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解夢夢見大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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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外沙婦女號副輪機長的黎秀英(左一)在船上洗魚(資料圖翻拍)。記者黃耀滕攝

曾任外沙婦女號船長的黎玉芳保存的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證。記者胡佳麗攝

圖為曾任外沙婦女號輔導員的楊明鳳年輕時(資料圖翻拍)。記者胡佳麗攝

圖為外沙婦女號船員在船上拉網(資料圖翻拍)。記者黃耀滕攝

破曉時分,天麻麻亮。北海電建漁港內一艘艘漁船回港靠岸,一群群商販湧向岸邊海鮮市場,卸貨的號子聲、買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這裏是我國傳統四大漁場之一的北部灣漁場。

“今日起網百幾擔哩,魚蝦蟹鯗滿船爬啰。叫聲炊事準備好哩,工作完畢食晚飯啰。”84歲的周廷珍唱著疍家鹹水歌,也唱著自己和姐妹們的傳奇。

63年前,北部灣誕生了一支婦女海洋捕撈船隊——北海外沙婦女號,周廷珍是其中一位船長。這些女船員馳騁遠洋捕魚生產,開創了北部灣漁家婦女專業遠洋捕撈先河。

她們是海的女兒,不畏艱險、頑強拼搏的奮鬥精神滋養著一代代漁家兒女。

婦女闖出一片海

“我們領著男船隊一樣的包產任務,從組建到解散,婦女號的產量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63年前,也是這樣的清晨,在同一個漁場的外沙港,外沙婦女號揚帆起航。

1958年7月17日,當一對破舊風帆船起錨的那一刻,船上21位婦女無比激動,她們翻開了北部灣漁家婦女專業遠洋捕撈的第一頁。

20世紀50年代開始,在“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激勵下,從第一個女拖拉機手、女火車司機、女飛行員到女船長……中國女性的職業潛能得到空前大解放。

外沙婦女號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孕育而生的。“這是在農村人民公社統一管理、統一分配,男女同工同酬體制下誕生的一支婦女遠洋捕撈隊。”原外沙公社黨委副書記譚大莊說,婦女號的組建衝破了女人不直接從事捕魚生產的傳統禁忌。

“吃死米,坐沈船”,這是形容女人上船不吉利的當地話。船員楊明鳳說,即便是以海為生的疍家人,過去女人出海都是做炊事員,是不到甲板上直接從事捕魚作業的。

一群女人衝破藩籬出海打魚,不能單憑一腔熱情。遠洋捕撈不僅要掌握升帆掌舵、拖網起魚等技能,還要應對惡劣天氣、機械故障。航行之初,公社為婦女號挑選了10名男社員,安排在大工、副大工、桅尾工等重要崗位,為婦女號提供技術支撐。

“到什麼山就唱什麼歌,我們硬著頭皮上船邊學邊做,後來也有女人擔任部分重要崗位。”周廷珍剛登船時21歲,從1958年底開始擔任船長,直至1982年婦女號解散。她白天練習上桅桿,夜晚行船時與大工學使舵。

周廷珍說,在苦學技術外,女人出海要過三關:家庭關、暈浪關、諷刺打擊關。

生了娃的女人,最難過的是家庭關。不少船員媽媽都有過帶孩子上船的經歷。周廷珍背著孩子上船作業,孩子到了讀書年齡就寄養在親戚家。

風浪一起就暈船的反應,楊明鳳至今還克服不了。“那時一邊吐還要一邊吃,不吃東西哪有力氣幹活。”說起這個,楊明鳳條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盡管她1979年已上岸,她和一群新船員每次吃飯都要將一個提桶放在腳邊裝嘔吐物的畫面,時隔42年仍揮之不去。

“女人出深海真是笑話,在岸上緝麻、織網、做家務還差不多。”“婦女出海,我看連菜魚都撈不到吃。”“大風浪來時她們又要我們去幫助,耽誤我們生產時間。”周廷珍坦言,婦女號熱鬧出航的背後,還伴隨不少冷言冷語。

“婦女號的生產證明,女人不能出海的論調已經徹底破產了。”北海市檔案館內,周廷珍的一份發言材料寫著:1958年,婦女號誕生的第一個年頭,共捕魚2151擔,成為全市產量最高的一對漁船(婦女號兩艘一對)。1964年,由於籌建機帆船9月份才投入生產,第四季度生產1497擔,完成計劃的95%。

“我們領著男船隊一樣的包產任務,從組建到解散,婦女號的產量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周廷珍非常自豪。

風浪一過,當其他船隊還躲在港口望風時,婦女號已經起錨出港。風帆船沒有風行不了船時,婦女號的船頭船尾排滿了人,拿著各種各樣的釣具開啟釣魚競賽,這使得婦女號在無風情況下依舊有產量。

喊著“長擺海,爭海工”的婦女號,常為了提高產量而延長海上作業時間。起初的風帆船最長出海半年不回航,由外沙大隊派出一條大運輸船,運送油鹽米等補給過去,再把魚貨運回來。後來的機帆船,一個月航行兩次,回港後是第一天休息、第二天取冰、第三天出海。

婦女號的榮譽在《北海市誌》(2002年版)可窺見一二:1958年12月,外沙婦女號漁船榮獲“全國社會主義建設先進單位”稱號;1971年,外沙大隊被原國家農林部評為“全國19個漁業先進典型”之一。

婦女號有3名船員產生了4種代表身份:周廷珍是全國婦女第四次代表大會和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黎玉芳是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王秀英是全國群英會代表。

“響應號召上船時,哪能想到像我這樣普通的漁家妹,有一天能夠到北京參加會議,還獲得榮譽。”蒼老的雙手摩挲著“全國三八紅旗手”獎章,72歲的黎玉芳感慨。

劈波斬浪的歲月

兩船相隔二三十米,動作不利索容易掉進海裏。風浪一來,作為落點的船就隨風左右搖擺、隨浪高低起伏

風浪不會袒護女人的船。常年海上作業,她們不畏驚濤駭浪,婦女號依舊闖深海、戰風浪。

搭載她們乘風破浪的船只,在大風浪中是脆弱的。婦女號使用的第一對風帆船是破舊的儋州船,遇到大風浪,海水不斷往船內漫進,船員就要不斷往船外戽水。為此,她們自嘲“一日戽水一千幾百鬥”。

用風帆船打魚,既常見又危險的動作是“過卡”和“回卡”。兩條漁船搞拖網作業,每次起網,下網的“母船”要放幾個人到不下網的“公船”裏幫忙。抓住桅頂垂下的繩索,從“母船”蕩到“公船”是過卡,反之是回卡。

周廷珍介紹,兩船相隔的距離在過卡時有20多米,回卡則有30多米遠,動作不利索容易掉進海裏。當風浪一來,作為落點的船就隨風左右搖擺、隨浪高低起伏。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周廷珍,談起曾經遇到的12級臺風仍然心有余悸。那是1961年9月間,臺風報告驟然升到12級,原本在北部灣作業的婦女號駛進小港拋錨,沒過一會兒繩索和鐵錠就被巨浪打掉。

漁船隨著巨浪飛出去,在即將被一塊大石頭撞破、千鈞一發之時,掌舵者使盡力氣轉舵,恰恰躲開。“算是從閻王爺手裏討回了命。”周廷珍說,而這場風暴帶來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風力剽悍,漁船不受控制,只好從船頭放網,等網張開刮著水,讓船不要“飛”得那麼快。“當時我們已經換了第二對風帆船,是全大隊抗風能力最強的馬羅船,在海浪滔天中只能算是大海中漂浮的洗澡盆。”周廷珍說,一波大浪過去,8只小艇就被吞噬了6只。

隨風漂流的漁船,遇到近半海裏的暗礁,既沒有浮標也沒有燈光。“突然間,船頭有人喊漁船下風角有塊顏色不一樣的水域。那就是暗礁,快要撞上了!”周廷珍說,後一只漁船船頭跟著前一只漁船船尾拼命轉舵。就這樣又躲過一劫。

船漂到一座小港時,大家又面臨生死攸關的選擇:是在這個小港拋錨過夜,還是離開去安全的港口?周廷珍說,盡管前行航道很窄,婦女號最終決定繼續前行。

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同樣來自北海的另外兩條漁船選擇停留在那個小港,在回風時沈沒了。而一路經歷十幾個巨浪的婦女號,被順勢推進港口。“後來我聽說,很多漁民在那場臺風中失蹤,婦女號失聯好久,家裏人都以為我們……”說到這裏,周廷珍陷入沈默。

“每次經歷危險後,大家都會問婦女號還敢出海嗎。我們當然還敢,以海為生的疍家婦女可是海的女兒。”楊明鳳說,不少姐妹即便懷有身孕依然堅守在崗位上,直至臨近分娩。

也有來不及回港生孩子的。一次航行中,未到預產期的張華鳳突然感到肚子陣痛,婦女號立即掉頭返航。走了十幾海裏,新生兒就已娩出。在海上誕生的這名男嬰,被他的母親取名“海生”。

黎玉芳的小兒子楊海韻是回航第四天誕生的。“你知道挺著大肚子在船上摔跤像什麼嗎?”黎玉芳雙手比畫著,“像個皮球在甲板上輕彈”,甚至還掉下過桅桿。

“輕傷不下火線”,是船員們的共識。幾乎每位船員都受過傷生過病,但沒有一位船員提出讓缺醫少藥的漁船提前返航。

5級風浪不回港,6級風浪照撒網,7級風浪勉強生產,8級風浪回港避風。這是婦女號的工作常態。

漸漸地,婦女號開始用“機械武裝自己”,去對抗風浪。在載重70噸的機帆船作為第三對船被淘汰後,第四對船是載重84噸的冰鮮船,即帶冰出海生產冰鮮的機帆船。“當時整個廣西集體漁船裏,我們婦女號就是第一對冰鮮船。”黎玉芳經過了專門培訓,駕駛機帆船。

歲月更疊,船和人都在更新換代。人與大海的關系也愈加熟悉與和諧。周廷珍說,婦女號出海24年,共使用兩對風帆船、兩對機帆船,歷經200多名船員,沒有出現重大事故和人員傷亡,每每絕處逢生、化險為夷。

婦女號上岸後,船員們各奔東西,或從事漁業加工,或照顧兒女,共同劈波斬浪的耕海歲月,在平淡的生活中已成為最有滋味的回憶。

到大風大浪中去鍛煉

共產黨員就是這樣子,都有著無比剛強的精神鎧甲。當危難來臨,總是第一個衝鋒,去迎接最前面的風浪

“到大風大浪中去鍛煉。”楊明鳳在入黨申請書中寫道,同一天提交的還有上船申請書。申請日期她張口就來——1976年9月11日。

由於一些女船員過不了家庭關,紛紛上岸,婦女號一度人手短缺。為此,時任外沙大隊團總支副書記的楊明鳳帶頭申請上船。提交兩封申請書的第三天,楊明鳳如願登上婦女號。與她一起遞交申請的,還有10名高中畢業生。就這樣,婦女號度過了人員難以為繼的關口。

在婦女號工作期間,一次楊明鳳頭部受到重傷,當場不省人事,醒來後只是簡單處理傷口,第三天就開始幹活。“我怕影響生產不願意返航,就裝作沒事的樣子。”楊明鳳說,15天後返航,她才匆匆去買了兩瓶藥,以至於留下伴隨多年的眩暈癥,如今年紀越大癥狀越重。

婦女號船員們說,共產黨員就是這樣子,都有著無比剛強的精神鎧甲。當危難來臨,總是第一個衝鋒,去迎接最前面的風浪。

船員黎秀英是一名群眾,最佩服的人是黎玉芳。在黎秀英眼裏,黎玉芳不僅精通船上工作,還有膽識,有什麼困難都衝在前頭。一次,漁船機器故障,需要去另一條船上拿零件。風急浪高,黎玉芳乘坐的小艇幾次被翻湧的浪頭拋起,她硬是憑著過硬的搖艇本領,順利完成任務。

“船搖一寸,桅擺三尺。”一次,當狂風暴雨把船桅扯帆的繩子打斷,黎玉芳二話不說爬上十幾米高的桅桿,在令人眩暈的搖晃中把斷繩接好,避免了一場滅頂之災。

黎玉芳說:“我是共產黨員,在危難時刻就要發揮先鋒模範作用。”1971年上船前,黎玉芳還是一名女民兵。“黨吩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當時我還沒有入黨,但我們年輕人服從黨的領導。”上船後,她積極向黨組織靠攏,1976年還擔任了船長。

每一任婦女號船長都是共產黨員,她們在船員中開展“一隊紅”“人人紅”比學趕幫活動,掀起學技術新高潮。

楊明鳳上船後擔任輔導員,指導船員看書讀報。黎玉芳上船前並不認得幾個字,最先學會的是“中國共產黨”。黎玉芳說:“我上婦女號後,有文化的姐妹教讀書,才會寫自己的名字。”

先進思想潛移默化地潤澤船員,吸引親眷加入婦女號隊伍。在船上,有母女,有姐妹。黎秀英就是被大姐黎秀蓮吸引而來的,“大姐曾在婦女號上擔任輪機員,我非常羨慕,就主動申請上船。”後來黎秀英成為副輪機長。

《北海市漁業誌》記載:“繼1958年7月17日外沙婦女號揚帆出海後,女人涉足集體海洋漁業長航生產已是常事。”

據介紹,目前北海市有漁業從業人口約21.4萬,其中女性6170名。

在以旅遊聞名的北海市潿洲島,64歲的周萬嬌一直與丈夫結伴出海打魚,從1984年堅持至今。夫妻主要打撈遊客喜歡的海鮮,為一家人帶來不錯的收入。她所在的滴水村,也有不少像她一樣的漁家婦女。“說女人出海不吉利的話,現在聽不到了。”(記者胡佳麗、黃耀滕)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