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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科幻小說《腦內小說俱樂部》第11話今日更新！
前情提要：
當夢成為一種可出售出租的商品，偶爾也會有顧客偶然遇到“惡夢”，這時夢境產業的尋夢松豬，鑒夢金絲雀，救夢挖掘者都會開始營救行動。
少女小綠陷入了一個新發行的夢境，而為了把她救出來，她的愛慕者文七，金絲雀金不文，挖掘者謝薊笙也相繼陷入夢境和造夢者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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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盡歡 | 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親愛的，冰燈再也不會融化了》等。資深媒體人，歷年來為《時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萬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腦內小說俱樂部第十一話 雪崩中的每一片雪花
（全文約7500字，預計閱讀時間18分鐘）
癡情是一種天賦，跳舞踩不到節拍也是。
也許，就是因為太喜歡一個人，所以，自己就不完整了，根本不記得自己的腳在哪裏。
當文七再次踩了第九個舞伴的腳的時候，那個姑娘生氣了，“文男爵，你有沒有好好學習君子六藝啊？琴棋書畫舞唱，你根本沒有好好練舞，我覺得你不配參加這次的春祭。”
“是啊，《楚辭》的曲子你跳不好也就罷了，連《鄭風》的曲子，你也跳不好，你是不是個邯鄲人？”第六個被踩過腳的舞伴在一邊說，她搖著羽毛扇子，穿著和服，腳上是一雙紅色高跟鞋。
這個舞會上的眾人的服飾，舞曲的風格，跳舞的動作，人們的面貌，其實都是五花八門的，像一盤東北大拌菜一樣攪和在一起。
然而，無論個體之間有再多不同，當一個聲音響起的時候，作為群體的大家總是習慣跟著這個聲音帶動的節拍去行動……
不知道是誰先說了一句“這樣的莽夫，還是讓他去和狗熊跳舞吧。”
“讓他去和狗熊跳舞吧！”
“我去找狗熊！”……
人們附和著，樂師也改了曲調，有人開始搭臺，文七覺得有些眼花繚亂。等他緩過神來，他已經站在了一個還算寬闊的廣場上，舞曲變成了鼓聲和號角。他看到外圍已經搭起了觀眾的高臺……
文七終於反應了過來，舞會變成了角鬥場……其實，角鬥場和舞會是一樣的，都要有勝利者和失敗者，只不過，舞會上的失敗者，只能在角落裏哭。
鼓聲越來越響，角鬥場的一個入口的閘門慢慢升起，有一種野獸的腥臭味飄了過來，黑暗中傳來腳步聲，有什麼動物正在走出來。
和熊跳舞？也許比和那些女人跳舞簡單一點吧。文七試著回憶面對衝鋒騎士時候的感覺，他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忘了把鐵皮人的斧頭放在了哪裏，他摸摸自己的身上，也沒有了鎧甲。
他忽然想找面鏡子看看現在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表情和外在。
他覺得陽光開始強烈起來，嘴唇有點發幹，塵土的味道也開始有點讓人喉嚨發癢。他想起了小綠，他想起了小綠可能在的高塔，他擡起頭開始尋找高塔的方向，他隱約看到了塔尖，然後看到高塔所在的方向，高處的觀眾席是垂著豪華沙曼的一個特別區域，沙曼後隱約有人影，也許，那裏就是貴賓席吧。
他覺得有點虧欠，自己為什麼會因為有了舞伴而忘了小綠，如果不是自己不停踩別人的腳，這個夢境會不會變成了個春夢？
難道戀情只不過是生物的本能，所謂的迷戀不過是因為當時別無選擇？
他不敢接著想，他知道有些事情還是堅持表面的理由比較安心，他又鼓起了去尋找高塔的決心，雖然現在他孤立無援。
首先，他要赤手空拳打敗一只熊。看著這角鬥場的陣勢，他覺得現在可能算是個惡夢了。他克制自己去想象熊的可怕，卻知道恐懼的念頭是難以壓抑的。
那個大家夥終於從黑暗的閘門中出來了，它比文七預想的還要巨大。
但是，文七反而有點驚喜，因為他認識這個家夥，它根本就不是一頭熊，他是一頭巨大的獅子。
“稻草人，我們又見面了，你穿著那些宮廷禮服的樣子真滑稽啊。我原本以為他們給我準備了可口的大餐，那些鍛煉過的強壯的戰士，他們的肌肉更有韌性，有嚼勁，對了，用人類的話來說，戰士的味道和你的味道相比，就像是走地雞和籠養雞的差別，你吃起來肯定太柴了……”
獅子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走過來，他的脖子上綁著餐巾，餐巾的兩側還插著餐刀和餐叉，它圍著文七開始畫圈，就像是獅子要撲向獵物。
文七壓低了自己的身形，跟著獅子的運動軌跡應對，他知道自己認識獅子，但是也知道貓科動物的天性——他們喜歡玩弄獵物。
“我們不如合作吧，你甘心被關在這個鬥獸場嗎？你不想回到屬於你的大森林嗎？”
“沒有人會拒絕住在一個自助餐廳裏吧？而且，除了吃人，平時他們也要給我準備食物，羊肉，牛肉，雞肉。”獅子舔了舔嘴唇，“而且，吃人也沒有什麼不好啊，你沒有看到小嬰兒的時候，忍不住想要咬他一口的衝動嗎？你沒有咬過嬰兒的腳丫嗎？你沒有咬過女朋友的耳朵嗎？”
“沒有……我真的沒有女朋友……”文七知道獅子在愚弄他，但是，他也確實想不到說服獅子來幫助自己的理由。
“我們是朋友吧？”
“好吃的朋友才是真的好朋友，哈哈哈哈！”獅子笑了起來，猛地撲向文七。
文七努力回憶砍碎那些騎士的感覺，他試著勇敢起來，卻覺得身上一痛，已經被獅子撲倒，沈重的爪子就壓在他的胸口，他躺在地上，覺得有點無法呼吸，身體僵直，思緒慌亂，恐懼讓身體變得酸痛，但是無法掙紮……
“我的身體會被撕裂嗎？如果相信自己死了……會真的死了嗎？”
…………
王列儂守在文七的夢境體驗儀外面，監視著各種數據的運行情況，他能夠清楚地看到文七的身體在抖動，腦波和心跳的變化，都說明了他現在處於一個惡夢的環境中，然而，他還是無法驚醒，夢境體驗儀內設的安全機制在監視到了夢境體驗者的身體特征後，會啟動相關的喚醒情緒進行腦電波幹擾喚醒，然後，這些相關機能都沒有發揮作用。
王列儂皺著眉頭，他覺得事件有點越來越失控了，也許，能挽回損失的唯一辦法，就是指望謝薊笙所說的，試試用這塊特殊的芯片，對那些植物人進行腦波幹預喚醒，如果這個夢境芯片真的有意念選擇效果和拘束效應，也許能反向在植物人的腦海中尋找到主體意識。當然，具體形成完整的醫療價值那還需要一系列復雜的後續工程，但是，僅僅是這個思路開端的價值就很值錢了。
他在等，在等文七或者小綠醒來，也在等謝薊笙的消息，更關鍵的是，他在等蘇纖回來。
沒錯，王列儂是蘇纖的情人，這是很老套的小店人際關系故事，尤其是對於他們這種沒日沒夜的工作環境來說，工作戀愛可以顯著提升幸福感。
蘇纖姐回到機房的時候，文七的腦波反應應經平穩了許多，甚至變得很安靜。蘇纖臉上的憂愁之色很明顯，“你說謝薊笙說這個芯片有醫學價值，你覺得可能嗎？做夢境芯片生意的人並不少，早就應該有人嘗試過了吧。”
“大寶，科學的進程，其實充滿了很多偶然性，科學的本質不是發明，而是發現。”王列儂稱呼蘇纖姐的昵稱充滿了戀愛的酸臭味道，“這個世界一直都有自己的運行規律，人類或者說科學家，只不過是在不斷尋找這些規則而已，而驗證一個規則，是需要恰好找到發生規則的幾個對象。準確來說，夢境芯片是一種東西，這塊有惡夢效應的夢境芯片，是另一種東西，就像馬和河馬不是一種生物一樣。”
“你覺得這塊夢境芯片和別的夢境芯片有什麼不同？能讓人陷入惡夢的夢境芯片並不少見吧？”蘇纖姐反問，她只是希望王列儂有更加可以信服的理由說服她相信。畢竟，這次的事故足以讓她以後無法在夢境售賣行業立足了。
“因為這個芯片就像某種化學物質，只對某些人類有反應，它其中包含的龐大信息碎片中，並不是完全無序的，可能存在某種信息的獨特順序，產生某種腦電波的特殊程序……我也只會用程序來形容，如果說是一種意識生命體，可能太誇張了。”王列儂也知道自己是在說服自己相信一個美好的前景，而這個能力，在互聯網行業興盛的時代是一種必要的生存技能，你要相信自己畫出來的餅，真的是帶芝麻的。
“那現在的關鍵是什麼？我們只要拿著這個芯片，跟老板報告就可以將功抵過嗎？”
“其實，我是想……我們可能可以自己創業了，向老板呈報這是個事故，然後……我們要去找到這個夢境芯片的法律上的權力持有人購買這個芯片的除了夢境行業的全部持有權。”說到創業，王列儂就興奮起來了，創業！改變世界！這是編程書籍裏面的隱藏代碼，根植在許多程序員的內心深處。
“哪能那麼容易創業啊？你知不知道芯片相關行業需要的投資有多大，你看這個腦內小說俱樂部，四千多萬的投資，房子還不是自己的。我們就算拿到了一個可能有醫學價值的芯片，我們如果自己不做出證明，是不會有投資人給我們投資的。我覺得告訴老板，能將功抵過就不錯了。”蘇纖姐比較求穩，畢竟，她是很享受這種管理一個熱門俱樂部的快感的，往來的賓客都是你的朋友，俱樂部運行平穩，始終保持盈利，沒有績效壓力。“你說的都是可能，謝薊笙那個家夥也就是隨口一說，真要是創業的話，你得拉上謝薊笙來證明這件事的可行性才行，我們現在連把眼前這兩個人從夢境裏拉出來都做不到……他們現在的狀態，就和植物人差不多，自我意識在芯片裏，身體靠夢境體驗儀維持生命運轉……哎，這樣說來，真的很像啊，為什麼我們以前從來沒想到？”蘇纖姐一邊反對，一邊開始相信，但是心底還是反對。
千萬分之一可能存在的巨大財富和平穩的生活，這兩者之間難以選擇嗎？
蘇纖姐不再說話，開始沈默思考，她想了五分鐘，終於說，“我想明白了，不管是我們自己創業，還是更有效和老板談條件，我們確實應該先做的事情，是把這個芯片的完整持有權買到手裏，所以，那個松豬成不然在哪裏？他來俱樂部了嗎？”
“他應該是直接去404醫院了，兩個金絲雀和謝薊笙還有方大卷都趕去404醫院了，他們說，那個提供夢境的人本身才是關鍵。而且那個醫院的主園區打不通手機。”
“好吧，那我也趕去404醫院，和謝薊笙還有成不然好好談談，看看我能不能拿到這個芯片的持有權……如果那個夢境提供者還能提供類似夢境的話，也要找他談談。”蘇纖姐打定了主意，“你賬戶上還有多少錢，這事……算你我合夥，利潤比例按出資分，一切清清楚楚，我可不占你的便宜。”
…………………………
蘇纖姐想著怎樣買下成不然手裏的芯片持有權的時候，成不然已經被方大卷綁得開始憋尿了。
“你們兩個倒是說話啊，我都願意進去夢境芯片探險了，你們還信不過我？”
方大卷在思考著成不然的提議，從自己現在算是腦內小說俱樂部的工作人員的角度來看，方大卷真的不想再有人卷入到芯片裏面出不來了。但是，如果成不然真的能證明這個芯片對大多數人都是安全的，那這個責任可就完全卸掉了。腦內小說俱樂部的業界聲譽就不會有影響，蘇纖姐也欠了自己一個大人情，業界聯合會可能會派來更強的挖掘者來救人，從各個方面來說，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但是，如果成不然也被陷入了夢裏怎麼辦？
因為，除了芯片有挑選入夢者的人格的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如果這個夢境本身含有的巨大信息碎片，在運行時存在信息的內部進化可能，雖然芯片是不可改寫的，但是……意識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很抽象的吧？一個人的性情大變可能並不存在腦細胞物理結構上的改變，甚至存儲信息的改變也可能沒有變化，但是，抽象的自我意識就是會變得不同……
“一切問題的起點，到底是芯片還是這個夢境的提供者？這是現在的解謎關鍵。”燕如雪總結道，接著他擡頭看了看病房墻壁上的掛鐘，“我們的時間沒有那麼充裕，現在來看，小綠姑娘進入夢境已經超過12個小時了，理論上來說，人類的精神極限在超過24小時後，就會不穩。沒有人能在別人的夢裏睡著，而長期沒有睡眠調整，人的思緒會崩潰，以往的案例也證明，拖得時間越久，把陷入夢境的人救出來後出現的腦損失越嚴重。就算把這事提交給工會，按照工會的流程，也會拖好久。”
“所以，我堅信我的選擇，讓我進入原始芯片進行自證吧，我不要進入那個女孩進入過以後產生改寫的芯片，我要進入原始芯片，最原始的那塊芯片。”成不然胸有成竹，因為他確實進入過最原始的那塊夢境芯片，並且安全出來了。雖然，他現在也有所懷疑，自己可能忘記了在原始的夢境芯片中經歷過的某些事情，但是，怎麼看自己都不是會被芯片選中的人，就算再次進入，也能安全出來……反正，這個都市傳說就要開始成功了，發財！發大財！
“原始的夢境芯片……最原始的那塊夢境芯片，應該是你手上的母盤吧？”方大卷追問。
“方先生是聰明人，巧得很，我還真的剛好把母盤帶在身上了，只是，現在這裏還有設備能容納我進入夢境嗎？”成不然看著躺在病房裏的三個人，病床上的金先生，陪護床上的小金，躺在地上的謝薊笙。
燕如雪嘆了口氣，“你如果保證中途不跑路，我就帶你回腦內小說俱樂部，你進入原始的夢境芯片，半個小時內能出來，我就認可你向行業聯合會呈報這件事，那怕腦內小說俱樂部的人反對。”燕如雪掃了方大卷一眼。
方大卷苦笑，“怎麼茬？現在燕先生你要和成老板站在一邊了？我也不是惡魔啊，如果成先生真的能證明這個夢境芯片確實是安全商品，小綠姑娘出事只是偶發事故，我鼓掌都來不及。但是，我想提醒你們，濃湯理論是可能成立的，這個芯片即使在不能改寫的狀態，也可能因為運行次數的增加而產生內部進化……成老板，你真的確信你的母盤還是原本的母盤嗎？”
成不然笑了起來“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麼不能賭一下，我就算不想自證，如果被業界吊銷執照，我也承擔不起那個損失啊，賭了，就算這個芯片裏面真的產生什麼信息怪物，我也想挑戰那些剛剛成熟的怪物，就當玩勇者鬥惡龍，我也要挑小號的惡龍打。放心，我的生意都在，我是不可能逃的。”
燕如雪和方大卷解開了綁在成不然身上的那些數據線，成不然活動了活動手腳，“走吧，燕先生和我回腦內小說俱樂部，如果蘇纖姐還在，我覺得可以作為試驗品來反證安全的人，就有多了一個，她應該負擔這個責任。”
“蘇纖姐出去了，就算她在，也沒可能讓她涉險吧？”方大卷覺得成不然話裏有話。
“哈哈哈哈！”成不然整理了一下發型，“凡是有名號的夢境體驗店，哪個不是數千萬的投資，你們真的以為腦內小說俱樂部的大老板是什麼善男信女嗎？如果能證明這件事的責任不在腦內俱樂部，別說讓蘇纖姐進入原始芯片了，當日所有在職的店員都進去試試的可能都有。順便說，就是因為有大老板在，我才更加不可能逃跑。活人比惡龍更可怕。”成不然像看別人的笑話一樣看著方大卷。
方大卷這才發覺，自己身上要擔負的責任比自己預想的要大，他忍不住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謝薊笙，忽然奇怪地想到，謝薊笙這種資深的挖掘者，怎麼可能一進入環境，“狀態”就消失了？不對，難道是謝薊笙作弊了，不是那個夢境提供者的腦海可怕，而是謝薊笙在設備上作弊了，遮蔽了對他的追蹤？
……………………
在那個沈睡的夢境提供者的腦海裏。
謝薊笙全力穿過了直接面對的那道門，看到了一片嘈雜的場景，無數穿著黑衣戴著黑頭套的工作人員在忙碌著，視線裏最惹眼的，是一面巨大的幕布。
“我這是跑到後臺來了嗎？”謝薊笙覺得自己是選對門了？
“A3區有新劇本，誰過去客串一下？要會跳舞的？”
“C7區出現了變化，紅糖去滾一下！”
有幾個拿著話筒的黑衣人在喊著。
不同的黑衣人掀起幕布不同的區域鉆了出去。
謝薊笙再認真看，看到這個後臺還有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放著不同的書籍，以及成堆的紙張，不時有個黑衣人上去拿一頁紙，看一看，然後就穿出幕布，去到幕布的前面。
謝薊笙正站在那裏仔細觀察，思考著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忽然被一個人拉起了手，“D5區的劇情用完了，我們去吧。”
謝薊笙扭頭一看，又是個蒙臉黑衣人，憑著一個多年肥宅的手上敏感，他能敏感察覺握著他的手的是個女人！
女孩子的手啊，是這個世界上第七美好的東西，柔軟又有力，充滿了生命的溫暖……這是買過八百多張握手券的謝薊笙才能得到的獨有的生命的感悟。
女孩的手啊，和她們的體重無關，女孩手上的溫度和濕度啊，是四季恒定的，太美好了，太美好了……
謝薊笙還在體會著握著女孩子的手的感覺，黑衣人已經拉著他鉆出了幕布，幕布前面根本不是個舞臺。
那是一個看不出來在維修什麼的工廠，好多機器，好多蒸汽，巨大的齒輪，莫名其妙的聯動裝置，柴油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就像一種朋克風格的香水。
大小不等的機器人在四處行動，許多機器人的樣子他似乎見過，但是他們此時的樣子又有些不同，細瘦的金色機器人戴著黑色的王冠，穿著球鞋的賽博機器人留著飛機頭。
他們在這個巨大的鋼鐵空間裏移動，他們有時候直接從自己身上摘下零件去修補那個巨大的不知其真相的存在，然後又移動到不遠的地方，從那個巨大存在之上摘下來一些別的機器人安裝在上面的零件，或者裝在自己的身上，或者扔掉，也許，是因為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圖紙吧。
整個空間的情況，是忙碌異常，看似井井有條，又異常混亂，誕生和毀滅，生長與收割，整個空間隨時在變化，生命跡象時隱時現。
謝薊笙忽然不敢回頭，他不知道拉著自己手的那個黑衣人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忽然明白了，那些黑衣人都只是不同的信息碎片，在幕後的時候是一個樣子，進入到了不同的更大的情緒碎片構成的情節中又會變成不同的樣子。
他能感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已經不再是個女孩的手，手的溫度在消逝，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直接在後臺遇到金不文，金不文現在一定是在某個情緒團中穿行。
自己最應該做的是就像是玩找茬一樣，在一個情緒空間中找出有明顯自我意識的那個存在。
然而，他就是忍不住好奇，就像一個地下偶像的輕粉，忍不住想看看那個地下偶像卸妝以後的樣子。
他回過頭，看到了一個太空時裝風格的機器女孩，水銀色的金屬緊身衣，充滿電路紋理，臉上只露出最關鍵的面部T字區域，然而，那張臉是謝薊笙印象深刻的一張臉。
蘇纖姐的臉。
原來我對蘇纖姐的印象這麼深刻嗎？竟然帶到了夢裏來？
我對她的印象的潛臺詞到底是什麼？
突然？情色？冷酷？
在夢境中，你熟悉的符號都是有你內心的潛臺詞，解夢的關鍵就是推算這些潛臺詞在這個環境中的意義。
不如就用最直男的方式來解決吧？
於是，謝薊笙問這個金屬女孩，“我是來找人的，有一個不是你們後臺演員的人，她可能在各個劇本中遊蕩。”
有著蘇纖姐面容的金屬女孩一笑，“你怎麼敢斷定，你看到的後臺本身不是一個劇本？”
“我是個老實人，我都是先直接詢問的，如果你肯給我一個答案，不要戲弄我，我會對你心懷感激的。”謝薊笙很誠懇地說。
“如果我的回答都是你想要的，你覺得還會是真的嗎？”女孩接著反問。
謝薊笙忽然想起自己對燕如雪的警告，不要在意夢中的表象，你越是當真，你越是容易癡迷其中。
然而，自己為什麼還是想問她？
“因為她太漂亮了。”又有一個機器人走過來，加入了他們的對話之中，他好像直接讀取了謝薊笙內心的疑問。
“也因為你太自信了，你相信自己了解一切，你懂得夢境的破碎性，但是，這裏不是夢境，這裏是意識之海。”又有一個機器人走了過來。
越來越多的機器人走了過來，他們都會說一句話，最初的幾個人好像還是在說話，而隨著他們成群成群的走過來，他們發出的意見已經不再是語言，是成塊的文字，是有溫度和味道的意念。
謝薊笙忽然覺得自己胖了，膨脹了，被塞了許多餡料。
謝薊笙有些後悔，自己在調試機器的時候做了手腳，讓外界失去了對自己的監控，這裏確實和夢境不同，他猜測自己卷入了大腦系統之中最麻煩的一個系統……大腦對腦內信息碎片的整理系統。
此時，至少對這個沈睡者的大腦來說，謝薊笙只是一個信息碎片。
各種信息都被那些碎片整理者塞進了謝薊笙的意識中，謝薊笙猜測甚至其中真的有他想要的消息，然而，當信息無限多的時候，就找不到自己真正需要的信息了。
金不文也是遇到了這種情況嗎？
還是說，是金不文觸發了這種情況，她到底對這個大腦做了什麼，才產生了這麼多碎片？
謝薊笙盡量維持自己的意識集中在一個問題上，而不是被那些忽然填入的信息分散，他知道混亂意味著迷失，而自我意識在其他的信息容器中迷失是非常危險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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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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