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手拿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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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B站,視頻 《我被三年室友騙進傳銷了,好多 20 歲大學生,還有異性陪玩?》 沒發布幾天, 就達到 3 5 0 多 萬播放 , 登上了 全 站排行榜最高第 58名 。

這位Up主以一個女大學生的視角,分享了這麼一個親身經歷:

相處3年的室友極力為她推薦了一份西安的工作。她不遠萬裏飛到西安,和室友一起吃喝玩樂,吃火鍋、喝星巴克、去大唐不夜城……她本以為這是一場美好的旅行,直到室友讓她參加一個大學生項目,投69800賺錢。

盡管她意識到,這是傳銷,但架不住連室友在內的40來個人輪番洗腦,最終因為對室友的信任,她跟家人籌了7萬塊投了進去。

經歷了這件事後,她說現在的自己,社恐、抑郁、精神瀕臨崩潰,但室友始終不承認這是傳銷。

視頻下近1.4萬條評論中,大部分年輕人表示,自己也曾被身邊人騙進傳銷。

說起傳銷組織,或許大多數人還停留在簡單粗暴的印象中——騙你到窮鄉僻壤、限制人身自由、大鍋飯大通鋪,集體上大課,一旦被發現逃跑,後果很嚴重。

這是傳銷中的“北派”。其實,傳銷組織的套路還有另外一種升級版,俗稱“南派”——

住在小區的一套房裏,給人一種“家”的親近感,他們並不會控制你的人身自由,反而好吃好喝,盡地主之誼,趁你不備再瘋狂洗腦,普及所謂的“生意經”,營造有錢一起賺的美好未來。

他們利用年輕人對朋友的信任,對金錢的渴望,吸引了大批年輕人邁進“金字塔騙局”。

而也正是這種看似親和的洗腦手法,會讓大批的人陷入南派傳銷後,還不相信這就是傳銷。

我們找了三位從這樣的傳銷組織中成功出逃的“幸運兒”,分享了他們陷入傳銷組織的經歷。他們是怎麼進入的傳銷?在組織中經歷了什麼磨練?又是如何智鬥,成功出逃?

《靈能百分百》劇照,圖源網絡

從傳銷逃出來後,我帶著警察端了他們的老窩

茶不苦 女 27歲 現居四川

我是學醫的,實習的時候就經常上夜班,這也導致我畢業後不想再從事對口工作了。

2016年,我剛畢業,打算找工作。一個喜歡我朋友的男同學給她推薦了一份工作,說是都江堰一家醫療器械的廠家招銷售,一個月四、五千塊錢。

我有點動心,就和朋友一起坐火車轉大巴,到了都江堰。

我們等到六點半左右,男同學才帶著兩女一男趕來。他們說自己剛下班,穿著通勤的服裝,看起來確實像剛下班,我也沒什麼戒心。後來我才知道他帶來的那個男人就是負責給我“洗腦”的人(下稱“洗腦男”)。

見面後,洗腦男要請我們去吃飯。他裝作和我很親切的樣子,比如我說自己是四川XX人,他就會說他也是XX的,然後這個話題就戛然而止。正常老鄉見老鄉,不應該兩眼淚汪汪麼?我覺得他就是為了拉進與我的距離。

他還經常裝作出手很闊綽的樣子,表面帶著我和朋友一起去玩、去爬青城山,實際上只會去那些不需要門票的地方,如果是要交錢買票的那種,他就會說:“在外面逛一下就可以了。”

第一天男同學給我們開了間民宿,80一晚。第二天洗腦男就讓我們去他合租的地方,說是互相幫助,等我們找到工作發了工資再搬出來。我和朋友都是剛畢業的窮學生,沒什麼錢,也沒多想就同意了。

他們給我和朋友分別安排了住處,說是“兩個人住不下”。我住的是一個居民樓的六樓,兩居室,五男三女。男生的臥室有三張床,他們的“家長”(即傳銷的上線)自己住一張床,另外四個擠在兩張床上。女生的臥室就是三個人睡一張床,一個睡床頭一個睡床尾,我被夾在中間。

整個房間像是軍營一樣,他們的衣服疊得有條有理,被褥像豆腐塊一樣,拖鞋擺放得也整整齊齊的。房間裏同樣“等級森嚴”,他們說他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吃飯要“家長”先吃第一口,再由他給大家夾菜,而且他從來不用做家務,洗衣服、做飯、洗碗都是有人專門負責。

最讓我惶恐的一件事就是,當天晚上我想洗臟衣服,結果他們說太晚了,會吵到別人,我只能第二天再洗。可第二天起床,我的衣服被洗的幹幹凈凈,甚至內衣、褲都被洗了。我就覺得這群人雖然穿著有些灰頭土臉的,說的話感覺文化水平也不高,但是挺勤快、挺愛幹凈的。

“白嫖”了兩天,等到第三天,他們就開始帶我去聽課了。走了很久,七彎八拐地到了講課的地方,看著那些只有農村才能見到的長條板凳,我意識到,我去,完蛋了,這是傳銷。

站在前面的“老師”就講怎麼賣東西,翻來覆去地講如何發展下線。動不動還要提問,我心想產品也不拿出來給我們看看是啥玩意,就在那搞氣氛,真的好尷尬,可能因為我是摩羯座,不喜歡很喧鬧的環境。

等中午回去吃飯的時候,洗腦男可能發現我意識到這是傳銷,就開始給我講故事。大概意思就是人不要輕易就做決定,多等些時間,免得讓自己後悔。但是故事的邏輯漏洞百出,我去杠他,他就楞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只能說:“不愧是讀過大學的,就是不一樣。”

回去後我就在想怎麼聯系我的朋友,全身而退。可是全程和我同房間的那個女生都在瞟我的手機。我朋友當時給我發QQ,說覺得這裏不對勁,可能是傳銷。在被監視的情況下,我只能演,回她:“這裏和網上說的傳銷不一樣,沒有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他們中午不是才給我們講任何事情不要輕易做決定嗎?多待一段時間,我們可能就會發現不一樣。”活學活用,把他們給我講的故事發給了我朋友,也讓監視我的人放松警惕。

要逃跑的那天早上我特意洗了一件毛衣,把銀行卡和身份證都放在內衣裏,想著萬不得已時手裏就不帶東西了。我和洗腦男說要回去參加一個考試,考完試之後再回來,正好我姐也想找工作,我把她也帶來。洗腦男當時就笑得很勉強,點了點頭,我能看出來他不信我。

我就繼續演,說記得幫我把洗的毛衣收進來,回來的時候還要穿,洗漱用品什麼的我就不帶了,這樣下次來就不用買了,還特意讓其中一個大哥多幫我賣點產品,給我點提成。

正好那時我接到朋友的電話,她說她在警局,這裏就是傳銷,讓我趕緊跑。我當時就慌了,趕緊提著行李,因為我比較窮,就算想跑也舍不得把行李落下。大哥問我去哪,我說去車站,朋友在那等我呢,要回去考試。他說等一下,找人送我去車站。

我把他一推,提著行李使勁往下跑,跑得特別快,但是到三、四樓的時候,也能聽到他們往下跑的聲音,追的特別急,讓我“慢點”。我當時特別害怕。

冥冥之中好像有誰在保護我一樣,讓我九死一生。這次,一樓的門竟然是開著的,我躲進屋內,把門輕輕地拉進來,留了一個縫隙,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我聽到他們在門口走來走去,到處找我,說不知道人去哪了。

後來聽不到聲音了,我就把門一關,一樓的主人聽到關門聲也出來了。他問我是幹什麼的,我說六樓是傳銷,他們要抓我回去,懇求那位房主把我送出去一下。

就算他是個一米八幾、身材很壯的男人,遇到傳銷也害怕被報復,他全程和我保持了非常遠的距離,把我帶去另一個門,幫我打了輛出租車,讓我自己去警局。

警察問我記不記得傳銷的地址,我就帶著兩個警察把他們窩端了。可惜的是只抓到了一個人,其他人都跑了。我坐在後排,(抓到的)那個人被鎖在警車後面,他用一種看仇人的眼神看著我。如果他被放出來的話,我估計他肯定想打我一頓。

就算當時有點害怕被報復,我還是很愉快,可以說帶著一股正氣,不希望有人再被騙了。

以為自己找到了真愛,她卻拉我進傳銷

慵懶鋒 男 25歲 現居湖南

2019年末,和網戀對象談了四個月,我想是時候可以見面了。

我們是在某社交軟件上認識的,年齡相仿。從一開始互相打招呼到每次有時間都會閑聊,聊愛好,聊書,聊歌,平時她生活中有什麼困難也會問我,我給她出謀劃策。

自然而然,我們越發親密,沒有彼此表白,沒有金錢往來,卻又非常曖昧。我覺得是時候進一步發展了,就和公司請好八天假,連夜飛到西安。

她在臨潼區汽車站接到我,帶我找酒店住下。我們一起約會,一起去當地的名勝古跡。

直到第四天,我們聊起了她的工作。她之前告訴我自己是護膚品銷售,我想著玩的也差不多了,不如去她工作的地方看看。但她總是岔開話題,覺得這樣很為難。最後實在拗不過我,才答應帶我去她工作的地方。

她直接帶我去了一個套房,裏面有七、八個人,我以為他們都是合租室友,就沒多想,也沒著急問她工作的事情。

她給那些人介紹我是她的男朋友,所以他們對我都異常客氣與熱情,我也把他們當成是我女朋友的朋友,他們自來熟,我也自來熟,走一步看一步,不能讓我女朋友難堪不是。

飯前,他們熱情地邀請我,是玩撲克、三國殺還是象棋?我說象棋,看著好像挺和諧的。

後來吃飯的時候,陸續有人回來,十多個人圍在客廳吃飯,一大鍋素燴菜,美名其曰憶苦思甜。動筷前,還會說一些激勵人心的雞湯。而且他們都特有儀式感——不喝酒,但每個人都會倒溫開水,從他們的老大開始,輪流走到我面前,自我介紹,給我敬白開水。我覺得不對勁,畢竟這種自來熟,太過了,但也沒多問,只是保持著警惕。

吃完飯,有人收拾碗筷,有人打掃衛生,我就陪著女朋友一起洗碗。等客廳清潔完,他們就開始打地鋪,那時我才發現一個房子裏有二十幾個人,一間房給五個女生住,另一間房給男生,不夠睡就在客廳打地鋪。

因為離睡覺時間還早,他們就邀請我去玩三國殺。我完全不會玩,全程握著紙牌,他們說教我,讓我出什麼就出什麼。那時候我已經看出來女朋友想把我留在那裏了,但我在想,怎麼把她帶回我在的城市。

中途還出現了一個意外,女朋友拿著我的手機看劇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手機也摔壞了。後來我的手機卡就一直放在她手機裏,有事的時候才會找她要手機。

第二天吃完早餐,他們開始在客廳布置,掛上白板,十幾個小板凳在前面擺的整整齊齊,當時我就確定了,這是傳銷。

我沒慌,因為知道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我“順其自然”地加入他們聽課。講課的導師語速極快,快到沒有任何停頓,根本聽不清。就算停頓了,也只是在誇大其詞的地方停頓,什麼世界五百強,什麼和大企業工資合作關系等等,我完全聽不懂。

除了我,在場的十幾個人都聽的津津有味。有時候看著女朋友聽課時那種認真嚴肅的神態,我難受極了。

《小謝爾頓》劇照,圖源網絡

知道是傳銷,但又不能直接揭穿他們,有時候我還會故意裝傻,舉手提問:“可以講慢一點嗎?我聽不明白。”導師卻說,公司機密,只需要聽就行了,不需要懂。

為了帶走女朋友,我繼續在這間房子裏呆了兩天,我能察覺到他們的戒心,一個人去陽臺、去洗手間的時候,總會有個人很巧妙地出現在身邊。

為了打消他們的戒心,白天只能一直露出全部牙齒笑哈哈的,逢男叫哥逢女叫姐,晚上也要等他們都睡了再睡,把錢包藏在褲子裏,因為怕他們偷或者搶我身份證。兩天內,我也無數次暗示女朋友,讓她和我一起走,可她並沒有任何跟我走的心思,我死心了。

最後一天,我和女朋友說想去外面再吃一回地道的西安手工面,讓她陪我去,她也欣然地答應了。吃完飯,我用她的手機去付款,順手拿了根吧臺上的牙簽,假裝剔牙,趁她不註意,打開卡槽取出卡,她也沒在意。

後來我借故去洗手間,洗手間的窗戶是開放式的,從窗戶翻出來我立馬攔了輛出租車,去機場。

坐在飛機上,回想陷入傳銷的那幾天,我並沒有受到壓迫、毆打,相反他們那種管理方式、生活方式,很能讓落魄孤獨的人陷入其中無法自拔,從而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

我覺得他們都很可憐,也為自己沒有能力帶走所謂的“女朋友”而感到無能和不甘。

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從傳銷裏面逃出來有多刺激

小呆 男 23歲 現居上海

2019年,我在某招聘軟件上看到了一份關於銷售的工作。當時剛大學畢業,想找一份比較高薪的工作,也沒多想就去面試了。

這是一家40人左右的公司,說是有大公司背景、千人老板團隊,所有的工作都圍繞著大公司發展進行。主要工作內容就是在網上銷售護膚品,無責底薪1500,有提成,說白了就是微商。

我想著只要能賣出東西就行,哪怕不賺錢也能積累經驗,就簽約入職了。

一開始工作氛圍還不錯,周圍的同事也樂於幫助我們新人。中午還會做遊戲,比如蘿蔔蹲、誰是臥底、你畫我猜等等,輸的人要在大家面前表演才藝。他們會想盡辦法讓新人輸掉,希望我們能放開自己,不要拘束。

40多人被分成幾個銷售小組,以小組為單位住在一起,還會經常組織下館子,在飯桌上聊天、玩遊戲,輸的人要說真心話,這樣也會拉近彼此之間的關系。

快樂的日子沒維持多久,他們就開始洗腦打雞血了。每天不定時開小會,隔幾天開一次大會,讓我們投資,賺大錢。

一開始我還不適應,每天和師傅住一起,他會和我嘮家常,他說這不是傳銷,是正經微商工作,能賺錢。他說自己之前工作不如意,來到這裏之後,有了明確的目標。老板、同事也會持續給我灌輸“這個事業是很有發展前途的事業,有朝一日你也會當上師傅,自己帶人創業、當老板、開公司,你要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的信念。

奇怪的是,我從未說過這是傳銷。

《菜鳥老警》劇照,圖源網絡

在這裏呆了快一個月,師傅們邀請我一起喝酒聊天,應該就是想套我話,看我是不是真的要在這裏發展,有沒有信任度。我將計就計說了些他們愛聽的,就裝醉趴著睡覺了。

趴在桌上,我偶然聽到師傅和師兄說借錢的事,什麼公司裏的大師兄要分化出去,需要總部交錢開通賬戶後臺,師兄借走他們好幾萬,到現在還沒還。師傅還說:“師兄現在創業初期,有困難需要錢,能幫就幫一把,以後我們當老板的時候,師兄也會幫我們。”

我頓時覺得,這件事不簡單。這麼多年賺不到錢,還往裏砸這麼多,翻身必須拉人融資,坑下面人,這不就是金字塔騙局麼?

我想跑,可是看中了公司的內部資料——PPT裏詳細的銷售話術,所以只能表面附和,找到機會收集資料,再“伺機而逃”。

直到聖誕節那天,整個片區400多號人聚在一起,幾十個“頭目”輪流上臺演講。片區大頭目洗腦得更厲害,講自己的創業故事,非常艱辛,講著講著就開始流淚了,然後大家就鼓掌。大頭目又開始講“感恩”,要感恩父母,感恩家人,感恩公司,感恩遇到的每一個人。說的雲裏霧裏,不知真假,但是他想表達的就是“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發達了肯定會帶著家人一起發達。”

因為導師講的確實很感人,誰都想為家人做點什麼,大多數人都挺有感觸的,甚至我也入戲了,說到父母的時候就繃不住了。但我知道,這只是增強信任粘合度的一種方式。如果繼續呆在裏面,會把家人坑死,我決定跑出來。

臨跑前一天,我買了點吃的喝的,跟師傅他們像往常一樣笑嘻嘻地聊天,趁他們不註意整理好行李。第二天淩晨4:30就起床,因為這個時候大家都是迷迷糊糊的,就算有人醒了也沒事,說自己去上廁所就行了,沒人能看清你。

我提上行李,邁著輕悄地步伐,快步走下樓。打開導航坐著公交到車站,買票回家一氣呵成,手機全程靜音,所有電話都直接掛掉。

坐上回家的列車,我只覺得自己很幸運,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從傳銷裏面逃出來有多刺激。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後浪研究所”(ID:youth36kr),作者:楊小彤、薇薇子,36氪經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