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出殯花圈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小方自綏遠戰地寄給母親的照片。

方大曾,1912年7月13日出生於北平,原名方德曾,筆名小方,取“謙遜與剛正”之意。“九•一八”事變後,小方以中外新聞社記者身份,為抗日救亡奔走呼籲。1937年7月10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後的第三天,小方成為第一位到達現場的新聞記者,從此成為一名戰地記者。1937年9月18日,小方從河北蠡縣寄出《平漢線北段的變化》一文後,年僅25歲的他“消失”在戰地,從此與這個世界失聯。

央視紀錄片導演馮雪松在研究小方的過程中,考證出方大曾1933年曾拍攝中國共產主義運動先驅李大釗烈士的出殯照。當時,方大曾正在中法大學經濟系讀書,同學稱“他是共青團的活躍分子”。

今天,“舊京圖說”推出馮雪松先生關於李大釗殯儀照研究的最新文章,為您講述照片背後的歷史。

01

小方是有組織的?

1993年12月18日,將要走到生命盡頭的高雲暉,在武漢中醫附屬醫院41病房床上,給中法大學的同學王紹曾、李強寫了一封信,信中回憶,“中法大學原來在校致力於革命抗日頗為活躍有為的同學,如方德曾,如易叔成,現在知道他們名字的人已很少了,便在當時了解他們情況的也不多。這些同誌在我這些回憶信件中都記敘了一些片段,總免致全部湮沒無聞吧!”

講到自己“幾頻危弱,與閆老五只隔一層薄紙”,感慨“歲月匆匆,環顧四周,四、五個班的同學大致已雕零殆盡,只剩下你,我和李長山碩果僅存!”

這封短信是我在為寫作《方大曾:遺落與重拾》查找資料中發現的,要知道,能見到中法校友提及小方的信息是多麼不易,這一線索是我興奮不已。

高雲暉是誰?經查,他是湖北棗陽人,比小方低一屆,1936年7月畢業。在校期間參加了"抗日民族解放先鋒隊",任中法大學學生抗日會總務部長、北平學生聯合會代表,積極參加領導學校的“一二·九”運動。新中國成立後,曾任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政治法律委員會參事,中國政治法律學會秘書處主任。1959年調回湖北工作,後任湖北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副館長。

小方拍攝的“一二·九”運動現場

順著這條線,我又查到了高雲暉寫的另外一篇回憶文章《回憶夏農苔同誌在中法大學》,其中對小方(方德曾)有更為詳細描述。

方德曾是共青團的活躍份子,他時常向我輸送一些從《紅色中華》、英文《蘇聯建設》畫報和海參崴、巴黎出版的一些革命書刊,還給我介紹東安市場的丹桂商場一家舊書店的老板,從那裏可以秘密的買到翻印的一些黨內書刊,如《中國大革命史》、《肅反》等。

小方是共青團員?難怪方澄敏說,從種種跡象來看哥哥應該是有組織的,在當時來說,這重身份所從事的活動應該是在秘密狀態下進行的,如果認定,方大曾的幾次被捕,營救進步同學,參加救亡運動等行為就不難解釋了。

暑假中,小方和我編寫了一份學習研究社會科學理論的討論提綱,內分哲學、政治經濟學和社會主義三個部分。他弄了一架油印機,到我家裏刻印了許多份,於是我們就組織了一個“讀書會”,參加的人記得有王誌民、曹承憲,北大的同學錢昌誒,春明女中的毛掬等人。每兩個星期到我家中討論一次,因為那時我家的房子多,而人又很少,非常空曠方便。大家討論非常激烈,一談就是半天,農苔雖未參加這個“讀書會”,但他和曹承憲同班上課,同住一個公寓,關系非常密切,因此“讀書會”的一些情況,他都了解,和參加了一樣。

高雲暉這段回憶裏提及的夏農苔、曹承憲等都是共產黨員,小方和他們又有什麼樣的關聯?我對此心存疑問,但是年代久遠,朋友們又天各一方,這個問號至今沒有打開。

02

一張用照片翻拍的底片

李大釗殯儀照,方大曾攝。選自《方大曾:遺落與重拾》(馮雪松 著 新世界出版社)。

在方澄敏的遺物中,保存著一張用照片翻拍的底片,是方大曾的朋友解放以後轉送來的,據稱是他拍攝的李大釗先生的出殯隊伍。這說法引起我的好奇,他為什麼會去參加?如果“組織說”能夠確認的話,那麼問題就順理成章迎刃而解了。

1933年4月22日,在北平的《晨報》上刊登了一篇李大釗先生出殯的訃告,這是他被殺害的第六年,之前靈柩一直寄厝在妙光閣街浙寺內。訃告是以李大釗先生之女李星華的名義發布,當時她是中法大學孔德學院的學生。

照片上,前面的幾個人身披重孝,相互攙扶,緩步在市井當中,似是向攝影者的方面投來一撇,在街邊和酒肆上有人駐足觀望。扶持孝子的那個人就是李某某(即李時雨),方澄敏對此印象深刻並留下了文字記錄。

方澄敏老人和珍藏幾十年的底片盒。

見識廣博,為人忠厚,深受愛戴的李大釗是著名的共產黨領袖,蔣夢麟、沈尹默等北大13位教授伸出援手,為他發起公葬,每人捐款20元,另外,北大教授李四光、鄭天挺每人捐10元,馬寅初等每人捐20元,梁漱溟等每人捐50元。外地故友魯迅捐50元,戴季陶捐100元,陳公博捐300元,汪精衛捐1000元。

葬禮的前兩天,北平黨組織負責同誌找到法學院的進步學生李時雨,指示他組織好李大釗同誌的殯儀活動,特別是護衛好靈柩安全地送到萬安公墓。李時雨出生於黑龍江巴彥,1931年在國立北平法政大學讀書時加入中國共產黨。1934年,打入東北軍潛入西安“剿總”第四處,任中尉辦事員。1936年後潛入天津,在中共北方局社會部領導下,以天津高等法院檢察官的身份從事地下工作。

經一位姓喬的鄉親引見,李時雨見到了李大釗的夫人趙紉蘭,介紹時,說他是李氏家族中的晚輩,特意前來送葬,幫助做些事情。他們商定好,送葬時,李時雨頭戴白色孝帽,專扶李大釗十幾歲的小兒子,緊跟靈柩,不離寸步。這既是防備軍警驅逐的措施,免得他像一般群眾那樣被驅散,同時也考慮到,萬一他被捕,也可以說是李大釗的遠房親屬,比較容易脫險。

4月23日清晨,李大釗的葬禮舉行。這天,浙寺前殿裏設了靈堂,中間掛一橫幅,前後左右懸掛了許多挽聯,兩旁擺放了大量花圈。奏哀樂、讀祭文之後,群眾唱起了《國際歌》,氣氛十分悲壯肅穆。

禮畢起靈,覆蓋著繡有藍色花朵棺罩的烈士靈柩,在群眾的簇擁下,緩緩地被擡出浙寺。李時雨扶著李大釗的小兒子,同李夫人及其親屬們緊隨靈柩一起走,後面跟隨著數百名送葬的群眾。大家胸戴白花,臂纏黑紗,一些同誌擡著李大釗的畫像,扛著花圈、挽聯和挽詞,邊走邊向路邊行人撒傳單並高呼口號。

03

小方有多種可能參加了李大釗的葬禮

從掌握的信息來看,小方有多種可能參加了這次葬禮,和他關系比較密切的老師王思華(慎明),曾受到李大釗的啟蒙,又是同鄉,或許兩個人一道前往。其次,這次行動是紅色互濟會出面組織的,方大曾曾因參與互濟會的事被捕。再者,李星華是小方中法大學的校友,獲得消息應該更為直接。

在中法大學讀書期間的小方。

方大曾在自己家(協和胡同10號)的自拍照。

送葬隊伍最前面是用白紙黑字寫的一副巨大挽聯,上聯是“為革命而奮鬥,為革命而犧牲,死固無恨”,下聯是“在壓迫下生活,在壓迫下呻吟,生者何堪”,橫批是“李大釗先烈精神不死”!靈柩擡過宣武門後,送葬群眾已增至千余人,到西單時,只見不少群眾在路旁擺出了祭桌。

這時,宣讀祭文聲、燃放鞭炮聲以及呼喊口號聲連成一片,震撼著半個北平城。行至西單北大街時,李時雨回頭往南一瞥,只見人山人海,望不到邊。

有資料顯示,隊伍行至甘石橋,有人把早已準備好的繡有鐮刀斧頭的紅旗,覆蓋在李大釗的靈柩上。反動軍警立刻從四面八方衝擊送葬的群眾,踢翻了祭桌,毆打朗誦祭文的人,用槍托子打散送葬的群眾,逮捕了幾十人。李時雨始終扶著李大釗的小兒子及親屬們,堅持把靈柩護送到萬安公墓。

據北京研究李大釗生平事跡的專家介紹,先生的葬禮在當年的報紙上多有記載,但從沒有配發圖片。那麼,方澄敏留下的這張照片會不會又是一個新的發現?

歲月如歌,曲終人散。隨著熟悉小方的師友先後離世,與他接觸過的人愈發稀少了。兵荒馬亂,加之失蹤時只有25歲,整個生命之旅僅僅開啟一角,還沒有人及時梳理他短暫的人生,收集他散軼的作品,恢弘之後,突然平靜,如同一部磅礴的交響樂,只進行了序曲部分,聽者還沒有來得及回味,就戛然而止了,而樂手們,並沒有留下半點解釋,便紛紛退場。

再尋方大曾的過程中,我曾遍翻能夠找到的北平一中校友錄,中法大學校友錄和回憶文章,走進北京市檔案館閱卷,希望從人物關聯中發現線索,也曾多次前往中法大學舊址、溫泉中學(現北京市第四十七中學)、盧溝橋等地進行田野調查,力圖在記憶重建裏尋求答案。

中法大學全景

環谷園文泉中學

應該感謝方大曾的校友高雲暉先生,在幾篇回憶文章中提到小方,留下了極珍貴的歷史記載,為我的尋找與發現提供了新的旁證。

“際此國運日隆,新歲又臨之機,讓我們歡快的恭賀新春,互祝健康長壽吧!”這是高雲暉走過一生,在信中留給同學們最後的話。而他與多次提及的方大曾之間還有怎樣的交誼,也就隨著時光的消逝,漸漸塵封,成了永無答案的歷史。

來源 北京日報·舊京圖說

本文選自《與小方同行》(新世界出版社即將出版)

文/馮雪松

圖/馮雪松、張文大

編輯/楊麗娟

流程編輯 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