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夢到煙葉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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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故事】

作者:李春雷(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

這些樸實的莊稼人啊,文化程度不高,理想也很低調。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冥冥中,命運已經發生了顛覆性的豹變!

他們更不知道,正是這些人,代表國家、代表歷史,為這片土地賦予了全新的生命!

直到2017年4月1日,國家公布雄安新區成立的消息,村民們才恍然大悟。

於是,大家循著電視上的影像背景,紛紛來到那條土路上,細細尋找,慢慢體味,深深感嘆。

一望無際的大地,長滿密密實實的麥苗,蜷臥著,像毛毯。陽光照在上面,懶洋洋、暖融融。麥苗們睡著了,做著碧綠色或金黃色的夢。

插圖:郭紅松

小米與小麥,哪個是中國人的主糧?

當然是小麥。

但這是現在。幾十年前的主角,還是小米。自古以來,公職人員的薪酬,曾多以小米支付。

因為,小米是中華民族的“兒子”。在8000年前的磁山文化遺址中,就發現了它的炭化物。

小麥,其實是中華民族的“女婿”。雖然在先秦時代就已經“入贅”,但可以肯定的是,直到漢代之後才在北方地區推廣種植。小麥與小米的生長周期完全不同,正好可以在青黃不接時提供救命口糧。但由於磨粉難題的瓶頸,面食的魅力始終沒有真正展現。直到近代,隨著電力和鋼磨時代的到來,人類驚奇地發現,小麥,這個艱澀、生硬的橢圓形微黃色粒狀物,竟然可以擁有七十二種變化。如果說雪白的饅頭只是初級開發,那元寶形的餃子無論如何也算是一種創造,至於面條、油條、面包、三明治、蛋糕等等,則更是欲望的延伸了……

所以,田井安小時候的最大夢想,就是天天能吃白饅頭。

但是,時運不濟。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田井安每天的主糧,就是紅薯、玉米和野菜。

田井安是什麼時候開始天天吃上白饅頭?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之後。

肆無忌憚地吃白饅頭,這是以田井安為代表的中國農民的一個劃時代裏程碑。

那時候,田井安代表中國農民,曾經自豪地認為,終於過上了好日子,終於實現了幾千年的夢想!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童年的夢想

田井安,男,生於1965年,河北省保定市安新縣小王營村人。

他的小村,位於白洋澱北岸的平原上,雖然屬於安新縣,卻鄰近容城縣城,只有三公裏。

冀中平原的村名,多帶有營、寨、堡幾個字。顯然,大都與歷史上的戰亂有關。

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在戰爭與和平的波峰波谷之間,小王營村就像一艘小船,載著一船村民,在暗暗地泅渡。黑黑白白的日子,青青黃黃的季節,死死生生、枯枯榮榮。或者說呢,小村就像一棵大槐樹,樹葉年年更新,枝幹依然蒼虬。而田井安和他的家族,就是一片片葉子,在默默地搖曳著自己的春秋。

他的祖上和父母,均目不識丁。他兄妹四人,一個姐姐和兩個哥哥也都沒有上過學。只有他讀過三年小學,學歷最高。雖然在學校裏勉強結識了300多個漢字,但很快就全忘記了,最後只記住三個字,那就是他的名字。

沒有文化也不耽誤什麼啊,不讀書,不看報,不空談,不耽誤吃飯,不耽誤幹活,不耽誤睡覺,每天輕輕松松,快快樂樂。

雖然漢字都忘記了,但有一個夢想,卻深深地種植在了他的內心深處,那就是老師曾描述的關於未來幸福生活的畫面: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工廠汽車,大白饅頭隨便吃,還有城市人浪漫的生活……

這個情景,一直飄搖在他的夢中。

少年的饑餓

夢想雖然浪漫,現實卻是饑寒。

在田井安進入少年時代之後,身體、胃口乃至意識接近成人,他越發感到了兩種生命本能的強烈,那就是寒冷和饑餓。寒冷大約持續四五個月,而饑餓伴隨著全年的朝朝暮暮。

輟學後,十多歲的他開始參加生產隊的勞動。

生產隊最主要的農作物就是小麥和玉米,輪茬種植。

千百年來,這片土地上的主角曾經是谷子,也就是小米。但谷子產量低,畝產只有二三百斤。大約從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北方地區開始大面積推廣小麥種植。小麥冬季播種、夏初收獲,正好可以填補秋收之前的饑荒,而且產量也高,幾乎是谷子的一倍。此時,電力興起,鋼磨誕生,可以輕易地生產面粉了。面粉作為主食,可以蒸饅頭、包包子,炸油條、搟面條,極大地豐富了人們生活。小米呢,只能煮粥。更重要的是,它的生長期與玉米完全重合,而玉米的產量,又是它的三四倍。所以,在小麥和玉米的夾攻下,小米讓位了,成為雜糧。

小麥,真是一個靈物呢,竟然適合低溫生長。秋後播種,初冬出土,青青靈靈的幼苗長至七八公分,正好遭遇嚴冬,而後蔫蔫地匍匐在地,任憑嚴寒暴雪。最奇特的是,歷經酷寒,卻更加堅實。第二年春天,返青後,麥苗們厚積薄發,迎風而長,直至6月初,成熟收獲。

小麥收獲後,馬上種玉米。此時,已進入夏季,玉米長勢猛烈,很快就變成青紗帳。青紗帳裏,揚花結籽。僅僅兩個月,便大功告成,抱出一個個棒槌大的金娃娃。秋後收獲,馬上種麥。

雖然連年勞作苦累,但仍不能吃飽。因為小麥收獲後,大部分要交給國家,供城市居民食用。看著大車小車的小麥走進糧店、走向城市,農民們徒嘆奈何。而玉米,則大部分留給自己。

於是,玉米,就成為農家主食。玉米是粗糧,長期單一食用,與腸胃不相融,燒心反胃,直吐酸水。

面粉,只在重大節日時,才偶爾出現。吃白饅頭,是那個年代中國農民最強烈的夢想。吃不上白饅頭,只能吃玉米。玉米太單調,而且也不充足。於是就吃紅薯,吃野菜,吃小米的內衣——糠。這些東西塞進嘴裏,粗粗糙糙、苦苦澀澀,難以下咽;咽下腸胃,疙疙瘩瘩、鼓鼓脹脹,不易消化。

最難堪的是,吃這些東西,拉不出大便來,需要小夥伴們相互幫助,用棍子捅肛門。

田井安永遠銘記著那些饑餓的感覺:腸胃虛空、收縮、痙攣,滿眼陰影。看著天上的太陽,黑黑乎乎、扁扁圓圓;看著周圍的一切,虛虛實實、彎彎曲曲。

一次,村裏一個富戶家蓋房,幫助幹活的人沒有工錢,管吃白饅頭。他主動報名幫工。晚上吃飯時,竟然吃下11個饅頭。吃飽後,腹脹,絞痛,不能走路。只好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直到後半夜,才爬起來,回家。

家裏只是兩間土坯房,是爺爺的遺產。土坯房的西側,有一個低矮的觀音廟。每逢過年過節,母親就虔誠地上供、磕頭、燒香。

青年的孤獨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分田到戶。他家分到十多畝地,仍是種小麥、玉米。

不用說,他的幹勁兒更大了。

小麥越冬前,要澆防凍水;返青後,要澆返青水、煙花水、灌漿水。春夏之交、暖風熏熏,極易滋生一種類似蚜蟲的膩蟲,專門吸食小麥的漿液。這時候,要打兩遍藥。

最苦累的是收獲時。6月上中旬,小麥成熟,進入雨季。一旦過雨,便會倒伏,必須搶收。而且,為了便於輪種玉米,要把小麥連根拔起。想想看,需要何等氣力!所幸,他是生猛小夥子,奮起雙臂,扭動熊腰,大戰三天兩夜,生生把麥子們全部拔出。而後,再用鍘刀把上半部鍘下,攤放在麥場裏,碾壓、脫粒。

脫粒之後,便是揚場。又是三天兩夜。太累了,太臟了,腰酸臂痛,臉面黑乎乎,眼仁白亮亮。

種玉米最難是拔草。玉米生產季節正值盛夏,雜草叢生。最煩人的草是莧草、尖草、水擺草等。玉米的青紗帳比人還高,不透風,太悶熱。寬寬的玉米葉子,像鋸齒,在皮膚上劃出一道道血印,伴著汗鹹,渾身刺疼。

苦累之後,收獲滿滿。

這一年,糧食問題,徹底解決,田家走進白面時代。家裏存儲上千斤小麥,隨便蒸饅頭,任意搟面條,輕松包餃子。一時間,他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隨著兩個哥哥蓋房、結婚,家裏又外債累累。他和父母生活在一起,還住著爺爺的土房。

悄悄地,他也18歲了,胡子瘋長,荷爾蒙爆表。可沒有媒人上門。

他只能在田地裏拼命地幹活。近些年,不少村民從事服裝加工和糧食購銷生意。他沒有文化,不能參與,只有出苦力,只能混飯吃。年齡越來越大,苦惱越來越深。

1991年,為了他的婚姻大事,父母再次舉債,為他蓋起了三間房,卻仍是土坯墻。這個年頭,還蓋土房,全村只有他一家。

1992年,27歲的他,終於娶妻。媳婦是一個來自外地的二婚女人。但婚後不久,女人就嫌棄他,在生下一個女兒之後,悄然失蹤。

壯年的絕望

老婆跑了,孤獨,是他唯一的朋友。而孤獨最好的朋友,便是抽煙。

可抽煙的錢,也沒有啊。

於是,就抽旱煙。當地民間有一種土煙葉,一斤半一束,售價15元。曬幹,用手揉,便是煙絲。再買一疊白煙紙,自制卷煙。這種土煙,不僅便宜,而且猛烈。

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濃煙中,打發歲月。

除了抽煙,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吃肉。在他的意識裏,白饅頭的更高層次就是肉食,吃肉就是好生活。

他的生活,沒有規律。除了不讀書、不看報、不聽戲,還不刷牙、不洗澡、不運動。總之,他沒有文化,沒有追求,只想活著。而活著,除了種小麥之外,不就是抽煙、吃肉嗎?

這樣的日子,足足過了十幾年,跨過二十一世紀。

2013年春天,田井安在種小麥時,時時感到眩暈,繼而渾身虛汗,走路喘氣,不能上坡,沒有力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家族,或許有心臟病史。這些年,父母、哥哥都死於此病。

他悄悄地到容城縣醫院檢查,果然如此。必須進行心臟搭橋手術,需要手術費十多萬元。

天啊,他馬上退縮了。

想著自己隨時會死去。這個不足五十歲的漢子,時時唉聲嘆氣,時時戰戰兢兢。他的天空裏,盤旋著一群黑黑的烏鴉,整天在頭頂上聒噪……

中年的希望

2017年2月23日上午,村西南麥田裏的土路上,突然來了幾輛面包車,還有一些陌生的工作人員。不少好奇的村民走出門去,遠遠地看,卻也看不清楚。

直到4月1日,國家公布雄安新區成立的消息,村民們才恍然大悟。

路邊到處是枯草。不知誰在一簇草莖上拴了一根紅頭繩,仿佛一個小辮兒。旁邊有人指點著說,那就是電視中出現的地方。

紅小辮背後的大田裏,整整齊齊、縱縱橫橫地插著一排排小紅旗。那是地勘人員或工程人員的信號。

這裏,就是未來新區啟動的核心地塊!

他沒有文化,不知道北京城裏的故事。他更不知道歷史上的故事。他的腳下,竟然就是大禹治水的主戰場。

仰韶時代(距今約7000年至5000年)早期和中期,氣候暖濕多雨。華北平原河流縱橫,白洋澱迅速發育,水域面積擴張到最大範圍,覆蓋今保定大部分地區,襟連廊坊、天津、滄州等地。這場因地球大暖期形成的洪水,對華夏民族,影響甚巨。

《孟子·滕文公上》:“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泛濫於天下。”禹遵舜命,全力治水,“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改障為疏,因勢利導,歷經十三年,水患始平。而佐助大禹治水成功的主戰場,正是白洋澱!

《尚書·禹貢》記載:“導河積石,至於龍門……北過降水,至於大陸;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於海。”

大陸,即大陸澤,在古白洋澱上遊;逆河,指黃河入海的天津一帶。

據此可以推斷:大禹正是引導黃河由西南而東北,橫穿白洋澱,於天津入海。

當大禹最後掘通白洋澱的入海水道時,一項偉大功績誕生了。

晚年的新婚

田井安只有五十多歲,怎麼說是晚年呢?因為他面相蒼老,且身染重病。其心態,其健康狀況,已經提前進入老年了。

但是,已進入老年的田井安,又開始了新的人生。

這一切,要從2017年說起。

雄安新區成立的消息傳開之後,這裏成為世界的熱點。而作為新區起點的小王營村,更是熱點中的焦點。

最開始,政府通知村民:停止建房,並著手清理關閉汙染企業。管控一段時間後,總是不見全面開工,往日平靜的村莊便泛起風浪。一些人暫時失去工作,聚在一起喝悶酒、抽悶煙;舊房扒掉了,新房不讓建,兒子要結婚,怎麼辦?還有幾家小型服裝企業,因汙染被關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加入“悶煙悶酒”一族。村街上,每每飄浮著灰色的嘆息。

但是,苦悶和嘆息,很快被理智和欣喜替代。村幹部上門勸說,你們這些僵腦袋啊,有什麼想不開?忍耐一下,直接變成市民,直接住進城市,這是積了幾輩子的福啊。建造新城,總要準備充足吧。

於是,多雲轉晴,哈哈大笑,悶酒變成了喜酒。伴隨著這個喜慶氣氛,田井安生命中的另一半出場了。

李淑梅,1970年生於50公裏之外的高碑店市白溝鎮,小學畢業。少女時代的她,學過繡花。結婚後,與老公共同做箱包生意。最紅火時,雇工達50人。後來,老公不務正業,欠下外債。2010年,老公突然中煤氣身亡。她把企業變賣之後,還清債務,決心離開傷心之地。正在這時,雄安新區誕生了。她的目光,便投向這裏。

農家女子,樸實更現實。她想著借這個機會在這結下一個巢兒,安頓自己的後半生。之後,她認識了田井安。

要說田井安,雖然沒有文化,卻是憨厚實在。而這,正合她意。

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她做出決定,與這個男人牽手。

2019年9月,小王營村拆遷,麥田全部征用。這是田井安作為農民的最後一年。這一年6月,他收獲小麥5000斤,賣了7000元。

2019年8月,田井安的第一筆補償款到位。款項到位之後,李淑梅和田井安的外甥一起,馬上聯系北京航天醫院。住院半個月,開刀,搭了三個橋。

2020年,他們租住在縣城。2020年8月,兩人結婚。

通過這些日子的親密接觸,田井安深深認識到,這個溫柔善良卻又敢說能幹的女人,就是自己生命的另一半!所以,結婚的時候,雖然沒有大操大辦,但田井安還是像初婚那樣,為女人戴上了一枚戒指。

那是在縣城裏定做的一枚黃金戒指,鑲一塊綠玉,價值4000元。

2021年11月5日,他們搬進了雄安新區最早落成的居民區——容東片區。他們的新居,120平方米。

田井安辦喜事的同時,女兒也結婚了。

這些年,女兒跟著自己受委屈了,他要大手大腳地補償。於是,在李淑梅的支持下,他給女兒送上一套房子,又買了一輛20萬元的“奧迪”轎車。

當然,他也沒有虧待自己,把自己的新房進行了裝修和配置。自己剛做手術,行動慢騰騰,他又拿出4萬元,買了一輛老年代步車。日子雖然好了,但他們兩口子心裏明白,以後的生活,還要奮鬥。

好在,田井安有一位好妻子。

現在的雄安新區,到處是工地。雖然重點工程由國家大型企業施工,但更多的是基礎工程,還需要人工。特別是建築工地,搬磚提土扛水泥,運鋼筋、運石料。這些粗活累活臟活兒,雖然工資高,卻缺少民工。

好一個李淑梅,這個年過五十的中年女人,真是一位女中豪傑。為了多掙錢,竟然選擇幹這些最粗重的活計,日工資280元。

這個工種的苦累,難以想象。100斤重的一袋水泥,來回搬運。一捆捆鋼筋,肩扛手擔。

問她為何如此選擇,她哈哈一笑說,我身體好,既能在家門口掙錢,又可以照顧我們老田,還可以鍛煉身體,何樂而不為!

老田有福了。

童年的夢想

雄安新區,在細細碎碎卻又轟轟烈烈地成長著。

走在這片熱土上,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進入了一個強大的磁場。的確,這裏洋溢著一種特殊渾厚的氣氛:每一個人、每一棵樹、每一輛汽車、每一座房舍,表面上都是平和的、安詳的,但其內心,又都是激情的、澎湃的。整個新區,仿佛一位已經披上紅蓋頭的新娘,靜靜地端坐,正在等待著一場天地間最盛大的婚禮。

是的,過去的白洋澱,是小家碧玉,是河北的女兒。而現在,她已蝶變為一位白領麗人,成為整個國家的公主。

愛情,給了田井安第二次生命。

手術一年後,走過適應期,他的身體竟然完全康復了,似乎滿血歸來。

更重要的是精神,紅光滿面,身手矯捷。說笑嘎嘎嘎,走路噔噔噔。

其實,自從共同生活之後,李淑梅就在善意而又嚴格地管理和改變著田井安的生活,比如每天要洗澡、刷牙、換衣服、吃水果。至於戒煙,要分三步走:先是由自制卷煙換成機制煙,紅鉆石,三天一包,而後是五天一包。但自從做完心臟病手術後,已經收縮到每天兩根了。

與之同時,則是體育活動——甩大鞭,不僅練臂力,還增加肺活量。

以前,田井安最遠只去過保定。現在,他們去了五臺山、張北草原、承德等地。如果不是疫情耽誤,他們或許早去了南京和海南島。

每每開著自己的汽車,田井安坐在副駕駛上,為李淑梅搞服務,削蘋果或送水。

這個沒有文化的粗人,竟然也擁有了浪漫愛情。

采訪時,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現在的他們,每天只吃兩頓飯:早飯和午飯,肉菜豐盛,晚餐免除。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一年多了。

李淑梅幹一天累活,晚餐不餓嗎?她笑一笑說,餓了喝茶水,吃一個蘋果。再餓了,就吃一塊小零食。

李淑梅說,她這樣做,主要是為田井安做示範,讓他節食。

的確如此。進入這種生活軌道之後,田井安的身體更加康健。他身高一米六九,原來體重162斤,現在155斤。原來灰頭土臉,現在滿面紅光。

田井安現在在小區內打掃衛生、清理垃圾、養護花草。說起這些,想起這些,田井安常常禁不住發笑。是的,過去幾十年,總在想方設法地除草滅草,而現在,竟然要千方百計地種草護草。

比如說,他們小區的一種綠化草,竟然名為黑麥草。這種草,外貌極像小麥。這是一種多年生的植物,生長快、耐低溫,可以生長兩年以上;還有一種草,極像玉米——早熟禾。這種草更皮實了,可以忍受零下20攝氏度的低溫。

常常地,他想,自己不是生活在童年的夢想中嗎?

想到這裏,他笑了,笑成了滿天彩霞。

偶爾,他也懷念小麥。

前幾天,他央求李淑梅開車,帶著自己,到遠處去看望小麥。

正值三月下旬,春光明媚。小麥正在返青,正在挺起腰來,但還是低低的,弱弱的。

他趴到地上,深深地聞一聞,似乎有一種靈魂深處的親熱和醇香。

哦,這生命中最重要的夥伴,雖切近,卻又遙遠;是擁抱,更是告別。

《光明日報》( 2022年04月01日14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