講開頭,就自嘲以前是遊戲從業者,配不上被邀請,“現在做了消費品,我是來‘洗白’的。”

他在講笑話,他才不在乎“洗白”這種事情。兩年多以前,唐彬森在中歐創業營,以“遊戲公司老板”的身份講了一個故事。他說,自己有一款遊戲頗為成功,某位擔任公會會長的用戶,為了帶隊獲勝,在遊戲中付費超過100萬美元,“相當於在我們那裏買了一套房”。

他又說,他相信那位用戶在這裏找到了一百萬美金的信仰,一定非常快樂。他說,讀完那本人人都讀過的人類簡史就明白了這一點,人類就活在自己的信仰裏,你只要信了,就有價值。所以,他相信他在每個當下做的每件事情,他用元氣森林實踐他早就不可舍棄的產品、品牌、管理、融資的方法論,不斷在每個當下回望、對照他的過去十年,反而實現了商業文化上從互聯網到消費的延續性。他想要構建的是在中國沒有人實現過的東西,即便他在消費帝國裏撕開的是裂縫,現在也已經是一道巨大的裂縫了,需用更大的目標、更堅定的信仰撐起它。

講起那個“付費一百萬美元”的故事的時候,臺下響起一陣陣笑聲,唐彬森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說,“在那個時刻,所有的用戶都在鼓勵他,為他鼓掌,你們認為他可笑,我認為他得到了人生的極致體驗。”(文/鄭玄、林桔,來源/投中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