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些噴農藥殺死蒼蠅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一家農業科技公司如何像農作物一樣,自下而上,趨光般地沿著市場需求生長。

作者丨周峰

編輯丨吧哩

圖源丨極飛科技

大學畢業便入職微軟,兩年後卻因為“工作不開心”決定辭職創業,憑著愛好做出了極客群體的玩物——多旋翼飛行器。彭斌2007年的選擇,帶著年輕人身上典型的“不靠譜”。但這次看上去不靠譜的創業卻堅持到了今天,改變了一個歷史悠久到和人類文明同壽的產業——農業。

眼下,在新疆的3700萬畝棉花田中,一半的農藥噴灑、化肥施撒作業已經被無人機接管。這些將人類從農業勞動中解放出來的飛行器,正來自彭斌當年創辦的極飛科技。

與極飛競爭的主要對手,是幾乎壟斷消費級無人機市場的大疆。雙方鏖戰正酣,用業內人士的說法形容:“價格戰太激烈,植保機的毛利潤成了負數。”

現實情況似乎沒有這麼誇張,但毛利潤空間斷崖式下跌,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根據極飛上周向上海證券交易所遞交的招股書顯示:截至2021年上半年,極飛農業無人機產品的毛利潤率僅有15.94%,不及2020年37.86%毛利潤水平的一半。

即便如此,極飛仍然在和巨頭的競爭中高速增長。公司僅今年上半年便獲得了4.69億元人民幣的營業收入,逼近去年全年的5.3億元。而2020年公司營收48.76%的增長率,也比前一年的10.81%翻出了兩番還多。

如果一切順利,“農業無人機第一股”將會登陸科創板,向公開市場募資15.09億元人民幣。至此,一個完美創業者的故事寫好了大綱——因為愛好創業,發現無人開拓的藍海,與巨頭抗衡沒有落敗。被資本和時代寵幸,彭斌的幸運兒形象儼然。

只不過這個故事裏隱去了14年的創業長跑、資本市場多年的冷落與不理解、財務報表上的巨額連年虧損。不完美無法寫進故事,但於創業者,冷暖自知。

今年早些時候,創業邦曾探訪過位於廣州的極飛科技總部,並獨家專訪了公司創始人、CEO彭斌。暢談過後,我們發現這家公司更像是農田裏的作物,自下而上,趨光般地沿著市場需求生長。

這或許是優秀創業者應當具備的可貴品質。

以下是創業邦對彭斌的訪談:

“用現金結算,你能上市嗎?”

創業邦:什麼時候開始決定做農業?

彭斌:在2012年末,2013年初的時候,我們看到自己飛機飛得越來越穩定,就覺得這類產品應該像汽車一樣,在300米以下的高度裏有很多實際應用場景。

我們全國各地到處跑,尋找應用場景。其中有一次去了新疆,帶著自己的大型航拍機,路過一大片棉花田。

當時正好趕上棉花采收前打落葉劑。我們就在邊上把航拍機改裝了一下:裝上兩個礦泉水瓶,接上洗車泵,讓它能噴水——就這麼做了一臺原型機,試飛了下。

農戶看到後覺得挺好,能幫不少忙,而且還不像拖拉機那樣,進場作業時會刮掉棉桃。我們覺得這事值得深入嘗試,從2014年開始在新疆正式成立了第一支團隊。

之後一年,我們從棉花播種前的封閉式除草,到收獲前噴灑落葉劑,做了全季驗證。期間還收到了第一筆農戶支付的服務費。這樣一來我們信心更足了。

創業邦:當時說做農業,認可的人多嗎?

彭斌:非常不認可。在農田裏用無人機幫農民打農藥,這事當時說出來跟童話一樣。那時幾乎沒有人認為農業無人機是非常重要的行業應用。

到今天還有各種各樣的不理解。我們被投資人問過:農業需要科技嗎?年輕人不是逃離農村嗎?每年農業人口不都在減少嗎?農民用現金給你結算嗎?用現金結算的話你能上市嗎……

早期投資人還好,更多思考技術能不能顛覆和改變行業。中後期投資人更看重商業模式和財務模型,這類質疑就特別多。

創業邦:怎麼回答這些問題的?

彭斌:我經常和投資人溝通,勸他們不要誤會。農業確實是價值窪地,但不妨先把農業放一邊,用我們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視角來看待:我們只是用科技產品解決農業場景問題而已。

從這個角度來看,本來是認為是阻礙的事情,最後都變成了驅動力:正因為農業人口流失,才需要用科技提高勞動效率;正因為大量一畝三分地被荒廢,才需要集中起來用科技來勞作。

角度換過來之後,再看看我們的產品能不能在作業效率、成本等價值點上達到平衡,形成購買力。如果能,那麼商業模式無非就是構建營銷渠道,疊代產品這類事務性工作。只要有人做,自然就有市場。

不過最有說服力的還是現場。投資人和我們一頭紮進農村之後非常感動,因為他們看到農業確實是我們描述的那樣。

創業邦:第一筆訂單是怎麼來的?

彭斌:我們做驗證時包下一塊地,收成好壞自己承擔。有一次旁邊那塊地請不到人,農戶就說你們也別只負責自己的,我這塊地一起打藥好了,給你們付錢。

一開始,他問一臺無人機多少錢。我們那時設備造得少,很貴。農戶一聽一臺18萬就不打算買了,說這輩子他都買不起。

但用無人機打藥的效果確實很好。後來我們問一畝地如果算10塊錢,我們給你打藥行不行?農戶這才覺得可以嘗試下,因為請人打藥差不多也要花這麼多錢。

我們就這樣拿到了第一筆訂單。後來我們申請了400電話,號碼是“9803131”——“就幫你撒藥撒藥”,刷了很多墻。流程就是客服團隊接到電話後,派我們的小夥子們去幫用戶打農藥。

創業邦:第一個電話是誰打進來的?

彭斌:記不太清楚了。但我們最早的業務都在新疆,所以一定是新疆的老鄉打進來的。

當時對方還覺得:“你是個騙子吧?打農藥這麼辛苦的事,你怎麼可能幫我?”

創業邦:帶著飛機過去幹活,對方就不這麼說了。

彭斌:不是,我們有過一群小夥子帶著六七臺飛機去給農戶服務,兩百畝地花了兩三天都沒幹完的情況。對方非要給我們每人發個噴霧器,不讓用無人機了,覺得人更高效。

為什麼花了這麼長時間?水質、噴頭設計都有問題。無人機飛出去沒多久,噴頭就堵上了,只能返回維修。

而且農業無人機飛行高度低,距離地面只有兩、三米,受地面磁場幹擾後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機器的載荷也沒有調整好。

總之一開始,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發生過。從現在看那時的機器完全不可用,只是試驗品。我們的早期產品一年要改兩三次,慢慢地才改進到能適應農業實際環境。

創業邦:農業無人機是to B,剛創業時相當是to C,這兩個方向相比你覺得哪個更難?

彭斌:我覺得是to B。因為C端的消費級無人機實際使用頻次是不高的。我們今天大多數人買一臺航拍無人機回去,一年用幾個小時都算很多了。

但行業無人機一天下來就是十幾二十幾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像我們做的農業無人機,遇上農忙季節可能都要24小時連軸轉。客戶對設備的可靠度、抗疲勞程度和穩定程度的要求比消費級產品高太多了,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創業邦:除了讓飛機更可靠,其他方向上最重要的改動是什麼?

彭斌:自動化。為什麼這麼改我記得很清楚。

當時是2015年,我作為產品經理和主要產品負責人,在一線和作業團隊一起服務農戶。那天打的是菊酯類殺蟲劑,相當於高濃度蚊香液,皮膚接觸到會過敏。我們跟在無人機後面三四十米,藥液迎面撲來,搞得我們滿臉通紅。

我當時就想,年輕人不會用這種無人機的。從那之後我們做了很多重要決策,把無人機從遙控做成半自動,再做成全自動。可以理解成是從做一個好用的吸塵器,到做一個幫你解決家庭衛生的全自動智能掃地機器人。

創業邦:今天極飛無人機的智能化程度有多少?

彭斌:幾乎全智能化:掏出手機啪啪點兩下,幹活兒去吧!

等它回來降落,只要換好電池,換好藥箱,手機上啪啪再點兩下,之後就不用管了。

算筆賬

為什麼幹農活會是個萬億市場

創業邦:對於公司上市是怎麼看的?

彭斌:我們其實可以上市了,營收規模這些要求,我們現在全都滿足。

但上市不是唯一目的,極飛擁有一個很宏偉的願景,想要真實改變這個世界。但如果條件合適,我們會積極準備上市。

因為我們做的事情會影響很多人。成為公共公司,接受公開監管,也有益於公司的長期治理和健康發展。

創業邦:滿足的要求中包括盈利嗎?

彭斌:我覺得不能單純用盈利多少衡量公司價值。一家公司可能會投入大量的資金研發未來產品,這就有可能在當下造成虧損。

虧損不代表公司沒有價值,在很多納斯達克上市企業是嚴重虧損的,但是市值卻是幾百億、上千億。這說明大家還是願意為創業者做的這件事買單,而不是為當下的狀態買單。

創業邦:後續的發展計劃是什麼?

彭斌:肯定是擴大產品研發團隊,做出更多解決農業實際問題的產品。作為一家科技公司,只有把資金轉換成有價值意義的產品,才能讓投資人得到更大的回報。

其次是拓寬經銷渠道。我們目前覆蓋了中國大概1/3的縣城,但我們預計一半以上縣城的農業場景都適合無人機進入。渠道構建沒有完成,還需要擴大。

最後我們也要構建全中國,甚至全世界第一個生產農業機器人的超級工廠。

創業邦:為什麼要自建工廠?

彭斌:你可以想象下,未來如果一臺機器人可以照看10畝土地,中國20億畝耕地就需要大約2億臺機器人。

可能10畝的面積有點小,那我們把機器人的工作範圍擴大到100畝,這樣也需要2000萬臺農業機器人——還不只是無人機。

而且農業非常在乎成本,需要用規模化生產把農業機器人的單價降下去。這樣大的生產規模,自然需要超級工廠的規模化生產。

創業邦:粗算下來這已經是個萬億級別的市場了。

彭斌:這還只是中國,全世界有200億畝耕地。所以如果沒有我們,世界上也會誕生一家偉大的農業機器人公司。

當然我們希望自己就是,不只服務中國的農業市場,也為全世界的糧食自由和農業生產自由而努力。

完全無人的農業

會是什麼樣子?

創業邦:用幫人打藥這麼重運營的模式,很難支撐這麼大的願景。

彭斌:是,所以我們2017年對商業模式做過很大調整。

在那之前,就有種植大戶,還有農資農藥經銷商找上門說不要我幫他撒藥了,要買我的設備。因為用我們的服務,你面積小了不劃算。而且我們是統一價,定價也不合理。

比方說村東頭的地收費可以比村西頭高一些,因為路特別難走。另外有時候天氣狀況也不允許,要搶時間,但因為各種原因,我們服務的靈活性不夠。

他們說你賣設備給我,我就住在這幾個村附近,能隨時隨地為他們服務,你只要保障我們就行,不用直接服務農民,他們更了解當地情況。

於是2016年10月,我們發布了第一款對外銷售的無人機,從2017年開始正式銷售。從那之後,我們就退到了後面。

創業邦:感覺是用戶變成了經銷商,多了第三方來運營,還是本地化的。

彭斌:我覺得背後的本質邏輯是我們不要做用戶能做的事情,要做用戶不能做的事情。我們服務用戶,提高用戶的商業效率,可能價值鏈更明確。

也因為這樣我們2017年的營業額就迅速過億了,爆炸式地增長,特別快。

創業邦:極飛今天不只有無人機,還有無人農機、無人車、傳感器、大數據,為什麼要往智慧農業平臺方向轉型?

彭斌:最初其實沒這個想法。當時覺得農業無人機本身就是件大事,需要投入很多年,才能把技術落地。等到2016、2017年,團隊對農業有深度理解之後,我們才把思路轉向平臺化發展。

創業邦:理解是什麼?

彭斌:過去全世界有很多科技公司都希望只做大腦,指導農業生產。但至少目前,這種把執行交給人的嘗試幾乎都失敗了。

我們也思考過這個問題,總結下來就是:農業中最迫切的問題不是決策,而是執行。因為人本身就是智能生物,在執行的同時就用經驗作出了決策。

比如除草,系統告訴你要在這個地方多打些除草劑。人在現場工作時都不需要系統來告訴,看到之後拿著噴霧器多噴兩下就能搞定,這還需要AI來判斷嗎?

而我們很幸運,先把執行做了:用無人機接下繁重勞動,再用機器決策指揮無人機。這就有實際意義了。

從數據獲取角度上看也是:以前人作為農業勞動的主力,也會采集數據,數據被大腦處理後成了每個人的主觀經驗。

今天有先進設備加入,農業數據采集就變成了客觀過程,數據匯入一個更加客觀、理性的決策系統處理,得出的結果自然能得到認可。

從用戶角度看,他是不需要知道背後有多少算法在做感知和決策的。因為用戶的最終需求是田裏沒有病蟲害,作物健康成長。

要滿足這個需求,就要讓農業勞動不依賴於人;農業也要從依靠經驗的不準確不一致,變成依靠數據的客觀可靠。最後才是人工智能根據對整體環境的感知和理解,對機器作出執行決策。

這實際上是在感知、決策、執行三個環節上,建立起一整套無人化體系。

創業邦:有沒有設想過完全無人的農業會是什麼樣子?

彭斌:我們相信人類幾千年的農耕勞作將會結束,未來農業生產中,重復的重體力勞動是由大量的機器人完成的。人在其中只是一個看護者和決策者,不再直接經營每一片土地。

這樣一來,人類首先就迎來糧食自由了。不止饑餓問題能得到解決,農業中的人類勞動力也會釋放出來,這會帶來很多社會層面上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