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我被著一捆棉花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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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可抵歲月漫長

-----記於曼青烈士的妻子李桂香

冰心說:“世界上若沒有女人,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李桂香, 於曼青烈士的妻子,在她八十年的光陰裏,用堅韌、深情和善良堅守自己的初心,演繹了一位中國女姓普通而不凡的一生 。

——題記

沿著歲月的足跡,讓我們一步一步走進魯西北那個叫李屯的村莊,聽一聽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那一段風雲故事,它的風骨裏有滄桑,有悲壯,也有深邃和厚重。

同心圓

1928年的中國,長夜漫漫,風雨如磐。

在魯北平原的禹城李屯村,有一位端莊、秀雅而又勤勞的姑娘叫李桂香,這一年,她十八歲。她要出嫁了。和那個時代眾多的女孩子一樣,從來沒進過學堂。雖然對未來也充滿著美好的期待,但在傳統觀念的熏染下,她認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只要生活本本分分,一生平平安安就心滿意足了。婆家就在本村,日子和她家差不多,也算是殷實人家。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下的一門親事。那位小她六歲的丈夫叫於春溪,還是個孩子,正在讀書。因為是同一個村莊,她曾經和他打過幾次“照面”,雖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晰,但對這個未來的小“丈夫”印象很深刻,憑直覺,這應該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果然,嫁過門來的李桂香感覺到了絲絲的愛意。小女婿於春溪對他這位端莊秀雅的姐姐媳婦十分依賴,公婆也挺敬重這個通情達理、賢惠聰穎的兒媳婦。自從她過門之後,婆婆又生下了幾個孩子。面對繁忙的家務事,李桂香總是不聲不響地疼愛丈夫,照看幾個小叔子小姑子,忙裏忙外,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條。雖然很辛苦,但心裏高興。

隨著丈夫到距家不遠的平原鄉師讀書,這短暫的平靜甜蜜生活被打斷了。

丈夫時不時地回家,但巨大的變化讓她心中感到惴惴不安。她發現,這位小丈夫胸中卻裝著遠大的誌向。每當兩人依偎著說話時,他就給講一些她似懂非懂的道理,什麼“中國就要亡國了,咱們就要當亡國奴了”;什麼“日本人就要打過來了,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了”等等。從丈夫那充滿激情的講述中,她分明感受到了一顆血色的心在澎湃躍動。早在省平原鄉師讀書期間,在共產黨員馬霄鵬老師的影響下,革命思潮湧動,如星星之火,激發著青年人無限的力量。於曼青與王克寇、高鳳靈等同學在學校秘密籌辦了《禹聲報》,他們以筆作武器,撰寫了大批進步文章,呼籲抗日救亡運,篇篇檄文似利箭射向敵人胸膛。同時,他不斷以“曼青”為筆名在山東省《民國時報》、《新亞時報》等報刊上發表散文、新體詩作60多篇 ,抒發憂國憂民的愛國情懷。1936年4月,於曼青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從此,他的生命再也不僅僅屬於一個家庭,而是屬於崇高的共產主義事業。

經過各種形式的抗日救亡運動的鍛煉和洗禮,他已是一位優秀的中國共產黨員,是八路軍129師獨立旅武裝工作團創始人,歷任禹城武裝工作團團長,中共禹城縣委書記、範築先縱隊四營教導員等職務。受黨的派遣,他回到家鄉組織抗日武裝。

李桂香雖然不懂丈夫說的那些道理,但知道他幹的是救國救亡的大事,是拯救老百姓脫離苦日子的正事,她對於丈夫的愛更加深了。“能給這樣的人做媳婦是我李桂香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為了他的事業,我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願”。李桂香經常這樣暗暗地鼓勵自己。

於曼青烈士留在世上的唯一照片

給一個冒著生命危險幹革命的共產黨員做妻子要受累。有一次,丈夫回到家和她說,他和戰友們晝伏夜出,雨裏來,泥裏去,特別費鞋子,許多戰士赤著腳走在鄉村小路,腳上磨起了血泡;滿坡的莊稼和野荊棘刺破腳掌,鮮血直流。李桂香二話不說,紡線、織布、裁樣、納鞋底。昏黃的燈光下,做了一天家務活的她不顧疲勞,忙得不亦樂乎。如豆的燈火,熏得鼻子黑乎乎的,她竟然全無察覺,直到雞叫三遍,天已蒙蒙亮才躺下歇一會。丈夫回家看到一雙雙嶄新的布鞋,激動地說,我替戰友們謝謝你!一聲“謝謝”讓李桂香心裏特別的熨帖滋潤,連日的辛苦疲勞頓時間跑得無影無蹤。從此之後,給戰士們做鞋子成了她夜晚的主要活計。

給一個窮得叮當響的抗日武裝負責人當媳婦要吃苦。沒有吃,沒有穿,更嚴重的是沒有打鬼子的武器。一天晚上,丈夫悄悄回到家裏,和家人商量,要從家裏拿錢去買槍。公公也是位開明士紳,對於打鬼子是全力支持,可說到拿錢買槍,不禁眉頭緊皺。兵荒馬亂的年月,能有口吃得就不錯了,哪兒來的閑錢啊!於曼青從前王劉莊劉吉堂家動員來一支湖北“漢陽造”,從姑父李丙山家動員來一支手槍。武器遠遠不夠用。李桂香替丈夫著急,苦苦謀劃著來錢的門路。實在尋思不著辦法了,就和公公商量,幹脆把咱家養的那口大肥豬賣了吧,再把家裏不多的口糧也一塊糶了。錢還是不夠,怎麼辦?那天晚上,李桂香撫摸著一件一件娘家陪送的嫁妝,心裏也有些矛盾,這可是娘家人對閨女婚後生活的期許和祝福啊。轉念一想,東西沒了可再買,打小日本可等不得。決心一定,第二天她將娘家陪送的全部嫁妝共十一件,賣了20塊現大洋交到了丈夫手上。口糧沒了,李桂香就去挖野菜、捋樹葉、扒樹皮,想方設法讓一家老小湊合著填飽肚子。當她一個人在荒坡野地裏尋找野菜時,想到丈夫能在隊伍上躍馬揚鞭打鬼子,心裏暗暗自豪,別說吃糠咽菜了,哪怕是傾家蕩產我也願意。

給一個隨時都會犧牲的戰士做媳婦很危險。抗戰時期,鬥爭形勢十分復雜,敵偽頑固勢力犬牙交錯,抗日戰士在刀尖上生存,稍不註意就會發生危險,他們的家屬亦是如此。每到夜深人靜時分,李桂香就十分警覺,隨時註意大街上的動靜。有時候,丈夫和他的戰友們會來家稍稍休息。只要他們一來,她就趕緊起來給戰士們做飯,然後悄悄地蹲在大門底下或爬到屋頂上站崗放哨,警惕地關註著村外的雞鳴犬吠。有時候困得實在睜不開眼,就自己用手狠狠地擰一下胳臂。只要外面沒有什麼異常動靜,她就寧願讓丈夫和戰友們多休息一會。

盡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危險仍然無處不在,李桂香心裏非常清楚這一點,和丈夫寥寥有數的單獨見面機會,她都是囑咐又囑咐。那一次,丈夫發現了她懷孕的秘密,看到他高興的像個孩子一般,李桂香叮囑丈夫,你可是就要當爹的人了,千萬千萬註意安全。丈夫輕輕攥著她的手,眼裏浸著淚花說,幹革命就會有危險,犧牲是家常便飯。如果我犧牲了,無論男孩女孩,你一定要把咱們的孩子拉扯成人,讓他(她)看到咱莊戶人不再受苦受窮,過上好日子。聽到這些,李桂香心如刀攪一般,她強忍著內心地不安安慰丈夫,你和你的戰友們福大命大造化大,咱們都會堅強的活下去的。

1939年7月,就在他們的閨女三周歲時,她的丈夫,英勇的共產黨員於曼青,在一次伏擊戰中不幸中了敵人的炮彈,壯烈犧牲。剛剛23歲的他,就像是一顆耀眼的流星,在黑暗的夜空中滑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永遠地消逝了。當得知這個消息,李桂香腦子“轟”地一聲,暈倒了......

李桂香老人生前最後一張照片

逆境情

當李桂香醒來時,看到炕上嗷嗷待哺的閨女,她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頭腦一下子醒過神來。不行,我不能這樣,家中還有年邁的公婆,我必須強忍悲痛,按照他的囑托,拉扯孩子,孝敬老人,讓丈夫的在天之靈安息。她來到公婆屋裏,雙膝跪地對老人說,您們的兒子不在了,還有我這個媳婦,請二老放心,咱家垮不了。一家人對日寇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層。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邊丈夫剛剛犧牲不久,一些土匪就鬧起了動靜,趁火打劫,把剛滿20的小叔子劫走了。這可把全家給嚇壞了,要托人找關系,得需要一大筆錢。李桂香和公公商量說,咱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二弟救出來。唯一值錢的就是家裏最好的10畝地了,公婆又有些猶豫,把地賣了,家裏今後的日子咋過啊?李桂香堅定地說,地沒了咱可以再置辦,人命最重要,只要二弟能平安回家,比啥都強。小叔子被解救回來後聽到事情的原委,感激地說,長嫂比母,這話真是不假。

時間不長家裏又遭受了一次劫難。在漢奸的指引下,日寇點燃了於家的房子,幸虧鄉親們發現及時將火撲滅,搶救下來一部分於曼青烈士生前的遺物,包括同學錄、書刊、報紙和唯一一張照片。家是不能待了,為了活命,李桂香抱著閨女隨著婆家老小走上逃亡之路。直到一年後,才又回到家鄉。

土匪的騷擾,日寇的搜捕,使周圍村莊不得安寧,但村裏竟有人說三道四,把火撒在李桂香家人身上,說都是你家春溪招來的禍殃,讓四鄉八鄰都背這個累,受這個罪。委屈、屈辱像一團棉花堵在心口上,李桂香強忍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就是不讓它落下了,她不能哭。她不能在外面落淚,那樣會給自己的丈夫丟人。自己的丈夫沒有錯,他是為了讓老百姓過好日子才拼死拼活幹革命的。她不敢將這些風言風語告訴公婆,老人家已經遭受喪子之痛,身體每況愈下,她擔心公公婆婆經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回到家後,李桂香把遭受的屈辱和對丈夫的思念暗暗咽下肚子裏。

1946年夏天,當地的土匪李朝生反撲還鄉,放話說,聽說是於家老頭子聯系八路軍來打的我,等調查清楚,只要是於家的人,殺個雞犬不留。李桂香為保存於曼青的後代,帶著閨女又走上逃亡之路。顛簸流離的苦難日子,李桂香更加清醒地堅信丈夫從事的事業是正義的,共產黨是老百姓的救世主。

長期戰亂,生存維艱。有的鄉鄰動了惻隱之心,多次勸她再找個人家改嫁吧,李桂香聽後說,我從小沒了娘,不能讓閨女失去爸,再失去娘。為了延續烈士的血脈,她讓閨女的名字按於家的輩份從“芳”字,取名於惠芳。她是解放前裹的小腳,走路左右搖擺,腳底下像沒有根,同樣下地幹活參加麥收秋種。飯不夠吃,她把稠飯讓給公婆和年幼的小叔,自己喝剩下的稀湯,婆婆發現後,執意把碗裏的飯讓給她,她說,你們年齡大了,身子骨弱,弟弟們正在長身體,我不要緊。小叔子於春海在外讀書,每次回家返校時,都是她起五更給做一頓熱乎飯。幾個小叔子成家後,公婆年邁病弱需要人照顧了,她提出自己同他們一樣輪流贍養老人,小叔子們過意不去,她說,我不能讓春溪在九泉之下落不是。她與弟媳們處的關系像親姐妹,弟媳們心裏有不痛快的事也都愛說給她聽。她說的話大家信,說出來的理讓人服,弟弟、弟媳都很尊重她。她用她的善良和大度成為大家庭的主心骨。這些都是後話了。

長相思

天終於亮了。

1949年,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終於打敗了日本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無數母親送兒打日寇,妻子送郎上戰場。他們前赴後繼,以血肉之軀與敵人進行殊死決戰,歷經艱苦卓絕的戰鬥,禹城如英雄於曼青所願,這片土地終於回到了人民手中。

在喜慶的鑼鼓聲中,李桂香和她的女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於曼青的墓前,雙手掬著一個用野花紮成的勝利花環,向自己最親愛的人報告這個喜訊。

於曼青的戰友們沒有忘記他,經常來到他的墓前祭奠;他們也沒忘記為抗日戰爭做出貢獻,吃盡苦頭的李桂香。高風靈,是於曼青生前最好的戰友之一,1960年,他已經是沈陽軍區某部師級幹部,在大連工作。他得知李桂香家的日子過得很清苦,想把她帶到大連去過幾年好日子。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好事,周圍鄰居都非常羨慕,也替她高興,都勸她說,真是苦盡甜來,該去大城市裏享清福了。李桂香搖了搖頭說,我哪兒也不去。人們非常不解。李桂香有自己的想法,丈夫生在這片土地,長在這片土地,為這片土地而犧牲,我要永遠陪著他。閨女於慧芳也長大成人了。她鼓勵閨女參加宣傳隊,扭秧歌、唱小曲,編小戲,慶祝解放。孩子們再不恐懼戰火,瘡痍被繁華撫平,和平的曙光每天如日而升。

1959年,於惠芳成長為一名人民教師。於惠芳結婚後共生育五個子女,她平時工作繁忙,除了教師工作,還是文藝宣傳隊的骨幹,常常忙的不著家,女婿也不在本地工作,李桂香挑起養育外孫、外孫女們的擔子。幾個孩子們的吃喝拉撒,洗涮穿戴等李桂香一個人操持得井井有條。每逢有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販來到大門口,李桂香總是拿著幹糧,再舀一碗熱乎乎的粥端到人家面前,逢年過節還把家裏的年貨拿出來。弄得那些過路人措手不及,連連道謝。她常常教育幾個外孫,寧願讓人家負咱,咱也不能負人。幾個外孫在她的照看下成人也成材,個個事業有成,家庭幸福。

女兒於慧芳發現,別看母親平時總是樂呵呵的,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對著父親的遺像發楞;有時睡夢裏還會喊“春溪,小心”。女兒明白,母親在思念父親哩。是的,隨著年齡的增大,李桂香對丈夫的思念也日甚一日。她常常一個人來到丈夫墓前,采一把野花放在墳堆,薅一捆青草坐在旁邊,一個在外面,一個在裏面,她傾訴著衷腸,道著思念,仿佛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1990年,李桂香因病不治,走完了她不平凡的人生之路,享年80歲。臨咽氣之前,她緊緊拉著女兒女婿的手說,我要走了,去和你的父親團聚去了,我和他再也不會分開了。我要和他說說這些年咱們村裏發生的變化......

李桂香安葬在了丈夫於曼青身邊,當地黨組織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儀式。她實現了與丈夫同根連理的願望。

那一天,來了好多好多的鄉鄰,他們眼含熱淚回憶著於曼青李桂香生前的點點滴滴;

那一天,來了好多好多於曼青生前的好友,他們心中默誦著: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

那一天,來了好多好多的孩子們,他們系著紅領巾,寬寬的布幅組成了一道紅色的墻,上面寫著: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春華。

那一天,暮色蒼茫,殘陽如血......

作者簡介:

黃靖,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德州市作家協會會員、禹城市作家協會理事,齊魯晚報·青未了副刊簽約作者。作品散見於《人民檢察(卷首詞)》《檢察日報》《聯合日報》《齊魯晚報》《山東法制報》《當代散文》《魯北文學》《德州》《青州文苑》《中華女詩人》《禹城文學》等紙媒,以及山東省文聯、《中國劍魂網》《魯檢文化》等新媒體平臺。有3篇文章分別被編入《齊魯文學作品年選》《清泉錄·齊魯晚報壹點號優秀作品選集》《德州作家作品精選》。

壹點號安之樂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