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棺材死屍什麼預兆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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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首席記者 賀梨萍

新疆塔裏木的幹屍“小河公主”流傳甚廣,小河墓地的發掘也曾被評為2004年度“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然而“小河公主”到底是哪裏人卻一直是考古謎團。

伊弟利斯·阿不都熱蘇勒和李文瑛在一篇文章中曾如此描述:從外觀看,小河墓地是一座橢圓形的沙山,高出地表7米余,長74、寬35米。沙山表面密密叢叢矗立胡楊木柱百余根,遠遠望去,猶如沙海中的一區叢林。

伊弟利斯·阿不都熱蘇勒為原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研究員,李文瑛當時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現任所長。他們所描述的小河墓地最早發現與上世紀三十年代,2000年後被再度探尋,最終引起國內外學術界的廣泛關註。

然後,包括在塔裏木盆地在內的新疆發現的這些史前幹屍,留給外界的謎團頗多。尤其是他們酷似白人的外表特征、氈制和編織的羊毛服裝,以及可觀察到的農業畜牧經濟,包括牛、羊、小麥、大麥、小米,甚至是開菲爾(Kefir)奶酪,諸多的“西方”元素讓科學家們長期以來對其神秘起源感到困惑。

北京時間10月27日23時,頂級學術期刊《自然》(Nature)在線發表了由中德美韓四國團隊組成的合作團隊完成的研究,題為《青銅時代塔裏木盆地幹屍的基因組起源》(The genomic origins of the Bronze Age Tarim Basin mummies)。研究的通訊作者之一為吉林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崔銀秋,李文瑛也是此項研究的作者。

研究團隊分析了18具幹屍的基因組DNA:13具來自新疆南部塔裏木盆地小河文化,可追溯至青銅時代中期(大約公元前2100-前1700年),5具來自新疆北部準噶爾盆地,可追溯至青銅時代早期(公元前3000-前2800年),這是首次對新疆地區史前人口進行基因組規模研究。研究團隊在論文中也提到,這些個體代表了該地區迄今為止挖掘出的最早的人類遺骸。

全基因組分析顯示,塔裏木盆地發現的這些青銅時代幹屍屬於一支遺傳上獨立的本地人群。他們並不是外來者,而是曾經廣泛分布的更新世群體的直系後代,而這些群體在上個冰河世紀末期基本消失了。這一群體被稱為古代北歐亞混血人(ANE),在當今人口的基因組中只存活了一小部分。

這些發現否定了此前的種種假設,即這些幹屍來自從現今西伯利亞、阿富汗北部或中亞山區遷徙而來的人群後代。《自然》還同期發表了由納紮爾巴耶夫大學人類學和社會學系的Paula N. Doumani Dupuy撰寫的新聞與觀點文章中,Dupuy進一步探討了本文的關鍵發現,及其對亞洲內陸史前史的意義。她認為,研究團隊“回答了小河文化的遺傳起源。現在要靠學者們努力合作,進一步解釋界定了亞洲內陸青銅時代的動態及多樣化的文化交流模式”。

東西文化交匯、亞歐重要樞紐

新疆作為絲綢之路的一部分,地處東西方文化的交匯處,長期以來一直是亞歐各國人民、文化、農業、語言交流的重要樞紐。東西走向的天山山脈橫貫新疆的東西,分隔出了地理上的北疆和南疆。北疆有準噶爾盆地,南疆則包括塔裏木盆地。

研究團隊在論文中寫道,北疆的準噶爾盆地的中央是古爾班通古特沙漠(Gurbantünggüt),它的周圍是大片草原,傳統上居住著遊牧民族。南疆的塔裏木盆地是一個幹燥的內海,現在形成了塔克拉瑪幹沙漠。雖然大部分地區不適宜居住,但塔裏木盆地也有小綠洲和河流,這些是由周圍高山融化的冰川和積雪形成的。

值得註意的是,相比古埃及精心制作的木乃伊,新疆的幹屍均是自然形成。一位考古領域的專家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表示,“新疆的幹屍很多,各個時期的都有,主要是氣候幹燥造成的。”

論文提到,在塔裏木盆地各處發現的幹屍中,最早的是古墓溝墓地(公元前2135-前1939年)、小河墓地(公元前1884-前1736年)和北方墓地(公元前1785-前1664年)墓葬底層發現的幹屍。這些和相關的青銅器時代遺址基於其共同的物質文化被歸類到小河考古範圍內。

小河墓地俯瞰圖。圖片來自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李文瑛

伊弟利斯·阿不都熱蘇勒、李文瑛等人早期執筆撰寫的《新疆羅布泊小河墓地2003年發掘簡報》中描述到,小河墓地位於羅布泊地區孔雀河下遊河谷以南約60公裏的荒漠之中,東距樓蘭故城約102公裏,西南距阿拉幹36公裏。

1934年,瑞典考古學家貝格曼在當地向導——70多歲的羅布泊獵人奧爾得克的引導下,在沙海中苦苦尋覓了數十天,最終如願找到當時民間傳說中的有“一千口棺材”的墓地,即我們今天所說的“小河墓地”,並首次在此處發掘墓葬12座。

貝格曼離去之後,60余年間,小河墓地深藏在羅布泊荒漠一隅,無後繼者能夠抵達。2002年底,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開始了小河墓地的調查工作,並且試掘4座墓葬。2003年12月,小河墓地全面發掘開始,至2004年3月,共發掘墓葬33座。2004年9月至2005年3月,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與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合作,發掘墓葬130座,最終完成對整個墓地的發掘,小河墓地共發掘墓葬167座,出土文物數以千計。

小河墓葬的埋葬很有特點,不同於亞洲內陸任何其他類型的埋葬習俗。每個墓都有一個立木,形成了一個像幹枯的胡楊林一樣的景象。墓葬是一個個牛皮包裹著的棺材,有的懸掛著牛頭,有的隨葬有牛頭。揭開牛皮以後,就是一塊一塊的小蓋板蓋在上面,去掉小蓋板,裏面的屍體就暴露出來了。棺材是簡單的兩個側板,前後擋頭擋尾,這樣正好把它鉚了起來。

小河墓地代表性的帶槳船棺,棺上蓋著牛皮。圖片來自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李文瑛

其中有一座墓非常堅韌,保存得非常好,墓主去世的時候還帶著微笑,這就是中外聞名的“小河公主”。

學術上,“小河公主”被標記為M11女性墓主。伊弟利斯·阿不都熱蘇勒曾如此描述這位女性:卵圓型的面龐、披肩栗色長發、小巧的鼻梁、豐厚的嘴唇,如同熟睡一般。這些年,這具女屍和小河墓地的一批重要文物在國內多個城市以及日本、歐美巡展,引起轟動,媒體和公眾出於對其美麗容貌的贊美,稱其“小河公主”。

在小河幹屍的面部、身體上普遍均勻地塗有一層乳白色漿狀物質,是用於防腐還是有其它用意,尚待科學鑒定。

小河墓地M11號墓葬中一個自然保存的女性幹屍。圖片來自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李文瑛

從考古的角度看,小河幹屍中“西方元素”的起源,一直是全球學術界的焦點,學者們也提出了多種假設。論文中羅列了包括顏那亞人/阿凡納謝沃人(Yamnaya/Afanasievo)草原假說、綠洲假說和亞洲內陸山脈走廊(IAMC)島嶼生物地理學假說。

第一種假說認為,阿爾泰-薩揚山脈中與阿凡納謝沃人相關的青銅時代早期種群通過準噶爾盆地傳播到塔裏木盆地,隨後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建立了農業畜牧群落。

第二種假說認為,塔裏木盆地最初由從阿富汗、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的沙漠綠洲農民(BMAC)遷移而來,對這一假設的支持很大程度上是基於這兩個地區的農業和灌溉系統的相似性,反映了對沙漠環境的適應,以及這兩個地區儀式上使用麻黃的證據。

IAMC島嶼生物地理學假說則假設了小河最初人口來自中亞山區。

然而,作者們在論文中指出,最近的考古基因組研究表明,西伯利亞南部的青銅時代的阿凡納謝沃人和IAMC/BMAC群體具有可區分的遺傳特征,這些特征也不同於亞洲內陸的農業畜牧前狩獵-采集群體。

因此,他們認為,對新疆青銅時代人口的考古基因組研究,為重建準噶爾盆地和塔裏木盆地的人口歷史和青銅時代小河區域的起源提供了有力的途徑。

基因上是獨立的,但文化上是世界性的

為了更好地理解塔裏木盆地幹屍的起源和早期人口,研究團隊作者分析了在新疆發現的18具幹屍的DNA:13具來自新疆南部塔裏木盆地小河文化,可追溯至青銅時代中期(公元前大約2100-1700年),5具來自新疆北部準噶爾盆地,可追溯至青銅時代早期(公元前3000-2800年)。

他們還檢測了7具塔裏木盆地幹屍牙齒上礦化斑塊中的蛋白質,以重建他們的飲食。

這項研究中新疆青銅器時代考古遺址概況。

令人驚訝的是,研究團隊發現他們的分析結果並不符合上述三種假說。塔裏木盆地的幹屍根本不是外來者,而是曾經廣泛分布的更新世群體的直系後代,這些群體在上個冰河世紀末期基本消失了。這一群體被稱為古北歐亞人(ANE),在當今人口的基因組中只存活了一小部分,西伯利亞和美洲的土著人口擁有已知的最高比例,約為40%。

研究認為,與今天的人群相比,塔裏木盆地的幹屍沒有顯示出與任何其他全新世群體混合的證據,而是形成了以前未知的基因隔離,在定居塔裏木盆地之前可能經歷了一個極端和長期的基因瓶頸。

“為了更好地了解歐亞大陸內部的遺傳歷史,考古學家長期以來一直在尋找全新世ANE族,我們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研究通訊作者之一、首爾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Choongwon Jeong表示。

值得關註的是,與塔裏木盆地不同的是,相鄰的準噶爾盆地最早的居民不僅是當地居民的後代,也是西方草原牧民的後代,即阿凡納謝沃人(Afanasievo),這是一個與早期青銅時代的顏那亞人(Yamanya)有著強烈遺傳聯系的遊牧群體。研究團隊認為,這些發現也餓增加了我們對顏那亞人祖先向東傳播的理解,以及當他們第一次遇到亞洲內部的人口時發生基因混合的場景。

研究同時強調,雖然塔裏木盆地的群體在基因上是隔離獨立的,但他們在文化上並非如此。對他們牙石的蛋白質組學分析證實,牛、綿羊和山羊的奶牛場已經被當時的人口所實踐,他們也很清楚周圍不同的文化、烹飪方法和技術。

“盡管在基因上是孤立的,但塔裏木盆地的青銅時代的人們在文化上是非常國際化的——他們以西亞的小麥和奶制品、東亞的小米和中亞的麻黃等藥用植物為食。”該研究的通訊作者之一、哈佛大學人類學教授、MPI-EVA研究小組負責人Christina Warinner博士說。

論文中提到,綜合考慮這些發現可以推測,小河文化當時的創始人口非常好地意識到了塔裏木盆地之外的不同的技術和文化,他們發展了獨特的文化。

“重建塔裏木盆地幹屍的起源對我們對該地區的理解產生了變革性的影響,我們將繼續研究其他時代的古代人類基因組,以更深入地了解歐亞大草原上的人類遷移歷史。”該研究另一通訊作者、吉林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崔銀秋補充道。

Dupuy在新聞與觀點文章的最後也寫道,南疆和北疆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故事表明,即使是對古代DNA最全面的分析,也無法完全揭示有助於考古的文化實踐和選擇。她認為這項最新的研究對塔裏木盆地獨特而國際化的小河文化以及準噶爾盆地人口的描述,為先前的觀點提供了一個例子,即文化思想和新技術在亞洲內部流動,並進行各種疊代。

論文鏈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21-04052-7

責任編輯:李躍群

校對:丁曉