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二姐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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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的一個雪夜,33歲的真雲青獨自一人從舒蘭鄉下來到吉林市,住進了孫世清經營的“2元女子宿舍”。

隨後的20年中,這間宿舍的床位價格從2元變成5元,但它始終在這座城市中,庇護著那些看不見的人群。

文 | 楊宙

編輯 | 金石

逃離

吉林省吉林市火車站附近,相距不到一公裏的路上,時間被分成了兩個世界,一個是屬於星巴克,大型商場的,到了夜裏還有燒烤小販;一個是屬於吉林市舊勞務市場的,冬日裏每天三四點過後,這裏就已經結束了一天的時間,早早安靜了下來,如同一片失落的角落掩藏在光亮的城市裏。

5元宿舍就在這片暗淡的角落之中,營業二十幾年,它的標誌沒有變過,窗臺上掛著一個牌子,“男女宿舍,五元”。走在冬天這個冷清的勞務市場附近,很容易擡頭發現它。

真雲青是一個個子矮矮的女人,大約20年前,她在一個朋友的帶領下住進了這家旅店——從過去的兩元到現在的五元,房費按日結算。那年,真雲青33歲。

當時的宿舍,用真雲青的話來說,“埋汰”。兩個房間,分別擺放上了四五個鐵架床,放上被子枕頭,就算是旅店了。時間長了,屋子裏到處黑糊糊的,空氣裏掖著悶悶的氣味。住客們前來入住也不需要打招呼,背著包走到空床位住下即是了。

雖說招牌上寫著“男女宿舍”,但住進來的,大多都是女性,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從家裏逃出來的女性。

▲ 圖 / 《女子宿舍》

真雲青也是“逃”出來的。她原本是吉林舒蘭鄉下的一個普通婦女,住在公婆家,每年與丈夫從吉林到黑龍江打工,有一個女兒。比起宿舍裏其他曾經被家暴的離婚女人,真雲青與丈夫從未發生過劇烈的爭執。但20年前的一個下雪天,她把鑰匙放在桌上,衣服晾在炕上,什麼都沒帶,“手往大衣兜裏一揣就走了。”

問她逃離的原因,頭幾次她總是輕描淡寫地說兩口子“不對付”,就離了。後來她鑿開了一點自己的過往:有一回家裏賣豬,7頭豬準備賣四千塊,丈夫問都沒問,兩千三賣了,她心痛,並且對丈夫的呆滯感到生氣。

最嚴重的一次,是真雲青生頭一胎。孩子胎死腹中,她的身體也遭受了巨大的創傷。可坐月子時,丈夫天天出門打麻將,婆婆則嫌她不幹活,對她說,“我一輩子養活五六個孩子,什麼都幹,沒耽誤幹活”——沒有確切而具體的理由,逃離的念想是一點一點累積的。

此後將近20年的時間裏,除了外出打工、秋收和過年時回娘家,大部分時候,屬於真雲青的“家”,就是這間宿舍裏的一個床位。

起初,真雲青的丈夫不同意離婚,除非她把過去蓋房子共同欠下的兩萬多塊還上一半,否則女兒就不給她,也不辦離婚手續。為了接回女兒,拿到那張離婚協議書,真雲青一個人從舒蘭鄉下來到吉林市打工掙錢。

20年前住進宿舍的第一晚,感受是怎樣的?我以為真雲青會說起旅店裏埋汰的條件,硬邦邦的鐵架床,或者是同時與多位陌生人共處一室的恐懼或不適。

但她的回答是,“心裏都是孩子啊。”她走的那一年,女兒7歲,按她的說法,在東北,農村人夜裏都摟著孩子睡,因為屋裏冷,“你把孩子擱一邊,孩子多冷啊。”往後的20年,她懷裏再沒摟過孩子。

離家兩年後,丈夫終於同意離婚。她非常清楚地記得,是一個下午,她終於領到了那張離婚協議書。問她為什麼要凈身出戶、打工還錢,有沒有這張紙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能一樣嗎?”真雲青說,“今天跟明天不一樣,上午跟下午都不一樣了。下午就徹底跟他分開,我就是一個人了。”

▲ 5元宿舍所在的街上。圖 / 楊宙

循環

據真雲青回憶,20年前那會兒,在勞務市場附近,有不少這樣的“2元宿舍”。

20年前的2元,現在的5元——如果你從最低生活成本的角度去理解,這幾乎就是一個人在這座城市打工,所能承擔的最小住宿開支,在天津的郊區,這個成本是10塊錢,因此在那裏有許多十元宿舍。

但很多人住進來之後,便很難再從這張每晚價值5元的床鋪搬走。

在吉林,打工掙錢的時間主要集中在春夏,入冬之後就很少有活幹了。剛開始打工的那段時間,真雲青大多會在春夏之間去幹保潔、餐館洗盤子等,多的時候一天能掙個100多塊。但每次存好一筆錢,就要拿來還債,後來好不容易還完了,她把女兒接走,放在了母親家養,自己繼續在外面打工。

她繼續以最低的成本活著。住五塊錢一晚的床位,一天只吃一頓,饅頭蘸醬油,兩塊錢,一天的成本總共是七塊錢。債也還清了,她似乎可以存錢了。可從39歲開始,身體卻又開始出問題了——冠心病、腔梗、糖尿病……看起病來,抽血化驗、拍片檢查,她賺來的錢又貼在裏面了。現在,真雲青53歲,她說她的頭連梳都不能梳,一梳就疼,“裏面堵住了。”

20年的時間,真雲青的人生就像陷入了一個無解的循環之中:掙錢—生存—得病—花錢—掙錢,好容易填好了一個窟窿,下一個更大的窟窿又出現了,而她,也始終無法離開這間5元宿舍。

住在同一個空間裏的女性們,似乎也都陷入了同一種時間困局裏。比如唐姐。

那兩天她剛剛“上戶”,到一個老太太家當保姆,因為疫情,戶主不讓她出門,聯系她只能通過電話,她也隨著老太太的時間,每晚八九點就睡了。

通話中,讓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年復一年,她的人生似乎沒有可以停歇下來的時候。前幾年,她50多歲的丈夫得病了,割不了苞米,“割著割著就倒地裏去了”。少了勞動力,又增加了一大筆吃藥住院的開銷,唐姐不得不在農閑時離開農村,來到勞務市場找工作。

一年到頭,她留在家裏的時間只有春夏之交的那兩個月。那些日子,每天淩晨一點多,她就得爬起來,帶著頭燈割苞米,天亮了,吃完早飯再幹到晌午,然後下午一直幹到天黑。以這樣的強度一直幹到收割完畢後,她最多只能在家裏待一天,把被單換下來洗洗,第二天就來吉林市找工作了——因為晚一天出門,一年的收入裏就會少一點錢,“都尋思到那兒快點找著活。”

她的兩個兒子都在外打工,每次她去吉林了,只能囑咐住在田埂對面的外甥幫忙留意點丈夫。外甥早上起來餵牛時,就看看對面唐姐家的煙囪有沒有冒煙,要是沒冒煙,就跑過去看看,是不是老頭在屋裏犯病了。

在所有女住客裏,真雲青印象最深的是大張姨。那時候,大張姨在一個女人家做保姆,女人給她每個月幾百塊錢,讓她幫忙帶那個非婚生的孩子。後來的某一天,那個女人出門後再也沒有回來,把孩子拋下給了大張姨。大張姨和孩子有了感情,沒法拋棄他,於是就給孩子取名“小石頭”,自己帶著。到了上學的年齡,因為沒有戶口而不能上學,大張姨就到處求人,給孩子落了個戶口。

因為一個人帶著孩子,大張姨村裏的人都覺得是她自己生的,所以她後來一直也沒有再嫁人。再後來,她和小石頭就再也沒出現過了。他們最後一次出現在店裏,已經是10來年前了。

真雲青說,店裏的女人們離開無非有兩個原因,要麼出遠門打工了,要麼嫁人了。她們從來不會討論這個話題,走出旅店也不再聯系。有時候一個床位空了,她們就心領神會了,“肯定是嫁人了。”盡管當事人並沒有給出答案,但她們總是可以感知到。

真雲青之所以住了那麼長時間,是因為她不想再嫁人了。曾經有兩個比真雲青小的男人追求過她,其中一個曾對她說,“你看,你也一個人,我也一個人,我們一塊過吧。”真雲青拒絕了他。她說自己脾氣不好,再來那時候女兒還小,怕她受到後爹的欺負。

現在,女兒26歲了,嫁到了浙江,日子過得很緊,娘倆也很少見。父母都在老家,父親也是重病。她依舊在那個循環中,想辦法找活、掙錢,然後去填那一個又一個的窟窿。

▲ 圖 / 《女子宿舍》

阿姨們

事實上,就算不走進5元宿舍,你也可以在這片面積不大的勞務市場附近,遇見一個又一個與宿舍裏住客相似的女性漂泊打工者。

在5元宿舍樓下的一條街上,一連好幾家都是保姆中介所,這些店有的叫“梅姐”,有的叫“芳姐”,每天早上八點多開店後,這些店裏就會坐滿一圈圈前來應聘的中老年女性,等待著這一天的“上戶”機會。

“上戶”即是到雇主家裏去。有時候是雇主們親自過來,相中了就帶走;有時候是中介已經聯系好了,把地址寫在紙條上,讓選中的阿姨自己乘車前往。

於是,一天漫長的等待中,喜悅和失落時有發生。比如我遇見的鄭姨,揣著紙條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到了之後發現對方是一個不好對付的雇主,又坐了一個小時的車返回來了。這一天她搭進了四塊錢公交車錢,加上一天吃住的八塊錢,等工成本是12塊。

兩天後,鄭姨成功面上了另一家雇主,下午時分回到店裏時,臉上掛著笑容。她指導起身邊的大姐,別戴個黑帽子,顯老,那天,她頭上戴著的是一頂粉色毛線帽。

鄭姨的實際年齡是61歲了,身份證上寫小了3歲,58歲——在這裏的阿姨裏,這是令人羨慕的年紀,因為60以上就少有人願意請了。這是一種復雜的喜悅:她會為改小了年紀、能多幹點活兒而高興,盡管這意味著她得晚3年領社保。臨走前,她還不忘安慰一旁的同伴:你明天一定能上。

而我認識的另一位呂姨,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等到活兒了。她也是從吉林鄉下過來的,丈夫已經去世了,家裏兩個兒子,都入贅到了媳婦家中,小兒子去了浙江七年,孫女已經七歲,從沒能回來見過她。這些年來她攢下的錢,抽出幾萬給大兒子貼補了買房錢,又抽出幾萬給二兒子買了車。她自己所剩無幾,鄉下的房子也租給了一位老太太,一年兩千多。

呂姨總是一個人平靜地坐在中介所的凳子上,雙手握在一起,臉上微笑著。她已經65歲了,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再找到好工作。過去五年,她曾經在一個老人家中長期伺候,兩人相處得來,也有緣份,可老人後來去世了,她也不得不離開,打過一些雜工,做過保潔,洗過碗,護理過醫院裏的老人。我問她身上哪一塊最累,她說是手腕,前幾年在飯店裏端飯,端得如今手都使不上勁兒。是什麼飯那麼沈?呂姨說,是石鍋拌飯,每次端一鍋,就是三四斤,一直幹到將近六十歲。

這是一個逐漸走向衰老的城市。一位當地人告訴我,過去那些重工企業都紛紛搬離了吉林,當地也沒有輕工業,年輕人又都離開了家鄉。她說自己曾經看到一則保姆招聘,一個月700塊錢,什麼都不用幹,只需要在晚上8點上門,陪老人睡覺,早上6點離開。

我到的那幾天,吉林的氣溫接近零下20度,真雲青也連續好幾天沒有找到活了。除了一身的慢性病,她的腿前兩年騎車時摔了,走路也"不得勁"。她無法幹保姆、清潔工等體力活,只能接點摘木耳、掰玉米的零散活,幹一天掙一天的錢。

白天無活可幹時,她喜歡到當地的大潤發超市裏轉悠,我們的見面也常在大潤發樓下的KFC。她說逛超市是她和宿舍裏其他阿姨共同的愛好,她們愛逛特價區的衛生紙、油和米。這一天她路過了米面區,用手撚了撚玉米面,看了看這五顏六色的粗糧和豆子,以及它們的價格,她什麼也沒買,只是在一旁扯下一個塑料袋,塞進包裏,徑直地離開了。

“我就一個人對付活著唄。”她常常這麼說,過一天就是一天。

▲ 正在等工的阿姨們。圖 / 楊宙

孫老太

孫老太是這間5元宿舍的老板,真名孫世清。

在幾年前的紀錄片和以往的報道裏,她被刻畫成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女人,靠著開旅店養活自己。她常常被形容為人好,卻摳門,洗一次衣服2元,充一次電2元,全都明碼標價。但真雲青講到了更多關於她的細節,她說,孫老太很多年前開始信佛,之後人就變得很隨和,“我覺得她心中沒有恨了。”

據真雲青回憶,在當年的一眾“2元宿舍”中,孫老太的店算不上其中條件好的。但很多女性還是願意住在這裏。有一些精神不太正常的,真雲青說她一開始看見她們也害怕,但孫老太會覺得她們在外面可憐,就會讓她們住個一晚。有時候真雲青來的時候床位不夠了,孫老太還會讓她和自己擠著睡。

宿舍裏的女人們大多都有各種病痛,孫老太會備著許多藥,病了痛了,都可以找她拿藥,也不收錢。這些藥中,除了感冒藥,備得最多的就是止痛片。

幾年前的一天晚上,真雲青入睡後,突然喘不上氣來,只靠手和腳比劃著,在鐵架床上發出響聲。隔壁床的大姐發現了,叫上孫老太,趕忙把她送進醫院裏。搶救花了一千來塊錢,幾個女人一人一百、兩百,給她湊上了。

在5元宿舍,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更早以前的一個夜晚,也有一輛救護車前來,把住在隔壁房間的老張帶走了。老張那時56歲,一個人在外邊打工幹活,看起來還算年輕健康,真雲青還記得那天晚上回房間前,兩人還互嘲了對方一句。當天晚上,老張就心梗發作了。孫老太把他送進醫院,住了好幾天,子女也沒有去看望他。第七天,人就走了。

沒有人討論老張的結局,也沒有人跟著去醫院看望他,可大夥兒心裏都明白,人不會再回來了。“孫老太坐著火葬場的車去,又坐著火葬場的車回來了。”

這一次5元宿舍的新聞再一次被報道後,孫老太在短視頻平臺上看到了網友們剪輯的視頻,那是多年以前一部紀錄片拍下的花絮,一個個女人在裏邊活著,開朗地笑,或相擁著大哭。她們中的好幾個人,已經離開人世了。真雲青看見,孫老太默默地抹著眼淚,然後吩咐她們,不要再在店裏看這些視頻了。

而就在我抵達吉林市的當天,孫老太關掉了這間宿舍。在宿舍門口,一位三十來歲的女人拿出一張轉租單,上面寫著,孫世清以一年3000元的租金將旅店轉租給她用作民宅,一同租出的還有十幾床被子。她說,孫老太病了,無法繼續經營宿舍了。

但對於真雲青來說,她和孫老太的聯系依然還在。據說,孫老太那裏有一本電話本,寫滿了大部分住客的聯系方式。而真雲青身上最重要的幾樣東西,依然在孫老太那裏——在宿舍裏,真雲青租了一個儲物櫃,藍色的,每月交給孫老太十塊錢。她的戶口本、銀行卡、病例等等,全都保管在那裏。有時候她找到零工,住在正在裝修的房子裏,住在施工現場的平地上,時時漂泊,可她知道只要孫老太還在,那麼她的櫃子就一定也在——某種意義上說,那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點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

真雲青還提到了孫老太的兒子,父母離婚後,他由孫老太獨自帶大,如今已經40多歲了,真雲青對他的描述是:“細致高挑,大高個一米八多。”宿舍裏有些老人不會使微信,都是他幫著設置,真雲青的微信簽名,也是他幫忙填的,在那個輸入框中,他憑借自己對真雲青的了解,寫道:“獨立才自由。”

▲ 孫世清(右一)接受采訪。圖 / 《女子宿舍實錄》

離開吉林的前一天,在5元宿舍的門外,我見到了孫世清。

那時候吉林氣溫已經接近零下20度,她只穿了件毛衣,出門倒垃圾。她的頭發還是卷卷的,染成棕紅色,眼睛上是紋過的藍色眼線。我問她以後還會繼續開宿舍嗎?她笑了笑,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

事實上,不只是孫世清,不只是5元宿舍,在勞務市場旁的這條大街上,有不少與孫世清相似的人。

5元宿舍樓下的“梅姐介紹所”,老板娘梅姐是個犀利聰明的女人,在這裏開了許多年店,什麼人都見識過。她也幫助過許多人,她提到有一回附近一位老太太的獨子患了重病,在家等死,她和幾個做生意、賣豬肉的,提了500塊錢上門去看望,還費了許多勁給那位獨子辦上了低保,盡管沒過幾個月他就去世了。

還有附近的“三姐妹宿舍”,也是一家5元宿舍,但開的時間比較晚。看店的是三姐妹中的二姐,她提起一位曾經長期住在店裏的老人,身邊沒有家人,鄉下的房子租出去了,每個月就靠著一點低保住在宿舍裏,她在吉林有親戚,但就算過年也不願意離開宿舍,“上門總得提上條魚去吧。”於是,日子久了,三姐妹也常幫她買買藥,陪她嘮嗑。

還有那家最熱鬧的饅頭鋪。大饅頭2塊錢,小饅頭1塊錢,還有各式各樣的烙餅。那是住在附近的打工者們最常前往的食堂。老板娘的母親幫忙賣饅頭,她告訴我,有時候她們會遇到沒錢買饅頭的工人,扔下一張身份證,說下回還上。老板娘也隨他們拿著饅頭走了,“有良心的話還錢,沒良心就算了。”

離開前的幾天,我在梅姐的中介所遇到了一位學徒小崔。她40多歲了,做鐘點工的業余時間,她會到梅姐的店裏學保姆中介。她夢想著開一間自己的保姆中介。因為過去做保姆,她見證了保姆們太多委屈的場面,她希望自己學會了,能夠幫到更多人。店的形式她還沒有想好,可能是直接介紹工作,也可能會開展保姆培訓。

“城市有四五十歲的,到三十多歲的,也有學歷低,想幹點啥,在吉林市找不著活的,但是留在吉林市,因為他們養孩子,養家,有孩子,有家,有老人,他們離不開。”小崔說,這些女性,也需要出路。

孫老太的5元宿舍停業了,在與真雲青見面時,她都是一個人不知從何處走過來。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在KFC門口告別。我提議可以打車載上她,把她送到目的地。她拒絕了,說習慣了走路。我不知道她是不想說出自己的終點,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在這一天將近零下20度的冷風中,她一點點挪著步子走進吉林的暮色裏。

在聊天中,真雲青提到過“歸宿”,“都跟我姑娘說了,到時候你能來就來,不能來呢你這幾個姨幫我火化完往松花江裏一扔就完事兒了。往江裏一扔,愛往哪裏飄往哪裏飄,我活著的時候是東奔一下西走一下,死了還是一樣,順水流了,完事兒了。”

後來的一天,在一個零下十來度的夜裏,我和小崔路過了松花江。她計劃將自己的保姆中介所開在城市的南邊,松花江的南岸, 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我意外地發現吉林的松花江不結冰。那正是小崔認為吉林具有辨識度的地方。她說吉林在松花江的上遊,水流平緩,在此處拐了三道彎。等水汽凝結上來,掛在兩岸的樹上就會讓這片江點綴上霧凇。那或許是吉林最好看的時候。在遼闊的東北大地上,她鐘情這片地方,也希望它變得更好。“別的地方再好不是家啊,不是我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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