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夢到閣樓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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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左瑋】

12月6日,電影《親愛的》原型孫海洋失散多年的兒子孫卓被找到,在經歷了14年的分離後,一家人終於團圓。

而在此前,電影《失孤》原型郭剛堂的孩子也在“團圓”行動中被警方跨省解救。兩段牽動人心的尋子故事,都有了圓滿的結局。

這背後,有來自家人的堅守,也有公安幹警們不懈的努力。

今年1月,公安部部署全國公安機關,全力查找歷年失蹤被拐兒童,緝捕犯罪嫌疑人。本文講述的便是此次“團圓”行動中,四川巴中市的感人故事。“無論多遠,無論多久,都要找到你”,這是每個家庭的執著,也是黨和國家的決心。

電影《失孤》海報

“我的房子不能變,得一直保持當年的模樣。孩子有朝一日回來了,看到老宅他就能找回童年記憶。就算找不到他,我也會永遠留在這裏。”這是一位父親泣血的話語。

慘劇發生在1992年夏天,一個陌生人來到四川巴中市通江縣某村,找到了村支書老鄧。“那人自稱中藥商販,叫陳振平。”80、90年代,村裏盛產油桐子,家家戶戶都因這單生意賺上一筆。於是,老鄧熱情地接待了陳振平。

陳振平熱情周到、踏實肯幹,可老鄧妻子阿菊總覺得此人怪怪的。“他告訴我重慶很好玩,邀請我去看看。說城裏還能賺大錢。他勸說了很多次,見我不搭理他,收購完貨物就回去了。”

陳振平第二次出現在鄧家時,帶上了自家孩子,老鄧5歲的兒子小武和陳家小哥哥很快熟絡起來。見兩個孩子特別投緣,阿菊也放松了警惕。

某一天,陳振平提出帶孩子們出去玩耍。“92年,農村哪裏聽說過人販子啊?就把孩子交給他了。”可是,直到夜幕降臨,孩子也沒有回來。

全家四處尋找、逢人便問,卻一無所獲。回憶起陳振平的口音,老鄧馬不停蹄趕到重慶渠縣。

“渠縣派出所很快幫我把陳家妻兒找到了,但陳振平本人失蹤了。他娃娃說我兒子被帶到了廣東省普寧縣。”得到這條線索,通江縣公安局立即出動。

“買不到坐票,就從四川一直站到了廣東。到廣東已是深夜,我們的腿全腫了。第二天一早,又立即趕赴普寧縣。”退休民警老嶽回憶,當年辦案條件有限,他們只能地毯式徒步搜索。“確實在一個賓館查到了線索,他們曾在那裏住宿過,但很快就走了。之後全縣旅館、車站等都找了幾遍,但都沒找到蹤跡。”

在九十年代的條件下,要在茫茫人海中尋覓故意隱藏的犯罪嫌疑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沒能帶回小武,老嶽心裏很不是滋味兒:“他們很痛苦,我也很難受,真的盡力了。”

之後,夫妻倆在廣州各地一邊打工一邊尋親,每籌到一點錢,他們便用於打聽孩子的線索。3年後,耗光了積蓄、心力交瘁的夫妻倆不得不返回巴中。這場變故徹底撕碎了原本幸福安寧的家庭。

“看見別人的孩子活蹦亂跳,我老是胡思亂想。我擔心他像傳言那樣,被人販子逼著碰瓷汽車、被弄得缺胳膊斷腿的在街上乞討。”阿菊說,“家裏沒笑聲了,死氣沈沈的。後來我們又生了一個孩子,也取名小武,為的是留一個希望和寄托!”

二十多年、城鄉巨變,鄉親們脫貧致富,紛紛拆掉了老宅、蓋起了新房。可老鄧家的房子,卻始終保持著92年的模樣,面對大家的關心和勸說,他淚流滿面,他說怕孩子忘了回家的路。

“幾十年,他們外出找啊找啊,找了很多次都沒下落。一次次的打擊,孩子母親好像精神都出了點問題。”村民唏噓不已。

《失孤》裏的父親郭剛堂,一人一騎20多年來行程40萬公裏,跑遍了全國32個省份,報廢了10輛摩托車,卻始終勞而無果。尋親之難,可見一斑。

今年郭家的團圓,背後又何止郭剛堂個人的堅守或命運的眷顧?在孩子被拐後的幾十年裏,親人們沒有放棄,而國家和警方也沒有放手。

2008年,南江縣公安局刑偵大隊采集了老鄧夫妻倆的DNA,錄入全國血樣數據庫。一旦發現有來源不明或者疑似拐賣的孩子,便會取樣同老鄧進行比對。老鄧心中再一次燃起了希望,辦案警察卻不忍告訴他:“DNA比對需要雙方數據,如果小武沒有進行過標本采集,可能沒什麼希望。”

2009年,公安部將全國各地采集到的數據整合,正式建立了“全國公安機關查找被拐賣/失蹤兒童DNA數據庫”。

2021年1月,“團圓”行動號令既出、動若風發。全國各地組建了強有力的“團圓”行動小組。他們當中有從警多年、身經百戰的老刑警;有DNA專家;有實戰經驗豐富的信息比對專家。

5月,四川省公安廳的一條指令傳到了巴中市南江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教導員說:“4月,廣東揭陽市有位市民去口腔醫院看病,順便采集了口腔DNA。廣東警方將口腔DNA錄入全國打拐DNA數據庫後,一條疑似與老鄧匹配的信息彈了出來。”得到這條線索,南江縣公安局民警立即兵分兩路,前往目的地采集雙方血樣。

聽似簡單,仿佛“錄入”就“彈出”的數據庫,背後是國家科技進步及人才培養迸發的巨大力量。陳警官,是由公安部優選到全國各地的DNA比對專家,此次“團圓”行動中如他一般的專家很多。

他說:“建設和更新數據庫時,每一個被拐賣/失蹤信息,都要面對累計采集的幾千個疑似匹配的親屬信息。這可不是計算機自動判定的,需要人工來識別確認。此次專項行動,我們背負著眾多支離破碎的家庭團圓的希望,大家日以繼夜工作,不敢有絲毫怠慢。”

新技術的出現,給了警察更多的底氣。巴中及廣州警察密切配合、協同核查,很快找到了與老鄧夫妻DNA疑似匹配的小夥羅然及其養父母。除了DNA入庫外,當事人提供的信息往往也是團圓的關鍵。

但對於遠道而來的民警,羅然顯得猶豫糾結。在民警的幫助下,羅然回憶起了5歲被人帶走的事實。他說,他還記得家鄉有很多山、家門口有彎彎的河,多年來,他對四川口音十分親切,也對四川的食物情有獨鐘。

實際上,早在多年以前,全國各地公安局就對外公布,每一個派出所就是一個采血點,完全免費且不受戶籍地域限制。公安呼籲失蹤被拐兒童的父母和疑似被拐人員主動前來,采集DNA、完善信息,加速回家的路。

“團圓”行動以來,為進一步方便群眾,各地公安機關已陸續公布了3000余個采血點的地址和電話,並通過公安部刑偵局微信公眾號、官方微博等集中發布。

羅然坦言,養父母對他視如己出,也未曾隱瞞自己並非親生的事實,一家人感情深厚。正因如此,羅然不忍養父母傷心,對公安機關鋪天蓋地的打拐認親宣傳視而不見。

今年7月,經過DNA比對證實,羅然正是老鄧夫婦的孩子小武。

對於29年前孩子如何來到家裏,養父羅先生說:“那個陳振平還有一男子找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家裏窮且有5個孩子,希望找人收養。現在才知道那人是騙子。”

和羅然不同,杜夢在1988年被拐賣到河北邢臺後,過得十分淒苦。養母殘疾、養父殘暴,杜夢小小年紀便當起了苦力,至今身上仍留有傷痕。

“88年我5歲,我知道我是四川人,小名叫東東。我好想家啊,但河北那麼遠,我怎麼回得去?”熬到18歲,養父過世後,杜夢總是四處打聽四川的消息。

“我無時無刻不想著親生父母,做夢老是夢到家中的小閣樓,小院子。”緊拽著兒時的記憶碎片,杜夢拼湊著魂牽夢繞的家鄉故土。但僅僅依靠這點模糊的線索,尋親何其艱難。

“2008年汶川地震,公司發動捐款,我把一個月的工資全捐了。四川雖然很大,但我好怕汶川就是我的家鄉,擔心受災群眾裏有我的爸爸媽媽。”

隨著自己組建家庭,成為丈夫和父親的杜夢對親生父母的思念愈來愈強烈,對四川的故土情也越來越深厚。

“其實我很早就采集DNA了,但是一直比對不出來。我常年關註尋親活動,知道這是我父母沒有去錄入他們的DNA。”杜夢難免胡思亂想、心生怨念:難道自己父母沒有尋找自己嗎?難道自己真的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如杜夢一般,DNA數據庫中沒有匹配數據的尋親者不在少數。今年,“團圓”行動中深度應用的“Y-STR檢驗”技術及“Y庫家系工匠系統”,驅散了他們回家路上的迷霧。

說到“Y-STR檢驗”技術,曾經震驚全國的“白銀連環殺人案”在時隔28年後告破,頭號功臣正是此項技術。去年,南大強奸殺人案的偵破也離不開它。

“白銀連環殺人案”罪犯高承勇於2019年1月3日被執行死刑

一位研究白銀案的刑警告訴我:“人有23對染色體,其中22對為常染色體,1對為性染色體。性染色體中,Y染色體為男性特有。一個男性,他所有的男性血親Y染色體就會基本一致或非常接近。我們利用這個特性,就不再是等待兩頭匹配,而是主動從茫茫人海中找數據接近的人。一旦找到和目標Y染色體一樣、但常染色體又不一樣的,便可大大縮小偵查範圍。”

今年4月,四川省公安廳和當地派出所再次采集了杜夢的血樣,應用“Y-STR檢驗”及DNA數據庫,省廳劃定出通江縣楊柏鎮這一範圍。

通江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民警們按照省公安廳的指令,走訪了4個市州11個縣16個村2000多人,行程2000多公裏,最終找到了仙人嵌村的老潘夫婦。

老潘夫婦告訴民警,1988年在集市上,他們的孩子海東為了幾顆糖和奶奶賭氣躲了起來,後被2個年輕男子背著跑了,海東叔叔遠遠撞見了此幕,還沒等他意識到是拐賣兒童,剎那之間,犯罪集團和海東便在鎮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潘回憶:“我背個口袋,裝一袋米和紅苕,像流浪一樣的在我懷疑的地方尋找。聽到一點線索就去,三十多年反反復復找到四五十個疑似的孩子,可都不是海東。哎喲!有人勸我算了、忘了吧,那能忘掉嗎?每天活得像在閻王殿一樣! ”

刑警們的到訪讓老兩口十分驚訝,對於DNA技術,此前他們並不了解。警察采集了夫妻的血樣,海東可能被找到的消息讓他們喜出望外。

後經巴中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物證鑒定所對比,四川省公安廳、巴中市公安局兩級技術部門的復核,公安機關最終認定,河北男子杜夢與四川通江老潘夫婦有生物學遺傳關系。

今年4月29日,四川省公安廳舉行了“團圓”行動新聞發布會及海東認親儀式。33年的堅守,33的期盼,終於守得天開見月明。

母親抱住分離多年的海東嚎啕大哭:“我今天看到你,我才把命活出來了,這些年太苦了!”

當老潘看到兒子海東後頸和後腦勺的舊傷時,他徹底崩潰了:“我的兒可憐啊!殺千刀的人販子把我娃娃害得這樣子!如果跟在我們身邊!我孩子那麼多年怎麼會過得那麼慘!”

老潘得知海東被拐後的經歷哭到癱軟,被警察抱起

海東回家了,奶奶心中壓了33年的石頭也落地了。這麼多年,自責和愧疚時刻折磨著這位老人。她感嘆:“要不是共產黨好,國家強大政策好,我恐怕再也看不到孫子回來了!”在公安部及省市縣公安機關的不斷努力下,這座橫跨南北、斷裂了33年的“親情長橋”終於重新架起。

7月,找到親生父母的羅然,在養父母的鼓勵下回到早已陌生的家鄉。返鄉的那一天,老鄧家喜氣洋洋、熱鬧非凡。村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候到路口迎接他。

接機的警車停在路口,羅然還沒來得及走下車,老鄧夫婦已經迎了上去,他們一把抱住孩子痛哭起來:“我的兒啊!”這對夫婦終於盼回了魂牽夢繞的孩子。

可是29年的時光,早已物是人非。5歲被拐的小武,歸鄉時變成了34歲的羅然。羅然對親生父母略顯生疏,但親人們發自內心的欣喜與熱情,還是深深觸動了他。

母親阿菊將一副錦旗送給公安局,不停地說:“謝謝國家!謝謝政府!謝謝你們!”對於這位母親來說,備受煎熬、肝腸寸斷的日子,終於在此刻煙消雲散。提到今後的打算,兩對父母都表示,他們會尊重孩子的意願,不求孩子常相伴,只願孩子幸福平安。

母親將錦旗遞給民警,淚中帶笑

退休的打拐警察老嶽,也禁不住熱淚盈眶。離散家庭的每一份殘缺和遺憾,警察們感同身受的悲傷與憤怒,都會化作不放棄任何蛛絲馬跡的努力,和一批批人的堅持與繼承。

截至11月30日,公安機關成功偵破拐賣兒童積案290余起,抓獲拐賣兒童犯罪嫌疑人690余名,累計找回歷年失蹤被拐兒童8307名,其中失蹤被拐人員與親人分離時間最長達74年。但因年代久遠、線索中斷,緝拿當年的犯罪嫌疑人困難重重。

今年以來,公安機關利用各種媒介,大力宣傳“團圓”行動,動員社會提供線索,參與查找。

在強大的宣傳攻勢下,許多群眾關註了尋親打拐行動;很多身源不明人員,主動向公安機關提供DNA樣本及個人信息;也有不少群眾來到刑警支隊,舉報鄰居或友人多年前參與人口拐賣。

例如,今年6月,群眾助力遼寧朝陽公安機關順線深挖,成功偵破1993-1995年系列拐賣兒童案,抓獲3名潛逃20余年的犯罪嫌疑人,找回10名歷年被拐兒童。

多年來,公安機關持續開展打拐專項行動,拐賣人口犯罪得到明顯遏制。已由2012年的5907起,下降至2020年的666起,備受群眾關註的盜搶兒童案件年發案降至20起左右,且基本實現黃金時間快速偵破。

(文中姓名均為化名)

參考資料:

1. 公安部新聞發布會通報“團圓”行動舉措與成效

2. 四川省公安廳“團圓”行動新聞發布會

3. 巴中融媒體《秦巴警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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