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好多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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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豫北,有這樣一座小城。

她曾經作為中國歷史上有考古證據支撐的最古老王朝的都城,見證了王朝最後的浮華和衰落;也曾作為衛國的開國之都歷經風霜四百余年;她在雅樂《詩經》裏美得驚艷;也在俗世文學《封神演義》裏以奢靡和威權刷足了存在感。

她巖山枕側,淇水穿流;物華天寶,出產豐饒;人傑地靈,古來以“多君子”著稱。

古書裏稱她“本名沫邑,紂有新聲靡樂,號邑朝歌。”後人附會說“朝歌夜弦五十裏,八百諸侯朝靈山。”她的名字裏,寫滿了紙醉金迷,歌舞升平,她叫朝(zhao)歌,現在的鶴壁市淇縣。

朝歌地標摘星臺

河山肘腋夾殷墟,猗徙星臺領勝余。

靈澗千回盤鷲曲,陽山一葉插天虛。

清流巖際方壺出,菉入園中君子如。

枕畔滄浪清漱骨,衡門人臥老龍廬。

《淇邑勝傑》--明末禦史孫徴蘭

摘星樓、靈山寺、朝陽山、青巖洞、菉猗園、滄溪、衡門、南陽,皆是淇園好風景。

這個故事,也要從淇縣說起......

淇縣自元代起,改朝歌舊名,設淇州,明洪武年間,改淇州為淇縣,屬衛輝府。

元朝末年,民生雕敝,天災不斷,致兵禍四起,黃,淮河又多次決口,中原地區竟至“道路皆榛塞,人煙斷絕”“禾不入地,人相食”。《明太祖實錄》載,“喪亂之後,中原草莽,人民稀少,所謂田野辟,戶口增,此正中原之急務”。於是,便有了政府主導之下的大規模移民屯田。

“(洪武)二十一年八月,徒山西澤、潞二州民之無田者,住彰德、真定、臨清、歸德、太康等閑曠之地。”“

“(洪武)二十五年十二月,後軍都督府僉事李恪、徐禮還京。先是命恪等往諭山西民願遷居彰德者聽,至是還報,彰德、衛輝、廣平、大名、東昌、開封、懷慶等七府徒居者凡五百九十八戶。”

累計數十萬人從大槐樹下出發,離開故土,啜泣哭號,一步三回頭地走向了陌生的未來,並從此如被風吹走的蒲公英種子一般,在遠方紮下根,發了芽。

明移民路線圖

不知從何時起,幾戶王姓的山西移民遷至淇縣,生息繁衍。有了土壤,生命便像野草一樣,春風吹又生。至明萬歷年間,縣城北關一線,已俱是王姓子弟。

其中一人名喚道行,自幼家貧,目不識丁,以行腳販貨為生。

這一日,他販貨路過彰德府(今河南安陽),溽熱口渴,汗透重衣,便在車馬店歇腳。倉猝之間不忌規儀,穿堂入院,坐在車馬店的的雞舍上就開始休息。這一下可把店主人駭了個膽戰心驚。

倒不是這店主少見多怪,皆因前日店主偶得一夢,夢裏有一只黑虎登堂入室,雄踞在雞舍之上。正不知如何解夢,莫非便要應在這黑大漢的身上?

於是,店主盛情延攬,備下酒菜,與道行把酒言歡。席間,說起最近發生的幾件趣事,店主便提及封在彰德的趙王府正在招婿,不論財富地位,不計功名出身,應選者皆禮遇招待,說來甚是蹊蹺。

道行一賣力下苦之人,平日裏饑一頓飽一頓,聽說有便宜酒肉款待,便決定到王府應選。到應選之日,果如外界所傳,酒宴豐盛,炊金饌玉,酒菜之余,還備有堆疊成山的當地主食棗花饃。一饃一棗,丹朱嵌玉,玉雪誘人。

當地常見的年關祭祀準備的棗花饃

棗饃,可放棗泥或豆泥為餡

與趙王聯姻,尋常人家自忖無此福分,因此除道行外,應選之人多為當地士子生員或氏族子弟,玉冠緞靴,綢服錦袍,聯詩問對,高談闊論。王府命開筵時,反倒有些自矜身份,淺嘗輒止。

從人提醒大家吃完的棗花饃棗核要收在各人面前以備收取,道行本為饕餮飽餐而來,很快就在面前擺滿了棗核,眾人嘲其吃相不加掩飾,狡黠之徒甚而將自己吃剩的棗核混在道行面前,道行也不以為意。

筵罷,酒足飯飽的道行正欲先行離去,卻被王府從人邀至正堂,一番王前奏對,驗明家世清白,趙王即當庭宣布,道行雀屏中選,選為東床。眾皆嘩然。

明趙王譜系,慈徳夫人疑為趙穆王孫輩

待得采納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禮畢,郡馬爺與郡主琴瑟和鳴,伉儷情深地幸福了多年,才漸有關於此場選婿的內情隱晦傳出。歷來皇室高門招婿,多傾向於誌大才高,知情識趣的讀書人,但文人不事稼穡,身嬌體弱,兼之剛強易折,情深不壽,早夭者眾。閨中孀居,倒不如覓個身體強健者可以相伴終生。郡馬爺於筵席上大展雄風,筵罷計數棗核,以郡馬爺為最,說明飯量驚人,身體也必強健過人,遂屬意之。

花開兩朵,畫不經意而成,柳插無心,旋踵已成柳蔭。人生境遇,莫過於此。

另外,藩王在民間招婿,是不是也有幾分為了不招猜忌而不與高門士族聯姻的心思在呢?王權傾軋,鬥角勾心早已不可考,就把這當做是一場陰差陽錯吧。

郡馬爺與郡主成婚後,深知自己才疏學淺,無意官宦仕途,便自請還鄉。王挽留無果,賜他良田千頃。郡馬爺就在這淇縣城東南十裏處擇地修起了郡馬府。相傳這郡馬府初建之時,府闊數百米,門樓高峻,五門相照,成一時之勝。

窗欞磚細

郡馬樓側影

四百年風雨,郡馬樓已破敗如斯

上世紀八十年代仍有王氏後人居住在郡馬樓

歷四百年風霜而猶存

郡馬爺其人,寬仁長者,造福桑梓,很受愛戴。郡主外柔內剛,與郡馬爺的婚姻生活極其恩愛。王氏族譜中記載,“趙府儀賓信安君,配朱氏慈德夫人,享配蛟龍碑”。

王氏族譜關於郡馬爺的記載

明晚期至今,風霜雨雪已四百余年。曾經中正整肅的郡馬樓已不復當年勝景,惟余最後一進的二層七間主樓。硬山瓦屋頂,通體青磚貼砌,“磚細”分明,仍能看出當年嚴謹,工麗的模樣。今人稱之“郡馬樓”。

郡馬樓之所在,現在是淇縣西崗鄉坡李莊村王莊自然村。村中籍不過二十余戶,皆為王姓,春播秋收,耕讀傳家。據家父回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村邊田埂裏,尚有郡馬府邸的地基殘垣留存,想來這整個自然村昔日都是郡馬府邸的範圍,村中之人應都是郡馬爺後裔,而西側的晉莊自然村,據說曾經是郡馬府的花園。

而郡馬府何時被毀,為誰所毀,或許是因為兵禍,也有人說和前文提到的禦史孫徴蘭“孫老官”有關,早成一樁無頭公案了。

2019年,縣文保部門撥款對郡馬樓進行了休憩和保護。現在的郡馬樓已整飭一新。借此東風,村中王姓族人將郡馬樓設為了王姓祠堂,期待郡馬樓能成為遊子的心之所依。

郡馬樓新貌

門口楹聯

郡馬樓門口的楹聯:“龍鳳偕去,蘆笙早來和簫管;淇洹匯流,王府今且宴朱門”。上聯化用蕭史和弄玉的故事,相傳秦穆公的女兒弄玉愛好音樂,尤善蘆笙,她愛上並嫁給了善於吹簫的蕭史,最終夫婦二人乘龍跨鳳飛升成仙。下聯淇水指淇縣,洹水代指彰德(今河南安陽,郡主的出生地),王府,朱門分別代指郡馬與郡主的姓氏,宴具有喜慶和團聚的意味,也暗指郡馬與郡主由宴結緣。意象對仗尚算工整。

雕工的痕跡

已經修繕

郡馬樓正堂還有一聯,“負耒隨青帝棠棣齊秀;操觚效聖王蘭桂騰芳”。負耒隨青帝指根據農時操作農具,代指耕;操觚效聖王意為拿著書簡效仿孔聖或報效聖明的君主或人民,代指讀。棠棣齊秀喻兄弟齊心,和睦,蘭桂騰芳寄望子孫發達。耕讀傳家,也很貼切。

郡馬樓碑記

郡馬樓前還有一碑,約略介紹了郡馬爺的生平,或許是為先祖諱,對郡馬爺發跡前後的事跡稍有遮掩,倒顯得不如四百年前的郡馬爺單騎入王府那般灑脫。

當然,碑上所載的故事,也遠不如一個吃貨逆襲,棗核數量定乾坤的故事來得精彩了。

而至於外柔內剛的郡主如何教訓不識時務的糊塗縣官,如何保住自己宅邸的最後一間主樓,原為郡馬府花園的晉莊出了怎樣的一位裸體將軍,那,就是另外的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