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玉名字刻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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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轉戰南京

回過頭來,讓我們看看專案組的工作進行得如何。

專案組在首次案情分析會上定下了四條偵查措施,這四條措施實施下來,有收獲的只是在丁佩珠的住所發現的一張照片。經查,那封廣州來信上的落款地址純屬子虛烏有——廣州有這條街,卻沒這個門牌號碼。

這張照片,是丁佩珠赴港奔喪時和包括丁衡修在內的幾位親戚的合影。專案組請丁佩珠本人以及另外幾位親戚辨認,確認其中一位確是丁衡修。於是,就由專業技術人員對此進行了特殊處理。這樣,專案組手裏就有了一張丁衡修的照片,至於雙胞胎姐妹的照片,那倒早已從她們的檔案中調出來了。

當然,此刻手頭有照片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專案組需要知道的是丁衡修一行離開和平飯店之後去了哪裏。是仍舊停留在上海不過是換了一個住宿點呢,還是已經離開?如果是離開上海的話,他們的目的地又是哪裏?是直接偷渡逃港了呢,還是在另一個城市逗留?這種逗留又是出於什麼目的?這一切,都是需要盡快查明的。

於是再次開會討論,問題的焦點集中在:據和平飯店方面提供的情況,丁衡修四人入住該店的幾天裏,白天都是出去的,到下午四五點鐘才回來,晚上就不出去了,在餐廳喝酒,然後在咖啡吧或者房間裏閑聊。晚上聊些什麼暫且不去管他們,現在需要了解的是他們白天去了哪裏,去幹什麼了。

偵查員儲一清、王金生奉命前往和平飯店調查:那幾天裏,丁衡修四人進出飯店是步行還是乘車;乘車的話,是乘坐公交車還是叫出租車。

和平飯店保衛科隨即召來了該店的大堂服務員,通常飯店入住雙胞胎旅客的概率極小,入住雙胞胎妙齡美女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所以,大堂服務員都還記得那四個一直同出同進的旅客。據一個服務員說,那兩個男子入住飯店的那天,是怎麼過來的沒有註意,之後出門都是乘坐出租車的。

那就有戲了!當時的上海灘只有一家出租車公司,擁有各式汽車一百八十五輛,所以,馬路上很少看到正在行駛的出租車,隨時招手攔車的可能性很小,通常要用車的乘客都是預約的。這四位客人連續幾天在上午八九點鐘用車,那肯定是預約了的。怎麼預約?入住和平飯店這樣的高級賓館,當然會通過前臺預約。那就向前臺了解吧!

可是,前臺服務員卻搖頭:“客人預約出租車,一般都是在房間直接給飯店的總機打電話,由總機接線員替他們服務。”

於是再問總機接線員,那裏是有服務記錄的,查了查,那幾天405房間(就是鐘俊義即丁衡修入住的那個房間)確實讓總機預約了出租車。這就行了,跑出租車公司吧。

出租車公司查看了預約用車登記資料,很快就查明了那幾天上午到和平飯店載送旅客的那十幾輛出租車。然後再按照出勤記錄查當班司機,那時沒有什麼車載電臺、手機之類的通訊工具,所以得一個個當面問下來。最後,終於了解到丁衡修四人那幾個白天去了復旦大學和交通大學。

儲一清、王金生將調查結果向專案組領導匯報後,兩位組長張芝川、晁傑暗吃一驚:這當兒高校都在開展轟轟烈烈的“反右”運動,目標去那裏想幹什麼?

研究下來,決定派員前往復旦、交大了解。可是,高校一向是敞開大門任憑任何人進進出出的,那時又沒有什麼攝像探頭可以留下監控資料,因此,復旦、交大方面的保衛部門向下面各系了解下來,都說沒有見過。這條線索就此中斷了。

專案組分析了目標前往兩所高校的意圖,越分析越覺得多半是跟“反右”運動有關的。這樣,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丁衡修的行為是跟政治相關的一種敵特行動,其目的可能是煽動“右派”師生鬧事搞對抗或是收集相關情報。鑒於兩校都未發現丁衡修等人的活動跡象,因此就難以循著這條線索往下追查了。

這時,另一個消息傳了過來:和平飯店保衛科向專案組報告,據該店大堂一位姓肖的服務員反映,那天傍晚大約六點多他在大堂大門口值班時,門外開來了一輛兩輪摩托車,騎車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穿著鐵路工作人員的制服,背著一個帆布挎包,一看就知道是北站送車票的員工。果然,那人停車後登上臺階,對肖師傅說,他是給405號房間的住店客人送火車票來的。按照飯店的規定,類似送車票、送外賣之類的人員是不能進入飯店的,得由大堂服務員打電話通知客人下樓來銀貨兩訖,如果客人要求服務員代勞,則由服務員送入房間後把鈔票拿下來交給送貨人。當下,肖師傅就讓那位鐵路員工稍等,他往405房間撥了內線電話。但房間裏沒人,估計這個時候客人可能在飯店的餐廳裏用晚餐,於是又把電話撥到了餐廳,405房間的客人果然在用晚餐,於是就請他到大堂來取車票。肖師傅記得,是兩個雙胞胎姑娘中的一個到大堂來取車票的,那個鐵路員工遞給她時還說了一句:“你們訂的是四張去南京的車票。”

這個線索太重要了,專案組長張芝川於是決定立刻去南京對丁衡修四人進行追蹤,但究竟派幾個人去南京一時難以決定,去的人少了吧,生怕調查起來鋪不開;專案組全部趕過去吧,萬一這是對方虛晃一槍、故布疑陣,上海這邊就不能繼續展開調查了。張芝川於是就跟副組長、江蘇省廳的偵查員晁傑商量,剛說了個開頭,晁傑接到南京打來的電話,告知一個情況:兩小時前,有人在南京大學門口看到彭文倩了!

張芝川當機立斷:全體赴寧!

在南京大學門口看到彭文倩的是她的高中同學康家輝。這個小夥子念到高二寒假的時候,父親患病去世了,家境拮據導致他不得不中途輟學,在經歷了半年多的臨時工生涯後,最後被郵電局吸收進去當了一名郵遞員。兩天前,康家輝在馬路上遇到了彭文倩的鐵姐們兒陳茂梅,老同學久別重逢,總要說幾句話的。於是,康家輝就知曉了彭文倩失蹤之事。陳茂梅倒是個有心人,她關照康家輝說你是郵差,整天在外面跑來跑去的,見得多聽得也多,如果聽見什麼消息請立刻告訴我。

也真是巧,康家輝今天休息,去南大看望一位朋友。他是坐公交車過去的,這路車的終點站是在南大東門,那裏有一個大轉盤,車到終點站後要繞著大轉盤開一圈才進站停車下客。就在沿著大轉盤轉彎的時候,康家輝無意間看見校門口站著一個姑娘,正是彭文倩!他一怔之後,從座位上站起來想呼喊,又覺得此舉似乎不妥,還是到站下車後過去招呼吧。沒想到就這麼眨眨眼的工夫,等康家輝下車過去時,校門口已經沒有彭文倩的影子了!

但康家輝還是想到應該立刻告訴陳茂梅,於是就進了校門口一側的郵電局,往秦淮區政府陳茂梅的辦公室打了電話。陳茂梅聽說後的第一個反應是懷疑,反復問康家輝看清楚了沒有。康家輝說我的視力夠當飛行員的條件,哪有看不清楚的道理!她穿著淺藍色“布拉吉”,個頭比高中時長高了一些,好像更漂亮了。陳茂梅一聽彭文倩穿著淺藍色“布拉吉”,馬上就知道康家輝沒看錯。因為這樣的“布拉吉”她也有一件,那是今年初夏時她和彭文倩一起去逛百貨大樓時看中的,兩人各買了一件,顏色都是一樣的。

陳茂梅於是就給彭邦平打電話,說彭叔叔你那裏有文倩的消息嗎?沒有?剛才我們高中時的一個同學在南大東門看見彭文倩啦!彭邦平又驚又喜,二話不說立刻給鼓樓分局打電話報告這個消息。鼓樓分局問明情況後,又給陳茂梅打電話詢問,聽陳茂梅說了“布拉吉”的細節後,相信並非空穴來風。這個案子當時已經交由省廳辦理了,所以分局向市局報告後由市局轉報了省廳。

專案組趕到南京後,立刻著手進行第一步調查,直接找了目擊者康家輝。聽了他的一番陳述後,又帶著他前往南京大學東門實地察看。張芝川問晁傑:“你知道南京大學有招待所嗎?”晁傑說不清楚,另一個南京偵查員老龍說好像有一個的。張芝川說那我們這就去招待所撞撞運氣,看對象是否住在那裏。專案組在招待所撲了個空,這裏沒有丁衡修那樣的四個男女入住過。

專案組於是舉行了案情分析會,認為丁衡修他們在上海和平飯店訂的火車票確實是到南京的,彭文倩在南大出現,說明這四人到南京的動機跟在上海是一樣的,盯著高校,估計是為了收集“反右”運動的情報。問題是,現在他們還在南京嗎?

眾偵查員反復商議後,認為不管目標是否還在南京,都有必要對南京各賓館、飯店、旅館等進行查摸。運氣好,正好碰上,當然最好;運氣不佳沒有撞上也不至於沮喪,因為彭文倩、丁文影那對雙胞胎姐妹難免會給他們曾經入住過的旅館的服務員留下印象。

於是,專案組作出兩項決定:第一,請南京市公安局協助對全市各公共住宿場所連夜進行查摸。第二,專案組分為兩撥,一撥人去南大進行調查,了解是否有人看到目標在校園內出現過;另一撥則分赴火車站、輪船碼頭和長途汽車站,在駐站民警的協助下調查工作人員、攤販等是否見到過目標。

專案組當即跟南京市公安局聯系,南京市公安局對此大力支持,不但出動了一線警察,還動員市局、分局的科室警員加班加點參加查摸,人手猶嫌不夠,甚至還聯系駐寧公安軍部隊(即武警前身)給予支持,還把專案組提供的丁衡修、彭文倩、丁文影的照片翻拍衝印了一百六十張分發下去。當時,專案組長張芝川對擺出如此強大的陣勢感到不解,尋思這個案子可能涉及敵特分子收集情報,但若論涉案敵特分子丁衡修,應當不會是特務機關中的重要角色,南京這邊何至於這等興師動眾?難道這個案子還有更復雜的背景?這個疑問直到數年後才得到解答,一位當時在警衛部門工作的同鄉告訴他:原來,當時毛澤東為“反右”運動出京巡視,正駐蹕於南京!

南京警方在進行全市大查摸的時候,專案組成員分別去了車站、碼頭等公共場所,由駐站公安、保衛部門配合著對旅客進行甄別以及收集是否有目標出現過的線索。如此折騰了一夜,天明時眾偵查員結束調查會合後一湊情況,都說沒有什麼發現。

不過,另一路調查是有收獲的。南京警方的這次大規模查摸工作進行得非常細致,南京市各個區所有的飯店、賓館、旅館、小客棧甚至二十四小時對外營業的公共浴室等適宜於住宿過夜的場所,一個不落都給梳理了一遍。由於有照片以及雙胞胎姐妹顯而易見的特征,所以各路人馬的查摸工作進行得比較順當。最後,在南京大學附近的迎賓飯店發現了丁衡修四人的線索:他們以新的化名拿著“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廣東省委員會”的專用介紹信入住於該飯店,當天上午九時許已經結賬離開了。

根據當時的規定,旅客入住飯店旅館的介紹信會被服務臺留存下來,以備公安機關調查時參考。丁衡修四人的這張住宿介紹信也不例外,於是就送到了專案組這邊。應該充分肯定那個真名叫宋貽德的刻章匠的技術水平,他不但擅長刻制各類公私印章,還能用木板、肥皂甚至冷硬的糯米糕團刻制類似介紹信那樣的版子,既快又好,十足的專業水平!此刻落在專案組手裏的這張廣東省團委的介紹信,經眾偵查員輪流傳閱,認為是一份證件。這就不同於目標留在上海和平飯店的那張什麼特種土特產進出口公司的介紹信了。於是,連夜往廣州方面撥打電話查詢。一番折騰後,得到了廣東省團委確鑿的回答:查詢的介紹信號碼並不存在。因此,這是一張偽造得非常逼真的假介紹信。

這使專案組眾人感到非常吃驚,當時誰也沒有想到丁衡修竟然會帶一個專業刻章匠到內地來活動,在進行長途旅行時一路根據需要隨意偽造足能以假亂真的蓋著公章的介紹信。所以,按照平時的偵查思路對這種情況進行推測,認為這應該是從境外潛入內地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而具有如此偽造水準的,只有敵特機關了。這樣,專案組就更堅信之前的推斷沒有錯,他們所面對的是境外敵特分子!

以目標在上海的活動規律來估測,丁衡修四人既然已於昨天上午九時左右結賬離店,那麼,他們應該已經離開南京了。他們會去哪裏呢?大家尋思還是去他們下榻的迎賓飯店了解吧。

偵查員李松平和小陳去迎賓飯店一問,卻十分失望。迎賓飯店在南京屬於一家中等賓館,用現在的星級標準來評判,大概剛剛夠得上“準三星”。南京的鐵路交通不像上海那樣便捷,因此,火車票供應比較緊張。根據南京鐵路部門的規定,這類飯店是不能經營預訂火車票的業務的。所以,丁衡修四人離開南京的火車票應該是自己設法解決,估計多半是去火車站排隊直接購買的。

李、陳兩人悻悻返回專案組的臨時駐地省公安廳招待所,向組長張芝川一匯報,張芝川也傻眼了,副組長晁傑緊鎖眉峰,說:“看來我們的運氣比較差。”

其實,專案組的運氣應該說還是可以的,因為就在晁傑這句感嘆剛說了兩三分鐘,隨著電話鈴倏然響起,情況就出現了轉機:迎賓飯店打來電話,說有一個員工知道你們要了解的情況。

這位打電話的兄弟,是迎賓飯店的保衛幹事小衛。剛才李松平和小陳前往飯店調查時,就是他接待的。小衛昨晚值班,飯店的保衛幹事值班原本是可以睡覺的,只要住店旅客不發生失竊之類的事兒,完全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然後精神抖擻地去餐廳吃點兒東西後回家。但是,昨晚的情況有些兩樣,因為昨晚全市飯店大盤查,小衛作為保衛幹事,自然要出場唱主角。而線索恰恰是在迎賓飯店發現的,所以他花費的時間也就特別長,結束後一時又睡不著,直到天色微明方才打起了呼嚕。睡了沒多久,小衛就被人喚醒了——李松平、小陳前來了解火車票的事兒,當然又得他接待。

小衛經這一折騰,尋思幹脆就不睡了,吃了早飯回家去吧。轉機,就是由此而來的。小衛去餐廳的時候,已經過九點了,餐廳的早餐供應已經結束。他對掌竈的老夏說:有什麼吃得弄一點兒來填填肚子就成,按平時的早餐標準(當時規定飯店員工用餐必須照樣付飯菜票的),老夏就給他下了一碗陽春面端了上來。老夏跟小衛的父親是老朋友,所以他跟小衛很談得來,當下就坐下來跟小衛聊了幾句。小衛說到了今天吃早飯比平時晚的原因,老夏聽著忽然笑了。小衛問他笑什麼,老夏把手一伸:“來支煙,你就也笑了,而且會比我笑得還開心。”

老夏告訴小衛,那四個人的火車票是去北京的,四張硬臥票,昨天中午發車離開南京車站。小衛急問你是怎麼知道的?老夏說那四張票還是我給他們買的呢!三天前的晚上八點多,丁衡修四人到飯店餐廳吃晚飯。當時餐廳已經結束營業,服務員都下班了,只有老夏還在準備明天早上供應的小菜。一個姑娘(不知是彭文倩還是丁文影)走進廚房,很客氣地詢問是否還能燒幾個菜,他們要吃晚飯。老夏說客人的需要就是我們的工作,當然可以,你們點菜吧。因為服務員已經下班了,所以老夏把他們點的四個菜燒好後自己一一端送到桌上。那四位稱謝不疊,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男子掏出香煙請老夏抽,聊了幾句。他問老夏家住哪裏,老夏答稱住在中央門那邊的鐵鏟巷。那男子說那不是靠近火車站的嗎?師傅,打聽個事兒,您知道南京這邊買火車票緊張嗎?老夏說那要看時間,像現在這個時節正是放暑假的當兒,各地來南京探親訪友或者遊覽的人比較多,車票就緊張,得提前五六天才能買到。

這話一說出來,對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低聲對另一個男子說:“五六天,這……太長了呀!”

另一個男子開口了,說的是廣東話,老夏基本上聽不懂,估計是出了個什麼主意。先前那個男子頓時神色釋然,站起來向老夏拱拱手:“師傅,不知是否可以麻煩您替我們買四張車票?您住在火車站那邊,可能跟車站上的人比較熟,一定能替我們買到的。”

老夏笑道:“還真讓你給睡著了,我家老伴就在車站上工作。”

老夏是個熱心人,以前也時常替旅客購買火車票,當下就收下了對方的購票款,次日給他們拿來了四張去北京的硬臥車票。對方非常感激,拿出一條“大前門”香煙贈送,老夏堅辭不受,說替住店旅客買票是樁平常事,店裏也是允許的,但如果為此收受了旅客的禮物,那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處理起來很嚴的。

專案組獲知這個消息,自然皆大歡喜,於是決定立刻赴北京。由於時間緊,經請示領導同意後,他們一行七人是乘民航班機飛到北京的,這還是他們生平第一次坐飛機,這在當時算得上是一樁值得跟人吹噓一下的稀罕事兒。可是,他們中誰也沒吹噓,不是因為謙虛,而是因為這趟飛機竟然白坐了——在北京查了三天,沒有發現丁衡修一幹人的任何線索!

五、潛入武大活動

專案組在北京為什麼沒能查到丁衡修四人的蛛絲馬跡呢?因為他們壓根兒沒去北京。此刻,這四個特殊旅客很悠閑地待在另一個城市的賓館裏,正等著實施一樁被丁衡修認為“很有價值”的行動。

這個城市是——武漢!

丁衡修耍了一個“聲東擊西”的把戲,托南京迎賓飯店大廚老夏購買的是去北京的硬臥車票,其實他們一行四人卻乘坐長江客輪逆流而上去了武漢。之所以玩這一個陰招,是因為他們當時已經覺察出自己的安全出了問題。

這應當歸功於丁文影的一個夢。那天晚上,丁文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夢見母親丁佩珠不知怎麼奄奄一息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連話都說不出了。她匆匆趕到醫院,旁人告訴說丁佩珠失足溺水。丁文影被這個夢驚醒了,醒來後看看手表,這時是清晨四時。還不到起床的時候,於是,她沒當回事,再睡。可是,奇怪的一幕發生了:丁文影再次睡熟後,竟然又做了跟剛才差不多的噩夢!

這下,丁文影再也無法入睡了。盡管她從來不相信迷信那一套,但此刻卻是心神不定,想來想去難以釋懷,於是就喚醒了跟她同住一個房間的彭文倩,將夢境說了一遍。彭文倩跟丁文影不同,她小時候跟著離了婚的老爸遷居南京後,跟著祖父祖母過日子,那對老夫婦是鐵桿鬼神論者,經常說起種種靈異現象。彭文倩從小接受這種教育,長大後就認為世界上確實有靈異現象,只不過科學還沒發達到能夠破解其奧秘的程度。因此,當下她聽丁文影這麼一說,就斷定老媽可能遇到了什麼問題,當然,解夢有反噬之說,可能不一定是出了壞事。姐妹倆商量下來,決定把這件事告知丁衡修,聽聽他的意見。

早餐桌上,丁文影把夢境說了一遍,彭文倩也說了她們的擔心。丁衡修聽了哈哈大笑,說這是沒來由的事兒,接著問丁文影你大概從小長到現在還沒離開過你媽媽吧?丁文影點頭稱是。丁衡修說那看來這是你的潛意識中在強烈思念著媽媽,沒關系,過幾天就會習慣的。

可是,姐妹倆心裏總是放不下這個疙瘩,兩人悄悄嘀咕,決定瞞著丁衡修往上海打個電話。迎賓飯店房間裏沒有電話,姐妹倆早餐後到大堂去想借用電話機,但那裏待著好幾個旅客,排著隊在打電話。於是,她們就出了門,到附近一家郵電局去打電話。

電話是彭文倩打的,因為她擔心妹妹萬一聽到什麼不好的情況會沈不住氣當場表露出來,那就容易引起旁人的註意。丁佩珠家沒有電話機,所以這個電話是打到傳呼電話亭的。上海的傳呼電話亭通常有兩到四部電話機,兩部機的由一人值守,三四部機的由兩人值守,值守者通常都是四十來歲的阿姨,她們接聽電話後,會在一張專用小紙單上記下受話人的住址、姓名,以及回電的號碼、姓氏,然後送到受話人家裏去;在來電不是很多的時候,她們也會把受話人從家裏叫來直接接聽。丁佩珠住所那條弄堂的傳呼電話亭有兩部電話機,所以只有一個阿姨值守。彭文倩把電話打過去時,這位阿姨正好去送別人的電話單子了,是沒事坐在電話亭閑聊的幾個家庭婦女中的一位接聽的。

彭文倩說:“麻煩你傳呼一下19號來接電話……”

對方說:“你等等……”然後問旁邊的人,“19號是誰?”

耳機裏傳來另一個帶蘇北口音的大嗓門女人的聲音,說19號不是丁家嗎?丁阿姨給公安局捉進去了,家也抄了呀!

彭文倩大吃一驚,差點兒把聽筒撂上機架立馬掛斷,但馬上意識到這樣做有危險。她的反應可謂敏捷,眼珠子只一轉就有了主意,對著話筒大叫:“餵!餵!我話還沒說完哩!19號住著好幾家人家,我要住在後廂房三樓的小沈——沈鳴佳接電話。”這麼一說,對方就認為她把電話撥錯了,問你打什麼號碼。彭文倩報了號碼,故意把其中的一個數字說錯了,對方就說“你撥錯了”,立刻把電話掛斷了。

彭文倩從通話亭裏出來,臉色已經煞白。等在通話亭外面的丁文影不禁一陣心慌,連忙迎上來問怎麼啦。彭文倩搖搖手,直奔櫃臺結了話費,然後拉著妹妹一口氣走出老遠這才說了情況。丁文影當下就把持不住,掩面啜泣,彭文倩勸也勸不聽。兩人走到十字路口時,正好丁衡修因在飯店找不到她們而出來尋找,見之一驚,便悄悄詢問是怎麼回事。彭文倩不敢隱瞞,就把情況說了說。這下,就輪到丁衡修臉色煞白了。

回到飯店,丁衡修吩咐打點行李準備離店,自己就到大堂結賬。待到宋貽德和雙胞胎姐妹收拾好行李下樓時,他已經結好了賬等著了。四人離開了飯店,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一輛公交車就走。彭文倩是南京人,看看覺得不對頭:這車不是去火車站的嘛。看著丁衡修正要開口,被後者一個眼神止住。乘了四站後,丁衡修讓下車。這才對宋貽德和姐妹倆說,我們不能去北京了,立刻去長江港客運碼頭,坐船去漢口!宋貽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點了點頭。彭文倩倒是開口發問了,丁衡修說現在不說吧,一會兒上了船有的是時間說話,趕緊離開南京才是正道!

當時南京的出租車極少,但是馬路上有可供代步的馬車。四人遂坐了馬車前往輪船碼頭,也不管幾等艙了,只要有去漢口的船票,有什麼艙位的就買什麼艙位的,結果只買到了通鋪票子。這時離開船還有兩個多小時,丁衡修為防止雙胞胎引人註目,遂讓丁文影和彭文倩分開,丁文影跟著宋貽德,彭文倩跟著他。利用這段時間,丁衡修分別向兩個姑娘說了此次赴香港的情況:我這是帶著你們偷渡過去的,不過不必害怕,只要跟著我,一切都是安全的。至於你們的母親被捕,可能跟此事有關。你們不要為她擔心,因為公安局抓她只是為了審查,而沒有證據處理她。所以,只要你們從現在起一直照我吩咐的辦,就不會有事。你們不被人家發現,你們的媽媽也就安全,最後公安局只能把她放出來。

之前,彭文倩、丁文影姐妹對於她們將用什麼樣的方式離開內地前往香港一直沒有問過,甚至也沒有考慮過,因為丁佩珠對她們說只管放心跟著丁衡修走就是,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肯定能夠平安無事地抵達香港,而且能夠在香港合法定居下來。對於她們這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女來說,二十二歲的年紀還處在涉世不深的階段,對於母親的這番說法自然深信不疑。現在聽丁衡修這麼一說,才知道這件事原來如此危險,但這時已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