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凱歌分手後,倪萍總是會回想起那個夜晚。
月色撩人。
微風習習。
她與小時候的曖昧對象,並肩在海邊散步。
“我女兒已經死了,才不到一歲。”
倪萍瞪大了雙眼,十分震驚。
“你還沒有孩子吧?你肯定沒有這個體會,孩子死了,就像自己死了。”
“孩子對於父母來說,這一個就是這一個,以後就是生一個也代替不了這一個!”
他的話,像在哭訴,又像在悲憤。
倪萍只覺得心頭一涼。
她心疼、困惑,但無能為力。
那個夜晚,倪萍陪伴這個男人,在沙灘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海浪越來越細。
直至伸手不見五指。
後來回到北京,她總是做夢。
夢見那片海,那些悲愴的話……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那些話,竟成了真。
1997年,倪萍二婚嫁給王文瀾。
她孤註一擲,想徹底忘卻前任陳凱歌,忘掉所有痛徹心扉的往事。
可兒子出生後,一切陡然巨變。
孩子被確診為先天性白內障。
輕,則終生失明。
重,會危及生命。
倪萍40歲生子,將兒子視若珍寶,絕不可能放棄。
自此,她踏上10年的求醫之路。
在這十年裏,倪萍失去了“央視一姐”的地位,失去了承諾一生的愛人,甚至被傳當眾給馮小剛下跪(後被證實是謠言)。
她從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變成人人惋惜的老婦人。
她帶著半生的滄桑,用瘦弱的身軀,獨自一人,抵禦生活給予的狂風暴雨。
午夜驚醒,倪萍總會想起1991年的歲月。
那一年,她是央視《綜藝大觀》的主持人。
短發。
笑容可掬。
氣質大氣溫婉。
“我過去和大家一樣,是坐在臺下看電視的觀眾,但是從今天起我從觀眾席上,走向了這個主持臺。
所以,我最知道觀眾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願意在觀眾和電視之間架起一座橋梁……”
她輕柔的話語,俘獲了所有觀眾的心。
倪萍,一夜之間,成為中國最風光的女主持人。
後來,她成了央視春晚禦用女主持人。
是李思思和董卿的前輩。
從1991年到2004年,倪萍共主持了13屆春晚晚會。
堪稱“央視大姐大”。
風頭之盛,一時無兩。
她拿了不少主持人大獎,如星光獎、金話筒獎……
她的主持風格,自然、隨和,又接地氣。
非常受大眾的喜愛。
可少有人知,成為主持人前,倪萍還是一名演員。
她19歲開始拍戲。
23歲憑《山菊花》,獲得小百花獎影後。
之後,又以《雪城》,拿到第6屆金鷹獎最佳女配角。
那些年,在拿遍各大主持人獎之外,她還收割了不少影視大獎,金雞獎、華表獎、金鷹獎……
多才多藝,令人傾慕。
倪萍是家喻戶曉的大人物。
更是無數男兒的夢中情人。
連趙本山都借小品向倪萍表白:
“倪萍是我的夢中情人。”
倪萍聽了,婉轉地笑。
像一朵開得正好的花兒。
這朵花,最終被另一小品大王摘下。
他就是郭達。
千禧年前,郭達是繼趙本山外,另一小品界的大人物。
他是春晚專業戶。
參演了不少小品。
如《清官難斷家務事》、《越洋電話》、《黃土坡》……
每一個,都令人啼笑皆非。
郭達也曾是無數少女的暗戀對象。
他風趣、年輕,知識淵博。
倪萍也被吸引了。
那幾年,倪萍正在事業上升期,經常忙到半夜回家。
收工後,她時常覺得寂寞。
而郭達的出現,令她倍感溫暖。
兩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但這段戀情,被郭達母親斬斷了。
她不喜歡倪萍,堅決要兒子分手。
郭達選擇聽從母親的話,回歸家庭,放棄了倪萍。
倪萍又變成了一個人。
所謂愛情,都稍縱即逝。
或許是太過轟動,斷斷續續地,有人開始傳,稱倪萍認識郭達前,已有過一段婚姻。
她與前夫是老鄉,20歲左右成婚,後來又離婚。
不論怎樣,正在北漂的倪萍,確確實實是一個人。
而孤寂,最易發生事故。
張愛玲在《郁金香》勸說女孩們:不要因為寂寞去相愛,否則傷人傷己。
倪萍還未能領悟這個道理。
她因工作,又遇到了一個男人。
他就是陳凱歌。
陳凱歌邂逅倪萍時,還不太出名,距離拍出《霸王別姬》還有2年。
彼時,他與妻子洪晃的婚姻正陷入危機。
就在同年底,陳凱歌與倪萍同居了。
截圖來自:百度百科
一個是風頭正盛的主持人。
另一個,是前途繁華的導演。
這兩人在一起,無論哪一方面來看,都很般配。
但不知為何,他們談戀愛,始終是寂靜的、隱藏的。
沒有官宣。
不告訴任何人。
只有家人知情。
用如今的話形容,是典型的“地下情”。
倪萍心甘情願。
陳凱歌很會說情話,無數次向她承諾,“你要跟我過。”
“我愛你,我不願意離開你,我的生命裏不能沒有你。”
倪萍真的信了。
並且,忠貞不渝,情意綿綿。
可隨著《霸王別姬》問世,陳凱歌名聲大噪,他逐漸變了。
不愛回家。
極少聯系倪萍。
倪萍預感不妙。
她像所有困於愛情的小女人一樣,寄希望於婚姻。
結婚就好了。
那時,她總這樣安慰自己。
同居幾年後,倪萍提出要結婚。
陳凱歌避而遠之。
“我是真情的,我們貌似不正常的生活表現方式,恰恰是正常人的感情,在不太正常的生活環境壓迫下,所做的正常反應,你認為婚姻的形式比內容更重要嗎?”
是啊,婚姻的形式比內容更重要嗎?
倪萍也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她不要形式了,只要愛情。
好友陳衝一眼看出倪萍的困惑,苦心勸道:
“一個男人要是真是愛一個人,無論如何他都會娶他的。
一個不打算娶她所愛的女人的男人,是沒有責任感的男人,你決不能信賴這種男人。”
倪萍怎能不明白,她心知肚明。
但她就是說不出口啊。
“我為了情感已經越軌逾矩,已經體驗到情感的卑微和懈怠了,
我剩下的只是做女人的最後一點尊嚴,我絕不可能對戀人說:你娶我吧。”
可她的退讓,並未換回陳凱歌的心。
陳凱歌總稱忙,慢慢不回家,也不願與倪萍交流。
倪萍也是驕傲的女孩。
每一次,陳凱歌與她說話,她總是佯裝不在意,回一句:
“我隨你。”
但其實,對於陳凱歌的問候,她已等了許久許久。
她到底守不住這個男人。
2年後,陳凱歌籌拍《風月》,遇到了陳紅。
那時,陳紅剛出道,美得攝人心魄。
自此,陳凱歌的心,再也沒有回來。
他與倪萍分手了,轉身娶了陳紅。
不肯結婚的他,卻給了另一個女人一個家。
時至今日,網上有絡繹不絕的傳聞,稱陳紅是第三者。
真真假假,已無可爭辯。
許多年過去,陳凱歌才在《楊瀾訪談錄》坦誠,稱他與陳紅在一起,是被陳紅的個性所吸引。
有一天,陳紅給他寫信,說不想再聯絡了,因為自己不想結婚,陳凱歌也不願結婚,所以要斷了關系。
陳凱歌感到了“威脅”,於是娶了這個女人。
他一直認定了,“她是把在情感上……這種幸運帶給我的人。”
後來,陳紅在一檔節目中坦白:
“我和凱歌,我們倆都是單身,我們相識的時候。”
而倪萍,始終不願提及過去。
她痛到無法呼吸。
在自傳《日子》裏,倪萍描述自己的心境。
“我一生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這段清醒的錯誤。
曾經那麼相愛,不也是不堪一擊嗎?
我真是把腸子都悔青了!
我真看不起自己!”
或許因為太痛了,或許是報復,就在陳凱歌迎娶陳紅的當年,倪萍嫁給了王文瀾。
王文瀾不算名人。
是一名攝影師。
這場婚姻,也險些毀掉她的一生。
婚後第2年,他們有了兒子虎子。
正是開頭寫到的孩子。
虎子出生不到三個月,被確診為先天性白內障。
急需百萬的醫療費。
倪萍視孩子如生命。
這時,她才明白了當年曖昧對象的話,“孩子死了,相當於自己死了。”
倪萍當即決斷,從央視辭職,陪孩子看病。
在事業最巔峰時,她放下一切,只為了兒子能康復。
可這種病,被治好的幾率極少。
倪萍幾次嚎啕大哭。
她甚至想過賣掉房子,帶孩子去美國治療。
這一治療,就是十年時間。
她陪著孩子,反復檢查、診斷、做手術……
王文瀾受不了,選擇離婚。
倪萍便獨自一人,帶著孩子四處求醫看病。
幸運的是,那時楊亞洲始終鼓舞她。
他們也低調進入婚姻。
倪萍終是操勞過度,變得憔悴不堪。
臉部贅肉橫生。
身材也嚴重走形。
曾經的妙齡少女,不知何時,比路人還路人。
人們見了她,只是嘆息、惋惜。
可她從不後悔。
“我是母親。”
折騰了數十年,直到2014年,兒子的病慢慢穩定了。
倪萍回過神,才記起自己是一名公眾人物。
她決心找回最初的自己,重返熒幕。
就在當年,倪萍重回央視,成了公益節目《等著我》的主持人。
鎂光燈還是那個光亮。
舞臺還是當年的舞臺。
只是有些東西,悄然巨變。
再次站在大舞臺中央,倪萍已不再年輕,飽經風霜,一臉倦意。
但她的心,越發堅韌。
她看到了更遠的目標,更深層次的人性。
“一個主持人,當你內心對這個社會、對社會中的人、對人性中最本質的東西,有著基本的尊重和強烈的好奇時,你就不會一直說空話。”
真好,倪萍的主持功力,沒有退化。
但身為名人,自身形象不可或缺。
她的臉,皺紋橫生。
劉曉慶都為她感到遺憾:
“真的讓倪萍收拾再出來,太嚇人了。”
網友們都日夜攻擊她。
一次,倪萍刷到一條留言,有位網友一再說她:
誰認識倪萍老師,能跟她說說嗎?這麼大的臉就別上電視了,我們真是看不下去了,能回家去嗎?有人管嗎?
倪萍這時才意識到,真的要改變了。
她開始減肥。
因為有腰傷,不能運動。
於是倪萍就幹餓著,不吃飯。
餓了很久,最終瘦了下來。
蔡明見了她,很震驚:
“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啊?”
倪萍笑著回答:
“你要是想吃這碗飯,就要如此。”
瘦下來後,她還去打了美容針。
依靠醫美,她的肌膚白皙了不少。
也明亮了許多。
大眾逐漸接納變老的倪萍。
漸漸地,她開始頻繁參加真人秀,如《怦然再心動》、《再見愛人》、《一年級》等。
一代國民主持人,卻與流量明星搶飯碗,令人費解。
又有人罵她倚老賣老了。
但倪萍堅信,“都是我自己的選擇,這是不終止的夢想。”
年過花甲,她對碎言碎語,早已免疫。
倪萍選擇不聽,只專註於自己愛做的事兒。
她過起閑雲野鶴的生活。
畫畫。
一幅畫拍出118萬元高價。
還舉辦過畫展。
也寫書。
用20天,寫出了《姥姥語錄》。
一舉斬獲冰心散文獎。
她說,要“我不懼,靈魂不老對一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一年,她看到一個新聞,有一個印度小夥兒,光著腳,用11秒跑出世界紀錄。
舉世聞名。
全球轟動。
倪萍隨意刷著手機,突然被一句留言震懾到:
他必須快跑啊,他光著腳,他不怕燙啊,要燙死他,他必須趕快跑。
倪萍豁然開朗,似乎對過往釋然:
“我其實也是光著腳向前跑,也是光著腳,不怕燙,往前走,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