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閆瑞英 編輯|燕子 圖片|網絡
我支教的中學西邊，有一片大林子，是人們夏日裏捉爬叉的好去處。每年，方圓十幾裏的鄰村村民都來這裏捉爬叉。
一個周二的晚上，沒有晚輔導。晚飯後，我也想體驗一番，也好了卻我一個夏季的願望。
約莫六點半，我拿著準備好的手電筒和空塑料瓶子，從學校步行出發，沿著一條不太寬闊的小柏油路向西轉西北方向，行走大約一公裏，就到了一片碩大的林子邊。林子裏全是梧桐樹，粗的有碗口粗細，枝繁葉茂，看過去黑咕窿咚地，一眼望不到邊。
從這個地方，小柏油路分為三支，一支向北，直走一段再向東接黃河路；一支向西北，通向段莊、王國營兩個村莊；一支向西，直行一段再向南，接著一條東西走向的較大的公路。
天還亮著，一抹夕陽掛在西邊的天空。天氣悶熱，一點風絲兒也沒有，我渾身濕乎乎的。林子裏的知了不停地“吱吱吱”地叫著，更讓人覺得透不過氣來。我停下來，辨別一下方向，真怕一會兒迷失在林子裏，找不到回去的路。
哪一方林子裏有爬叉呢？我疑惑著，一邊翻越右手邊的一條溝，進入林子中，這片林子距離學校最近，不過好像樹有點小。開始還不用手電筒，林子中幾乎沒有人。我一個人徜徉在林子裏，眼睛一會兒瞅瞅樹，一會兒瞅瞅地面，來回走了幾個回合，一時間都不知東西南北、不知身在何處了，好像在做夢一樣。
樹上的知了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叫聲此起彼伏，彼此不累著，林子也不寂寞。又一會兒，鳥兒歸巢了，不停地有“咣咣咣出、咣咣咣出”的聲音，布谷鳥的“布谷、布谷”一陣接著一陣。使得林子更顯幽靜，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我好像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那時我在這所學校讀初中。走讀，我與夥伴們一天六趟穿行於這個林子裏。不過那時的林子槐樹居多。一場雨過後，樹下一堆一堆的，長滿了蘑菇。放學回家，捎帶著就能拾大半書包。爬叉多起來，地面上爬叉洞一個挨著一個，樹上知了的叫聲，伴隨著喜鵲、麻雀的鳴叫，時不時地還會有野兔從你腳下竄出，驚得你小心臟狂跳不止。樹下陰涼，空氣又好，我們每次都流連忘返，拉長了在林子間的時間，把學習和遲到時老師的嘮叨全跑到了九霄雲外。
光線慢慢地暗下來，我的思緒也被拉了回來，我是在捉爬叉呢！來這麼久了，連個爬叉的影子也沒有見到。打開手電筒，明亮的光在林子間遊走。猛地，有鳥“撲棱”著翅膀飛去，一定是我的燈光驚到了剛剛回巢的鳥兒吧！心裏竟有些不安起來。
捉爬叉的人多了起來，林子開始熱鬧。手電筒的燈柱交錯閃亮，眼前忽明忽暗。孩子嬉笑的聲音，人們大聲的問話聲，接連不斷。
“你捉幾個了？”“還沒捉到，不行了，爬叉勁兒過去了……”“昨天來了沒？我昨天逮了三十個呢！”“厲害，俺家二小黎明時逮到幾十個知了呢！”那邊一個孩子驚呼，“我逮住了一個，快來看啊！”“在哪呢？哦哦，我也逮住了一個耶！”另一個孩子的聲音。
我開始緊張起來，我怎麼一個也瞅不到呢？正疑惑著，忽然手電筒的光掃過，我的眼前一亮，前邊的樹幹上，一只爬叉一動不動！許是被我的燈光驚到了吧。那驚喜不亞於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兩步走到樹下，伸手去抓，竟然是一只爬叉皮！一顆滾燙的心瞬間跌進了冰窟窿。
還好，看到了爬叉皮，說明這兒有爬叉啊。繼續，眼睛瞪得更大，全神貫註，每一棵樹，我都打著手電繞一圈。可是，爬叉在哪呢？嘴裏不自覺地開始嘟囔：爬叉爬叉找我來，我是恁家姑奶奶，爬叉爬叉找我來，我是恁家姑奶奶……這是兒時摸爬叉時哼哼的曲子。
又順著樹行打了個來回，還是瞅不到。這行樹瞅到頭，再發現不了爬叉，就撤退。我暗自決定。到頭了，還真是沒發現，回去吧，仍不甘心。擡腕看看表，已是8點了。繼續再瞅兩行吧，再摸不到真的就走了，我這次下了決心。
也許是林子留戀我，也許是爬叉聽懂了我發自心底的呼喚，終於在兩行樹即將繞完的當口，捉到一個。只見那只爬叉在樹幹上，努力向上爬著，已然爬到離地面近兩米高，再過一會兒，可能我就會與之失之交臂。我一個箭步衝過去，踮起腳跟兒，把它從樹上捏了下來。
我好像有了信心，總感覺爬叉就在前邊不遠處的樹上，向上爬著。又連續打著手電瞅了幾行樹，發現了數個爬叉皮。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看到爬叉皮時，不再覺得失望，卻生出一絲竊喜：這幾個小生命終於闖過了關隘重重，羽化成功了。是否剛才吱吱的叫聲裏，就有它們的聲音呢！默默地祝福它們！
還好，我終於是又摸到了一個，這個比剛才那個爬得更高一些，我踮著腳還是夠不到，借助腳下的枯樹枝，總算把它撥弄下來，又在地面找了半天，才終於被我收入瓶中。
時間已快九點，我必須得趕回去了。辨別一下方位，越過那條溝，我開始往回趕。
一路上，回想著剛才逮著兩個爬叉的情景，我心情復雜，可憐的爬叉啊！你努力向上爬著，這何嘗不是在與生命賽跑！贏了，就可以羽化成知了，便可以在枝頭歡快地唱歌；輸了就得下油鍋，小命就沒了。
五年長夜漫漫，一旦破殼而出，還要經歷重重關口，有多少爬叉能夠羽化成功“化繭成蝶”，展翅高飛呢？即使羽化成功，還要經歷黎明前的黑暗，有多少人瞅準了時機，專門逮剛剛羽化後的嫩知了？
爬叉啊，你們的生命何其艱難！你們是在夾縫中求生存！
人何嘗不是如此。從呱呱墜地開始，就要努力適應新的環境，經歷人生的各種磕磕絆絆。小小年齡，就得扛起沈重的書包，經歷人生的各種各樣的考試。長大了，成家立業了，又要背負更多的責任和義務。算一算，漫漫人生路，又有多少時間可以是自己的，可以為自己高歌一曲？！
作者簡介：閆瑞英，東明縣第四初級中學教師。熱愛運動，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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