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大全查詢夢見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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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色朦朧,萬籟無聲。突然,沙沙沙,沙沙沙,野豬來了,成群結隊,一溜兒來到山腳下老田的玉米地。它們啃玉米,哢嚓一棵,哢嚓一棵,一會兒,啃倒了一大片。老田抄起鐵鍬,躡手躡腳地摸過去。野豬聽到動靜,嘩啦一下,跑了。

老田就醒了,原來是一個夢。醒來後,老田再也睡不著了,腦海裏全是玉米花生水稻,一片片綠油油的莊稼地。

老田輾轉反側,把老伴兒桂珍弄醒了。她問:“怎麼,又做夢了?夢見莊稼了?”

“嗯。”老田說著,然後,輕輕地嘆息一聲。

幾天前,兒子打來電話,催老田兩口子進城去。再過十幾日,就是兒媳婦的預產期了,他們的寶貝孫子就要出生了。桂珍收拾好東西,準備進城去照看兒媳婦和孫子。老田不願去,他放不下地裏的莊稼。

“你一個人在家行嗎?”桂珍說。

“咋不行?”老田說,“我能吃能睡,能扛能挑,你擔心啥?”

桂珍說:“村頭那個龔伯,你知道的……”

幾年前,村裏有一個孤寡老人龔伯,死在家裏好幾天,等人發現時,已經有臭味了。

“龔伯是龔伯,我是我。他病懨懨的,骨瘦如柴,弱不禁風,他咋能跟我比!”老田氣咻咻地說。

桂珍說不過老田,打電話給兒子。兒子在電話裏苦口婆心地勸說,可老田就是不答應。

從那時起,老田就開始做夢了,夜夜夢見地裏的莊稼,一大片一大片的。在夢裏,郁郁蔥蔥的莊稼不是旱死了,被野豬糟蹋了,被洪水淹死了,就是被轟隆隆的鏟車鏟掉了,一鏟一鏟地鏟到卡車上,運到河邊倒掉。

醒來時,老田的眼裏含著淚花。

近年來,城市不斷擴展,到處開發得熱火朝天。轟隆隆的鏟車、鉤機伸展著巨大的手臂,晝夜不停地作業。城市像一條饑餓的巨蠶,村裏的農田像一張張桑葉,不斷地被蠶食著、吞噬著。綠色的農田不見了,代之以一棟棟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

村裏的地越來越少,老田的地越來越少。誰能料到,哪一天,他的地會被城市這條貪吃蛇吞噬得一幹二凈?到那時,他該怎麼辦?

年輕人高興得很,地被征了,得了一大筆土地補償款,逃離鄉村,到城裏去買了房,成了城市人;或者,遊手好閑,不分日夜在村頭的小賣部打牌賭錢,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有的人,大手大腳花錢,奢侈浪費,揮霍無度。老田就不一樣了,他幼時貧窮,吞糠咽菜,是吃過苦的人,視土地如生命。他在剩下的土地上,精耕細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絲不茍地種莊稼。

老田來到田頭,昨天剛澆過地,田裏的泥土還是濕漉漉的,一股泥土的氣息和莊稼葉子的清香撲鼻而來。隱隱約約地,老田似乎聽到了莊稼劈劈啪啪生長的拔節聲。他蹲下來,輕輕地撫摸著嗅著鮮嫩翠綠的莊稼葉子,一時百感交集,眼眶潮濕。

老田下定決心,不去兒子家了,讓老伴兒去帶孫子,他要留在鄉下老家,在他的土地被征收之前,在有生之年,好好種地。

桂珍拗不過他,兒子拗不過他,只好作罷,留下他一個人。臨走前,老伴兒再三叮囑老田這呀那呀,又請鄰居幫他們照看老田,畢竟,他已經年逾七十了。

兒子把桂珍的行李放到車裏。突然,桂珍說:“等等,我去地裏摘些青菜,家裏的青菜沒化肥農藥,鮮嫩得很呢。”

桂珍就去了田裏。

日上中天了,桂珍還沒回來。

咋回事呢?老田和兒子剛想去地裏找,一個人急匆匆地跑來,告訴他們,桂珍在地裏暈倒了,不省人事。

他們趕到地裏時,桂珍坐在田邊,已經醒過來了。“要不要去醫院?”老田心急如焚地問。

“不用,歇一會兒就好。”桂珍說。

這下,老田放心不下老伴兒了,近段時間她在家裏已經昏倒幾次了。思前想後,最後老田把田裏的莊稼低價租給鄰居,老兩口兒坐兒子的車去了省城。

幾天後,孫子出生了,桂珍忙前忙後,手腳麻利。兒子疑惑地問:“媽那天你在田裏……”桂珍噓了一聲,低聲說:“我不這樣,你爹哪肯離開他的莊稼地啊?丟下他孤零零一個人在老家,我咋能放心?”

那時,老田站在陽臺上,目光穿過高樓大廈,默默地看著老家的方向,一言不發。

桂珍知道,他昨晚又做夢了,夢見了葳蕤郁蔥的莊稼……(作者 蒙福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